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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chapter 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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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目睹曾经恋人死亡的全过程,林挽彻底崩溃,近乎失控地扯住陈炙越的衣领,因身高差被迫昂头与他对峙着:
“你为什么要把无辜的人卷进来?你以为你是谁啊,有什么资格剥夺他的生命?!”
“为什么掉下去的人不是你?做了这么多坏事,你凭什么还心安理得地站在这儿?告诉我,你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你才快活?”
“我真的特别后悔,为什么初三要多管闲事救你一命。我就该让那几个人杀了你,然后把你的尸体剁碎,一块一块喂给路边的野狗……他们说得没错,你这种畜.牲根本不值得人同情,你活该被弄死!”
话到最后,残存的理智完全被滔天的仇恨覆没,一句句凶狠的谩骂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面对她强烈的控诉,陈炙越动了动嘴皮,终是没进行反驳。
他从不否认自己犯下的罪行,不会为自己找正义的理由洗白开脱。
况且,即使真的另有隐情,面前的女生恐怕也不会听。
林挽总是认为陆闻泽无辜,把陈炙越放在罪大恶极的位置,好似他们处于善恶天平的两端。
在她眼里,所有人都是无辜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该死。
哦,除了他。
唯独他是最该死的,不值得人在意和怜惜。
血色的回忆再现,陈炙越轻描淡写地收回枪,反问:“你无辜,他也无辜。那我以前算什么?算活该吗?”
复又谈及往昔,林挽裹紧的心脏收缩一瞬,喉间的钝痛刺激得嗓音愈发沙哑:
“那些事跟你作过的恶比起来,能算得了什么?你忘记自己手上沾了多少鲜血吗?血债血偿,你欠了别人这么多条命,就算失去什么也是活该吧!”
从小注重教养的她很少咄咄逼人,即使面对讨厌的人也会保持大方的风度。可唯独在陈炙越面前,她用尽了所有恶毒的语言。
“话说得不对吧。”
陈炙越冷笑一声,桀骜的断眉微微上挑,打断她的话:
“你说以前的我活该去死,可那时候我杀人了吗?”
林挽闻言一愣,僵直的身体坍缩成一条苍白的海平线。
“既然我没有做错,又为什么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呢?”
“难道说——长大后欠的债,要退回给小时候的自己偿还?”
清澈的眸子迸射出刺骨寒意,冷漠的唇线渐渐放平,一字一句陈述着残忍的事实。
颠沛流离的路上,他失去了所有曾经珍视的人,连同军营里那条唯一陪伴他的军犬,最终也离开了他。
一些对旁人并不重要的陈年淤青早已被压在雪山深处,可无论如何掩盖、如何抹去它的痕迹,都无法改变内里的腐烂。
陈炙越并不是天生就罪大恶极。和其他人一样,他也曾在最初的起点保持本心,可命运带给他的,只有漫无止境的杀戮。
亲眼见证人类骸骨搭成的天梯与登顶者的荣华富贵,他才后知后觉发现,罪恶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
他深信生命之本即为原罪,故以百般伤害来偿还。
有一种人天生就与孤独适配,所以不必救他。
林挽垂眸敛绪,强行压下泛滥的怒意,坚持道:“可有很多人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你,却依旧死在了你枪下。”
他在她心目中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这一点任凭诉说也无法改变。
余颤久不散,缄默与稀薄的空气相拥。
麻木不仁喧宾夺主,扼杀了原有的敏感情怀。
陈炙越耸耸肩,毫不在意地乜她一眼,拖着腔调笑道:
“怎么办呢,我就是这么糟糕的人。”
那张桀骜又完美无缺的脸,配上那句轻飘飘而肆意妄为的话。
黑暗的旧时代,尸山血海不过是残忍人性的回潮。感情则是最无用的东西,善恶因果无人能说透。
恨又能怎么办呢?
她永远也摆脱不掉他了。
……
落日泣血般殷红,坠入遥远的天际线。暮色涌动,火烧云如同狰狞的诡秘笑脸,张牙舞爪地撕碎天空。
林挽是被强行被塞进车里的,四肢瘫软无力,一进入后座就东倒西歪地躺下去。焉巴巴的,毫无生气。
车子启动,疾风搅碎呼吸,翻涌她眼底的浪潮。
耳边似乎有人在喊她,但她实在是太困了,便克制不住地昏睡过去。
每次临近睡眠的时间,林挽都会猜测第二天自己是否还会醒来。是否会在某一天,平凡地睡去,然后伴随着意识的消弭,彻底从世界上离开。
每逢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昏黄的灯光如旧世纪的纸张一样陈旧,溺死在黑夜的双眼持续不断地盯着她,时光仿佛比过往沉重了许多。
闭眼聆听风雨,因果轮回,生死往复。
下定赌注,接着再重蹈覆辙。
她总是太过清醒,以至于泛着涟漪的痛楚层出不同。她无法预知第二天的太阳是温暖还是刺眼,所以害怕着不敢前进。
恐惧像一条毒蛇,吐着蛇信子啃噬心灵,吸干体内鲜活的血液,再为其注入永不见光的绝望。
真相的残影藏匿于虚拟幕后,看似华丽的色彩弥漫着不安的失衡感。
并非她视野狭隘,而是这人生本就虚晃,看不真切。
昏暗的霞光映照在嶙峋的脊背上,穿过薄薄的一层躯壳直抵心脏。她如同一朵被折断的玫瑰,形同枯槁。
感情的定义有很多种,谁也不能确切诠释爱的种类。
平心而问,她真的爱陆闻泽吗?还是仅仅把他当做黑暗中的精神寄托?
可以肯定的是——她这辈子都欠他的。
……
从车内筋疲力尽地睡去,到被人喊醒送回别墅,整个过程如同行尸走肉。
林挽不愿意走,陈炙越就从后面揪住她的卫衣帽子,像揪小孩儿一样拖着往别墅走。
衣领被带着往后一勒,深深的窒息感扼住咽喉,她不得不跟着他动身。
整个人被拽着往别墅走,林挽用手扯回衣领,嘴里嚷嚷着:“疼死了,别揪我帽子!”
早知道会被他揪着帽子走,她打死也不会穿这件卫衣出门。
一路身不由己地踏入家门,林挽再也忍不住,张口骂道:“你是不是有……”
脏话还未飙出口,一条沾了水的毛巾迎面飞来,直直地丢在她脸上。
毛巾是陈炙越刚从卫生间拿的,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
“你是不是有病?!”林挽气恼地扯下毛巾,冰凉的液体顺着下颚滴到卫衣上,浸湿了小片领口。
气温骤降,身体仅有的温存被冰水覆盖,刺激着溃烂情绪的疯涨。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抱起胳膊哆嗦一下。
欣赏着林挽狼狈的模样,陈炙越用手固定住她的脸,拿起毛巾胡乱往上抹去:
“把脸擦干净,难看死了。”
林挽像个洋娃娃似地被摆弄来摆弄去,火气逐渐升高:“关你什么事?”
陈炙越不理会她,反唇相讥:“需要我帮你照照镜子吗?”
不用猜,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落魄。
林挽挣脱陈炙越的束缚,一把夺过沾满凉水的毛巾,发泄似地扔到地上:
“我做什么不需要你操心,管好你自己,然后从我的视线里滚开!”
彻底绝望的她根本不在意自己针对的人是谁,哪怕下一秒就会死去,也好过遥遥无期的折磨。
事到如今,林挽终于明白电影中提及的“羁绊会局限人的行动”是什么意思。
当时总觉得嗤之以鼻。如果一个人在世界上飘无定所、无依无靠,那还有什么存活的意义?
可她忘了,把羁绊当作精神支柱的同时,它也会因此成为束缚你的弱点。
为了它,你开始畏手畏脚,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行动。
而现在,她在意的人已经死了,她没有任何把柄可供他人威胁。
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的性命不值一提,如同穿膛而出的子弹,从发射起就注定了被遗弃的结局。
既然万物注定消亡,又何尝不放手一搏。
枯竭之心无人主宰,她的挂念不复存在。风生水起或是万劫不复,皆由她一人承担。
她期待着。
血花绽放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