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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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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金钱和金钱联姻的事情,就像插着翅膀,很快飞到了圈内人的耳朵里。
林姿颜刷着新闻,也看到了。
她嘲笑:“我是说吧。”
她见林州走了下来,赶紧婀娜几步,上前搀扶他:“老林~”
“嗯,吃饭了吗?”
“没呢,这不是来您这儿吃。”
林姿颜知道这是她唯一的依靠,当然要伺候好了。
他们的关系始于十年前,她刚从影视学校毕业,试了很多戏,每次都是形象不符合。
她从小角色演起,运气好了,才有几句背景板的角色。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种话,她刚开始还是相信的。
一年,两年,三年。
只要能得到一个好角色,她愿意。
给她多一点点机会,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
林州给了她机会,可这机会也需要付出什么。
有时候她想,性和爱是不是一种东西。
存不存在,越做越爱?
她尝试着说服自己,他们也有爱情。
可是,现实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她也只不过是笼中的鸟儿。主人开心,便逗逗她,不开心,便腾笼换鸟。
没什么不可替代性,没有什么是唯一的,没有什么是独宠一份的。
你算什么,不开心了,滚就是了。
宠物就该当好宠物的本分。
主人开心,你便开心,这是基本素养。
她打开电视看节目。
转台的时候,看到袁野接受记者采访。
“袁小姐,请问这部戏,您觉得角色内心在想什么?”
袁野思索片刻:“《金色年华》是一部八十年代的年代戏,刘苗经历过上山下乡。她经历的时代,我没有经历过。时代虽然在变化,但是人的内心,她的所思所想,还是一样的。”
“在演这个角色的时候,我调动自己过往的经历,从自己的心灵出发。我想,当时的她应该是困惑和迷茫的。”
“嗯,还带点内心的犹豫,和不确定。”
“您的意思是不需要知道她在想什么吗?”
“啊,这个问题,我有时候也在思考。我们在想什么。其实有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
“观众其实可以从演员的表演去联想,那种意犹未尽的想象力才是最美的。”
“您说的这话,我想到一句,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袁野笑着点点头,“您说得没错。”
林姿颜抱着遥控器,盯着她的表情,这女人,真可怕,被人摘了桃子,居然没什么变化。
影后果然是影后。
另一个记者举着麦克风,“您公司的老板,您听到消息了吗?”
袁野微笑:“什么?”
“我得到消息,说和另外一家影视公司的千金结婚了。”
“是吗?”
“对啊,您不知道?”
“不清楚。”
“我听到传闻,说您和简总有?”
袁野打断他:“什么?”
“关系。”
“对,上下级关系,他是个非常好的老板。”
袁野回答得滴水不漏。
“难道没有别的了吗?”
朱心心提醒,“这是电视剧的发布会,请这位记者,不要总问和电视剧无关的话题!”
镜头切到别的主演的时候,林姿颜关掉了电视机。
演员在影视剧里演着别人的人生,自己的人生是谁在演呢?
下台之后,袁野进入化妆室休息。
朱心心这几日小心谨慎,生怕一句话说错了,惹得袁野不高兴,要把她开了。
她拿着行程,蚊子叫地说:“姐,接下来要去。”
她越说越小声,“影棚拍几组定妆照,到时候宣传要用。”
“知道了。”袁野回答她,看着她,“刚才不是挺大声。”
“啊?”朱心心搅了搅手指。
她觉得前几天的袁野像被夺舍了一般,从没见过美艳霸道的小野姐变成这样。
苍白的脸色,头发松垮地挽成一个发髻梳在后脑,几缕碎发散落在肩膀上。
她抱着双腿,头抵在膝盖上,眼神涣散。
有一刻,她恍惚看到袁野变成透明,慢慢地消散在空气里。
她心疼袁野,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说什么话都那么多余。
今天的袁野,一到采访阶段就光华满堂,只有她才是全场唯一的焦点。
谁站在她身边,都失了颜色。
那几日好像是假的,现在的袁野才是真的。
但,明明听到她心碎的声音。
“几点?”
“摄影师说,先拍小野姐的,随时过去都可以。”
“那走吧。”
“不多休息一会儿吗?”
“早点拍完,晚上去一下我姐姐那儿。”
“好。”
结束后,朱心心看着摄影师拍出来的样片,袁野梳着两条麻花辫,侧着身体,微微仰起头。
“这戏啥时候播?”老高问。
“这个要看怎么排。”
“具体说说。”
朱心心抱着文件,说得头头:“这部戏投资方很看重,所以想安排上星剧。”
“上星剧?”
“简单说就是上电视台播。”
老高拍了拍朱心心的肩膀,“可以啊,小猪,刚来的时候,一问三不知,现在都知道这么多了。”
朱心心受宠若惊:“哈哈,是吗?”
“嗯,有进步。”老高指着照片,“袁野在里面演什么?”
“一个女大学生,知青。”
老高点点头,“到时候播了通知我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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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野驱车到了一幢三层楼高的别墅前,下车的时候特地看了一圈,有没有其他车子。
保姆看到袁野进来,迎了出去。
“阿姨,我姐姐呢?”
“在楼上,我去叫她。”
“好。”
袁野放下手里的包,四处看了一下,看到没人才放心下来。
她随手翻着桌子上的财经杂志,杂志中间夹了几张英文版的《纽约时报》。
以前,简朔经常看这报纸,他学的是工商管理。
后来才转的影视制作和投资行业。
“小野,你来啦。”袁甜从楼梯上下来。
“姐。”袁野拿出两盒日本线香递给她,“鸠居堂的。”
袁甜接过去,“这次是什么味道的?”
“白鸠的,白檀加了点柑橘调。”袁野说,“瑞穗的这款,应该是白檀加了点蔷薇。”
“蔷薇,那我点瑞穗怎么样?”袁甜拿着线香插入香立中。
“好。”
袁野看着姐姐将线香燃起。
没多久,白檀的醇厚夹杂着蔷薇的甜,飘散在空气中。
“这个好闻。”袁甜说,“我记得上次你买的松叶也很好闻。”
“那个是春香堂的香,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带点过来。”
“也不是我喜欢,简朔喜欢。”
听到这句话,袁野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本来好几天不去想他,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被提起,心脏就不自主地突突开始跳。
“姐姐,什么都没听说吗?”袁野抬头问。
袁甜愣了几秒,“小野这还是在乎吗?”
“姐姐难道不在乎了?”
袁甜微微叹气,“在乎或者不在乎又能怎么样?有人在意过我的感受吗?”
袁野想起袁甜是怎么入行的。
那年的她十岁,袁甜比她年长九岁。
十九岁的袁甜,被关敏芬带到酒局上。
周围都是影视圈的大佬。
当时爸爸逃债,不知所踪。
债主逼着妈妈还债,说这些债属于夫妻双方共同债务,现在找不到袁望,理应由她偿还。
那会儿的袁野还小,听不太懂姐姐和妈妈在说什么。
袁甜二十四岁那年,和同剧组的一位男演员坠入爱河。
最后,被简明雪藏了五年。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五年之后,市场已经不再是她的市场。
观众也跟着变了一批。
那个男演员最后和其他人结了婚。
再也没找过袁甜。
“现在这样也蛮好的,至少吃穿不愁,不用抢破头去争取一个角色了。”袁甜说。
袁野看她,像极了简明养出来的金丝雀。
翅膀被硬生生地折断,只能永远困于牢笼里。
“姐姐,我家里还有一盒秋牡丹小径,闻着是花香味,下次给你带来。”
“这名字好听。”
“嗯。”
久居樊笼中,能闻到一些属于外界的味道,就很奢侈了。
雪藏时间越久,她越觉得这里才是她该留下的地方。
袁野告别袁甜,便驱车离开了。
线香燃尽,袁甜毫无知觉她眼前站了一个人。
“姐?”
袁甜抬起头,“你也来了?”
“也?”简朔闻到一股花香,左右一看,空无一人。
“小野今天也来了。”袁甜如实说。
简朔愣了几秒钟,“是吗?”
“刚走。”
“那可真不巧。”
“是吗?”
简朔觉得袁甜话里有话,应该是知道了。
“姐姐,是想问我什么吗?”
袁甜摆摆头,“不想问。”
简朔清楚袁甜的性子,现在变得如老僧一般。
别人烧香烟雾缭绕,气味重。她不喜欢,只点一些线香。
偶尔兴致来了,用檀木刮一些粉下来,用香篆铺成祥云的图案,点篆,极为风雅。
简朔点点头,“爸爸最近还好吧?”
“你要上去看看他吗?”
“好。”
简明三年前血管爆了,落得个下半身瘫痪。
家里有两个保姆在照顾。
床单整洁,纹丝不乱。简明半坐在床上,闭着眼睛。
保姆见简朔进来,不便打扰父子二人说话,就出去了。
“爸。”
“嗯。”
“身体还好吧,要什么和我说。”
简明扭过头,“事情解决了?”
简朔低头思索几秒,“对,都解决了。”
“对赌还是太冲动,下次不要搞了。”
“我知道,确实到最后被人摆了一道。”
“你还是太年轻,当初和你说什么来着。”
“是,我错了。”
“嘴上说知道错,我看你下次还敢。”简明说。
知子莫若父,简明知道在生意场上,简朔就是个赌徒。
没有什么是他不敢豁出去的。
“胡家那女儿是什么性子?”
“爸,你不是见过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简明从床头柜掏出一包烟,熟练地敲出两根,递给简朔。
简明吐了一口烟圈,“野丫头呢?”
“嗯。”
“你嗯什么?”
简朔定了定心神,有好几日都没联系他了。
虽说女人要哄,但简朔自己办的事情不地道,有些没脸。
“还好吧。”
“你当初要她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般。”
“年轻气盛。”
“知道就好。”简明将烟夹在手里,“当初就告诉你,女人玩玩儿就好,莫当真。”
简朔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说,“对。”
“我从老宋那儿听说你琢磨着上市?”
简朔抬起头,“没有的事,你别听他瞎说。”
“瞎说不瞎说我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当初从新三板下来被人撕了多少肉下去?”简明说,“你当这些资本家都是慈善家吗?”
“我没有。”
“这些人的话不能信。”
“我知道,爸。”
简朔从简明房里出来后,在阳台抽烟。
夜光笼罩下的简朔,半明半暗。
他皱着眉头,从嘴里慢慢地吐出一个烟圈。
“简朔。”
“姐,外面冷,怎么出来了?”
袁甜裹了裹身上轻薄的羊绒披肩,还是忍不住问:“小野她。”
简朔踩灭了烟,用手托了托金丝边框眼镜,背靠在栏杆上,叹了口气。
“她性子和我不同。”
“我知道。”
袁甜沉默几秒,等着他继续说。
“她刚看起来还好吧?”
袁甜点点头,“她是个好演员。”
“什么意思?”
“很会藏自己的情绪。”
简朔只觉得心中憋闷,好似有人用铁锤狠狠地敲打他的心脏。
整个人像被浇了水泥,装在大桶里,沉入深海。
他觉得四肢有些麻木,不自觉地搓了几下手。
“姐,你先进去吧,外面冷。”
袁甜点点头,“我去看看你爸。”
“好。”
简朔又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吸了几口,他将烧得橘红的烟头往自己手腕上猛力一戳。
他疼得深吸一口气,这疼痛让他回味过来。
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