《山盟海誓，不如一只鸡》凤仪

7、我还能做些什么

　　宋露她妈用冬瓜、瘦肉、白果、腐竹煮好了粥，要她端上去。说今天姚辉高烧到40度，一个人不声不响开车去医院。回来之后后饭也没吃就上楼睡觉去了。要不是小区里的张阿姨在医院碰上姚辉，他还谁都不打算说。

　　宋露她妈一边把保温壶往宋露手里塞，一边瞪她：

　　“你以为你多大个人了？嗯？你自己老公生病了，你一点不知道不说，还加班到这么晚不归家。你知道张阿姨碰上我怎么跟说的？她说，‘你们家姚辉发烧进了医院，一个人昏昏糊糊挂号办手续。周末医院人又多，队排得老长。我看他站在队里那脸色呀，摇摇欲坠……怎么也不拿个人陪他去呀？再是个男人，烧成那样也是受不了的。你家露露呢，周末都不在家？那一大早的，她老公生病她也不知道？’当时姚辉妈就在我旁边，还一个劲帮你说话，我打那站着，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早上我看见你们的车出去，他还送你去上班。我说宋露，是我们平时宠你太多，姚辉也一直迁就你。所以你就只知道你忙、你有事，一点不懂怎么关心人，是不是这样？”

　　宋露埋头听着，一言不发。她妈见她那神情，推了两把：

　　“还愣着做什么，快上去呀。”

　　宋露提着保温壶开门进自己家时，姚辉在卧室的大床上睡着，他妈守在旁边。床头放着退烧的药、消炎药，还有水杯。见宋露回来，姚辉妈朝她笑了笑，起身，拉着宋露走出卧室，顺手带了门。

　　“妈……怎么样了？”

　　“没事，下午就退烧了。”

　　姚辉妈说着，看一眼宋露手里提着的保温壶，知道她妈叫她下去过。大约也猜到，宋露在下面没少挨骂，于是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

　　“先别叫他起来吃了，让他自己躺那睡会儿，昨晚上好像是没睡好还是怎么的……这四、五月份，正是人身体容易出问题的时候。所以你们自己要注意身体，别以为年轻不怕生病，出门什么的，多带件衣服。”

　　宋露连连点着脑袋，姚辉他妈说着又笑。拿起茶几上的水果，一边与宋露说话，一边削。

　　“露露我看你最近的脸色也不大好，每天都挺累的。现在的竞争确实激烈，你刚进新公司，一去就得了个好职位，肯定很多双眼睛在看。前几天，我听姚辉说，你们在做一个投标，结果怎么样了？”

　　宋露笑着摇摇脑袋：“我的失误，脱标了。”

　　姚辉妈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笑起来。

　　“是昨天的事吧？我就说你昨天怎么没下去吃饭，问起姚辉，他还说没事，让我别瞎操心。可就他那点破德行，就跟他爸一个样。你心烦的时候，他肯定就一声不吭闷旁边杵着，能活活把人给气死。”

　　宋露闻言，笑了笑，姚辉妈拍拍宋露的头，一把将她搂怀里，笑道：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新公司，新项目，谁不需要点时间适应？要是真一次就干好了，反而不是好事，因为你往后要是出点茬子，他们怪罪得更厉害。你从小自尊心强、性子急，所以凡事要学着放宽心，慢慢来。只要你是尽力了，领导骂人，那就当他们放屁，别往心里去，自己的事情干好就成了。刚才在下面，你妈肯定也说你了？别理她，她是传统老思想，总觉得姑娘结了婚就该呆家里。最近你本来就忙，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姚辉这么大人了，一点小感冒，不是多大事。倒是你自己，忙过这段，也要适当调整调整时间，别累着。”

　　姚辉妈与宋露聊了会儿，便叮嘱她早点洗个澡休息，下楼去了。还说，以后要碰上啥烦心事，跟那闷葫芦讲不通，就跟她讲，说出来，心里舒坦了，不愉快也就很快过去。

　　姚辉妈的话，是句句贴心，说得宋露是万分感动，继而愧疚难当。送走姚辉妈后，宋露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拿了洗澡要换的衣裳，走到床边。

　　卧室里没开灯，黑着。借着客厅里透过来的光亮，她见那人裹着被子，侧身睡得正香，额前的发被捂出的汗渗得微湿，而他睡觉时匝着嘴那表情，和小时候就没啥区别。

　　“猪。”

　　她瞪他一眼，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温热微潮，估计睡一觉起来就没啥事了。想着进门时，看见姚辉妈守在床边的模样，又想想姚辉妈跟她说的那些话。宋露轻叹。

　　哪个当妈的不疼儿？姚辉小时候体质就不算好的，沾着碰着就生病，加之当时姚辉父亲又经常出差，他妈带这个儿子带得有多小心，宋露是亲眼看过来的。五、六月份，她早就穿着短袖到处跑了，姚辉还老老实实穿着长袖的衬衫。冰棍也是，再热的天，就一根，不准多吃……所以宋露以前经常跟姚辉开玩笑，将来你媳妇要是照顾你不妥当，你妈得跟她拼命。

　　而他们结婚以来，很多事情都是姚辉在迁就她，姚辉妈对她再好，所谓亲者严，疏者松。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自己爹妈的话虽不好听，讲的却都是事实，她那点我行我素的大小姐德行，该收收。

　　宋露想着，不觉一笑。刚要收回覆在姚辉额头上的手，手却被握住。低头，只见本该乖乖闭着的眼，正盯着自己，也不知看了多久。

　　“哼，装睡。”

　　宋露白他一眼，忽然醒悟。只怕打她进门，这人就没睡着。

　　“你妈跟我在外面说话，你就在里边竖着耳朵听是吧？”

　　宋露见姚辉抿嘴，眸底带笑，一副鬼样，火大，抽手就想弹他额头。他却紧紧将她的手抓住，抿着嘴，眼睛盯着她看，眨巴眨巴眼睛。最后，嘴一匝，眉一皱：

　　“对不起……”

　　她闻言一愣，很快回过神来，挑眉横他：“对不起我什么？

　　门外守一宿，不肯敲门……我有那么娇贵？起来开个门能怎么样？不舒服也不先告诉我。发着四十度的烧自个开车去医院。厉害呀，你什么都能自己解决，还结婚要老婆做什么？”

　　宋露说话像放连珠炮，姚辉盯着她看，看着看着，眸底又泛起笑意，抿嘴，含糊道：

　　“对不起……”

　　“所以我说你是猪，你要能学着你妈一半的智慧，昨晚咱俩能吵起来？”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就慢慢在这对不起。明儿我还得上班，今晚我睡沙发去，床留给病号自个反省。”

　　宋露说着，抿抿嘴掩饰笑意，抽手而去。转身之间，她并没有瞥见握空那人眼中滑过的几分落墨，直径捡个枕头，拉床薄被，然后带门出去。

　　门合上，房间里又是一片漆黑。姚辉睁着眼，盯着关上的房门看了许久。轻轻叹气。那句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的话，无意间脱口。很轻，轻得门外的人，根本不可能听见。

　　次日清晨，宋露转醒时，天蒙蒙亮。这证明了一件事，如果心里真有件事情放不下。睡得再沉的人，也能按时醒来。她眯眼打了个哈欠，依稀记得半夜有只猪跑来给她盖被子，这一事件坚定了她今天早起的决心。于是狠心赶走睡意，翻身坐起迅速穿好衣裳。一边思索着冰箱里除了鸡蛋还有些什么，一边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口。

　　然而，她刚走到卧室门口，还来不及往里看。身后，一个声音，毫无预警地响起。

　　“睡沙发不舒服？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她转身，见姚辉穿一身白色运动衫，神清气爽地抬着两碗东西从厨房走过来。

　　“那快洗脸刷牙，我煮了甜酒年糕。”

　　他说着，将两个碗放在饭厅的餐桌上，笑容可掬地看着她。宋露美好设想，瞬间化为泡影，继而不甘心地指着客厅的挂钟：

　　“六点，才六点，今天星期天，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姚辉耸肩：“每天都是这个时候醒来，都习惯了。再说，昨天睡了一整天，怎么还睡得下去……”

　　面对他的笑脸，宋露无言以对。在洗漱完毕之后，她和平常一样，吃着他准备好的早饭。然后看他在她对镜贴花黄地时间里，迅速收碗、洗碗，然后走到门口换鞋，准备送她去上班。

　　宋露见状，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忍无可忍之下，抬手将他一指。

　　“你……”

　　“嗯？”

　　“你回去睡觉去。”

　　她拎包开门，一个闪身，将他挡在门内。姚辉连忙抓住门。

　　“怎么了？”

　　她蹙眉抵住，不让他出来。

　　“我说让你去睡觉。”

　　“我干嘛要去睡觉？”他蹙眉拉住门：“到底怎么了？”

　　“我说我想坐公交车！”

　　扔话，关门。

　　宋露黑着脸冲了出去。留下姚辉呆呆站在门内，完全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但他并不是看不懂她的眼神。从他端着早餐出现在她眼里那一刹起，她好像都在不停地说：你做这些多余的事干嘛？

　　摇头，笑笑。他不清楚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也并不知道，此时的宋露，想着与他相同的事情。

　　【我还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