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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chapter 1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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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末,亚热带季风气候笼罩下的城市褪去冬日的寒温。冷暖洋流交界的海域,随处可见的薄雾漂浮在空中,模糊了昼夜更替的界限,使港口周围染上旧世纪的冷色调。
金色的初阳铺洒于热浪之上,其中整个港口最令人瞩目的,莫过于码头停泊的一艘巨型游艇。
这就是陈炙越口中提到的“游艇”,也是整个旅途的出发点。
林挽踩着高跟,不情不愿地踏上甲板。
游艇入口处,男人倚在栏杆上,双臂横张,上身微微后仰。一身松松垮垮的浅色衬衫,衣摆乘风,透着纸醉金迷流淌过的倦懒。
见林挽到场,他从栏杆上起身,腾出一只手牵住她。
冰凉的指尖相触,银色腕表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点,衬得那修长的指骨愈发富有冷感。
虚妄的滤镜随风而散,在视野里模糊成一片飘渺。
众目睽睽下被他牵着,林挽十分不自在地蜷缩起手指,欲要离开,耳边蓦地响起身侧人的谈判:
“你表现好点,旅行结束后我们回s市。”
他在跟她开条件,前提是安分地陪他度过整个旅程。
可林挽注意到,他用的是“我们”。
言外之意,即使回去,也是要在跟他一起的情况下进行。
这个好处对她的诱惑力显然没那么大,她轻描淡写地别开脸,反问:
“如果我不呢?”
“那以后你的墓碑也得立在这儿了。”
“……什么毛病,动不动就威胁人。”林挽不满地嘀咕着,抽回手,“我跟你去,但牵手就免了,不用跟我挨得那么近。”
她拒绝得果断,陈炙越不自觉地皱起眉宇,却又在一瞬间恢复如初:“那你好好呆在游艇上,别乱跑。”
这种退让的话能从他嘴里蹦出来,连他自己都无比惊讶。
上次听心理医生的反馈,建议他多给林挽一点放松的空间,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陈炙越不可能大度到放她离开,但至少能在掌控的视野范围内,给她足够的自由空间。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听取别人的意见,换作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妥协一个字的。
归根结底,不过是可笑的感情作祟。
他怕林挽离开,又怕过于强硬的手段会使她更加憎恶自己,于是不停介于伤害她与纵容她的区间徘徊。
得到许可,林挽离开他的身边,加快步伐进入游艇内部。
船上人满为患,唯独通往二楼的阶梯空旷。
抱着好奇心,林挽向阶梯靠近,却在距离入口两米处就被一位安保人员拦了下来,并得知二楼只有晚上才会开放,其余时间禁止上楼。
风平浪静的表面看似是一场普通的旅行,可从二楼入口处严阵以待的工作人员便能看出,这艘游艇并不单单用于行驶,而是在内隐含了其他重要的特殊场所,且不对普通人员开放。
林挽原路折回大厅,混入熙熙攘攘、着装华丽的人群,找了个观光躺椅坐下。
周围有许多同行的旅客,他们用金钱铸造的外衣伪装自己,一身行头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
他们大多都抱着跻身上流社会的目的登船,只有鲜少人是纯粹来体验游艇活动,和船只行驶在海面的美丽风景。
视线中,一位金发碧眼的男服务生端着果汁走来,躬身把饮品送到躺椅旁边的小方桌上,然后彬彬有礼地说着“请慢用”一类的敬词。
离得很近,林挽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大概是为了凸显整体形象气质,游艇上所有服务生都喷了很淡的香水,男女统一。
她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繁华奢靡的场所,但不得不说,用金钱堆砌的物品确实有着货真价实的美丽。如果单纯是来旅游的,这次海上游艇说不定会成为一段罕见的回忆。
时光变得静缓,仰头眺望蓝天,淡薄的云层在阳光的渲染下流动,稀释折射出银色的光辉,空中沉浮的微粒皆如花雨般旋舞。
正欣赏着水天一色的风景,头顶温暖的日光被一大片阴影遮住,上一秒还耀眼的光芒随之黯淡下来。
林挽从躺椅上坐起,偏过头,打量着阴影的主人。
来人是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性,头顶戴着饰有羽毛和网纱的英伦风帽檐,低头时纱帘垂落在面前。
一上来,时髦女人的目光就聚集在林挽纤细的腕间,眼都不眨地问:“小姐,你佩戴的手链很漂亮,是专门定制的吗?”
林挽扣弄着手链上的水蓝色宝石,解释:“其实……这个是别人给我的。”
“我第一次见到形状如此完整的帕拉伊巴碧玺,无论是颜色、光泽还是质感都属于上上乘……”她啧啧不绝地赞叹着,念叨着林挽听不懂的宝石鉴赏。
作为稀缺矿石,帕拉伊巴的纯净玻璃体非常少,大部分都有一些天然的裂缝或包裹体,市场上几乎碰不到毫无瑕疵的帕拉伊巴碧玺。
更别提这是最罕见且昂贵的亮湖蓝色,在熹微的阳光下折射出天然的霓虹霞光,如同某种幻影在晶体中跃动。
但林挽不懂这些,甚至听不懂她口中“碧玺”前的那四个字。
戴着网纱帽的女人郑重其事地握住林挽的手,眼神中流露着强烈的渴望之色:“其实我是一名宝石收藏家,您手上的帕拉伊巴碧玺深深吸引了我。如果您愿意把手链卖给我,我可以出非常高的价钱。”
没有人会不对钱心动,可林挽纠结的点是,这手链并不属于她。
陈炙越只是让她戴着出门,并没有说直接送给她。说不定旅行回来,还要原封不动地归还。
林挽不敢私自变卖他的东西,毕竟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不是她能够支配的。万一到时候让她偿还,她把自己卖了都负担不起。
“抱歉,这串手链……”
她刚想婉拒对方的请求,话刚出口,就被另一道强硬又干脆的声音盖了过去:
“抱歉,这是非卖品。”
突然出现的男人挡在两人中间,隔开了林挽的视线。
“再珍贵的赠品都不属于交易物,它们只会落在更适合它们的人手里。”
说着,陈炙越往船边的护栏上一靠,站姿懒散,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墨镜戴在脸上,却压不住矜贵气质下的狂妄。极具侵略性的皮囊惹眼又疏离,让人不敢靠近。
他说话丝毫不给人留情面,但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态度是否会导致矛盾。因为识相点的,都不会在他面前扯出什么麻烦来。
时髦女人悻悻地望了他一眼,识趣地压低帽檐离开。
待她远去,陈炙越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回:“我要是不过来,你真打算把手链卖给她?”
“没有,都说了不是我的。”林挽没多少耐心地答。
对于这个回答,陈炙越却不那么满意。
她总是急切地和他撇清关系,任何一样随身物品都不例外。
“从我递给你的那一刻起,它就是你的了。”
林挽终于昂起头,星眸流转着天真的光斑:“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把它卖了吧。”
他嘴角弧度放平,笑意全无:“我的意思是,敢弄丢你就死定了。”
“戴好了,别取下来。”
“……”
给了她又要掌控物品的位置,那算什么赠送,暂时保管还差不多。
这时,一张长方形票卷被塞至掌心,厚度很硬。
林挽拿起一看,卡劵中央印着一行英文字母,镀金印刷彰显了它的珍贵:
Admission ticket。
她解读着上面的英文,食指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什么?”
“拍卖会入场券,十分钟后在二楼开放。”
放下票卷,林挽观察了一番楼梯入口处,方才空旷的场地已经被陆陆续续上楼的游客站满。
这些人都是被邀请的贵客,拍卖会恐怕就是他们登船的主要目的之一。
林挽不想掺和这些权贵的交易,随口编了个理由拒绝:“这场拍卖会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在外面等你吧。”
“谁说没关系的?”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陈炙越尾音微扬,故弄玄虚道,“最后一样拍卖品,是我要给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