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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chapter 1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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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段通道连接着二楼入口和拍卖场所,四周是刻有复杂花纹的黑色大理石柱。高墙在华贵的红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阴影,气派高贵的设计给人一种无形中的压迫感,仿佛做错一件小事便会万劫不复。
见识过二楼的真实面貌,林挽终于明白为什么白天这里禁止入内。
看似普通的游艇之旅暗藏玄机,想必会所里拍卖的,也不单单是一些高价文物。
林挽深吸一口气,跟着陈炙越来到坐席第三排。既不靠前也不靠后,一个相当开阔的视野。
入座时,她特意和陈炙越隔了一个空位,并把随身携带的小包放在中间,好让自己有理由不坐在那儿。
然而,这点幼稚的小把戏一眼便被陈炙越看穿。
只不过这次,他意外地没有发话,而是一声不吭地起身,坐在了林挽的另一端。
她有口难言地静默两秒,把小包收回,暗骂着他倒是会给自己找位置。
所有贵宾皆已入座,高墙把没有被邀请的旅客拦在了外面,将游艇分割成两方天地。
随着拍卖开始,第一样物品被工作人员搬上台。拍卖师站在一旁,向众人展示放置在玻璃柜中的艺术品,并描述了一番拍卖品的历史和收藏价值。
柜中是一个小巧的兔子雕塑,林挽分不清是什么材质,只观察到它的体积不大,且花纹和做工没有其他艺术品那么精雕细琢。
林挽注意到,第一样拍卖品的编号为7539。
就在她以为这只是开场的饭前点心时,拍卖师却报了一个异常惊人的价格。
震惊之余,她悄悄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妄图从别人那里寻找共识,却发现其他竞拍者无一例外都是平淡的神色,仿佛这个价格再正常不过。
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耳边不断响起竞拍者的叫价,一个比一个荒诞。
林挽并非完全不识货的门外汉,她懂得基本的材质和手艺,可眼前的雕塑无论从哪一方面评价,都不像能登上拍卖舞台的样子。
“很惊讶吗?”右侧的人贴了过来,腔调散漫地介绍,“你所观察到的,不过是拍卖品的表面而已。”
林挽致命吐槽:“你傻了吧,还是闲得没事干?一个艺术品,不看外表,难不成要看它的内在美?”
“你吃枪子儿了?说话这么冲。”
他挑了下眉,懒得和她计较,身子随性地往座椅上一靠,下颚微扬,露出凌厉的轮廓线:
“这个兔子雕塑,不过是个容器而已,你指望一个附属价值多少钱?”
他解释了一半,又好像没吐露什么关键信息,但林挽已经猜出了大概。
她一直认为,这个兔子雕塑作为拍卖品精度偏低,但实际上,真正的拍卖品在它内部。所以无论容器呈何种面貌,人们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它。
至于什么物品一定要藏在封闭的容器内部,其用途不言而喻。
怪不得这处拍卖场所设置的这么隐蔽,原来它从建造起就是为了内行买家存在的。
如她所想,这座游艇上极少有正常游客存在,大多都心怀鬼胎地抱着不同目的登船。披上一副光鲜亮丽的皮囊,便摇身一变为贵族,其内里的腐烂无人问津。
“你们这是非法拍卖。”林挽朝他明媚一笑,威胁话说得落落大方,“本来我不懂这些,可你选择了告诉我。你难道就不怕我以非法交易的名义举报,让参与的人都吃上牢饭吗?”
按道理说,她这种外行人是绝对不会被邀请的,所以拍卖本可以进行得很安全。可陈炙越把她领了进来,还为她揭露了这里的一切阴暗面。
非法拍卖不是小案件,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足以给所有人定刑。而她要搜集的就是这种明确性证据,确定的时间和确定的地点。参与拍卖的买家这么多,随便抓一个口风不严的就能一网打尽。
——作为参与者之一的陈炙越,也一样脱不了这趟浑水。
“不怕。”他半垂着眼睑,不咸不淡地开腔。
“你笃定我不敢报警?还是认为我找不到证据?”
“你很聪明,我相信你能做到。”
人与人交付真心,本就是一场豪赌。
他从不怕自己暴露的弱点会反过来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刃,因为自他吐露真心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被叛离的准备。
他万劫不复的深渊,即他所念之人。
他的灵魂因爱欲而负罪,罂粟已经流过心田。可他既然选择了坦诚,就不会畏惧真心带来的反噬。
听罢,林挽黯然哑了音,思考不出还有什么话能当作威胁。
很有可能,陈炙越一直都知道她从未放弃过逃离。可他没有阻止,甚至不会过多干涉她的外出,任由她和外人见面。
以他精明的头脑,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她会偷偷联系警察和外援。
想到这儿,林挽松松垮垮地环抱起双臂。讥笑时,唇红齿白的强烈冲击感令人心甘情愿匍匐:
“你太闲了,想让我给你找点事情做?”
陈炙越在浮动的尘埃中淡淡“嗯”了声,顺着她的话说:“去吧,证据就摆在这儿。”
一个轻微厌世又自私自利的赌徒,在短暂远离杀戮的期间获得片刻的停歇。
他不希望他们变得陌生,哪怕是陪她做点什么,也胜过相对无言。
与此同时,拍卖进行到第七轮。先前的每一样物品,都以极高的价格争先恐后卖出。
玻璃柜中展示着形形色色的艺术品,昂贵的外表下,分不清它们之间是否浅藏危险。
每一样拍卖品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在座的各人大概都提前收到了对应的特殊信息,在对物品定向选择后,才来到现场参与竞拍。
这样既不怕出错,也防止拍卖品被不相干的人买走。
几轮竞拍过后,台上搬出了最后一样拍卖品。精致复杂的手工雕刻和昂贵的珠宝,让这条项链看起来倒像个货真价实的艺术品。
如果这么精美的首饰也要被用来当作容器,那就太可惜了。
通过介绍,林挽得知这条项链是一位法国顶级珠宝师的作品。从设计图纸到制作实物,总共耗时约一年时间,在首次公开展示时就获得了极高的热度。而登船的大部分女性贵宾,都是冲着最后一样拍卖品来的。
右侧,安静了半晌的人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吩咐:“你来叫价,按着他们的价格往上加。”
莫名其妙被安排了一个任务,林挽有些迷糊地问:“……你要买这条项链?”
她实在想不通,一个大男人要项链有什么用。
难不成……这依旧是个容器?
“别管这些,一直加,加到别人放弃叫价为止。”
“为什么是我加?不是你买东西吗?”
他眯起深邃的眼眸,若有所思地冒出一句:“你不觉得,你坐在这儿太闲了吗?”
跟在场的其他人比起来,她确实像一个混进来的懵懂公民。
不对,她就是混进来的。
台上,拍卖师抛出一个起拍价,话音刚落便淹没在各个买家的叫价声中,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项链的身价迅速翻倍,林挽却还没来得及出声。
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想到这群人会变得这么狂热。上一声紧挨着就是下一声,报价还都是断层涨,没点实力和心理准备真的玩不起拍卖。
她不喊价,旁座的人就一直盯着她,审视的目光仿佛要把她看穿一个洞来。
林挽被盯得脊背发凉,趁着上一个人的空隙,她紧跟着报了个价,下一秒就被另一个更高的价格覆盖过去。
她偷偷瞟了一眼右边,发现陈炙越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立刻心虚似地往上加价。
倒不是害怕他的眼神,而是被他持续盯着,会感到十分不自在。
“加啊。”陈炙越双手托着脸,懒洋洋地凑过来,笑意含着若隐若现的挑逗。
林挽迫不得已往上叫价,没了底气的音量逐渐缩小。
其实她是有点紧张的。第一次参与拍卖和这么多人竞争,还是在如此隆重的场合,身边坐着一群身份不明的富人。
如果跟一群有权有势的老板抢东西,出了这个大厅,她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安全下船。
这条项链的价格已经被抬到了一个相当震撼的数字,先前杂乱的声音逐渐缩减,场上只剩下两人加价。
另一位锲而不舍的女士是方才同林挽交谈的珠宝收藏家,她很明显对这条项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眼里满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反观林挽,无处安放的手僵在嘴边,不知所措地咬着大拇指,隐约有了休止的意味。
继续同那人争下去没有好处,说不定还会因此得罪人,况且本来也不是她想叫价的。
林挽偏过头,安静地注视着右方,似乎在等待着他的指令。
拍卖师喊到了第二遍,即将敲锤的时候,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
惊人的价格使拍卖师放下木锤,重新回到一遍遍的加价中去。
这么高的价格,陈炙越却报得轻巧,配上一副与世无争的表情,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
这一次,那位女士没有再加价,也没有勇气继续往上加。
拍卖师喊到第三遍,落槌,宣布整场的拍卖结束。
所有人散去后,精心包装的项链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递到陈炙越手中,恭敬地将他买下的物品交付予他。
直到这一刻,林挽依然无法理解,一个大男人需要项链干什么。
在脑海天马行空地猜测着,冰凉的触感覆上脖子。林挽明显察觉到,有细细的东西绕在她的脖颈处。
她低下头,看见那条价值连城的项链此刻就位于自己身上。
不加任何保护和掩饰,从昂贵的工艺品变成了一个真正佩戴的饰品。
“你给我干什么?”林挽慌乱地摸索项链锁扣,因为怕弄坏,动作变得小心谨慎。
璀璨的水晶灯投落在缀满蕾丝的洋裙领口,逆着虚与委蛇,绽放出浪漫高贵的权欲。
吊坠上的星月钻石静静搭在凸起的锁骨中央,宛若一幅色彩浓郁的油画,荡漾着山水潋滟的风情。
细看才发觉到,跟她的手链恰巧是一对。
陈炙越握住她不安分的手腕,从脖颈处移开:“我来之前说过,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他长着一双很多情的眼型,专注看人时睫羽微微上扬,中和了平日的锋利与冷漠,给人些许温柔的感觉。
但林挽宁可相信,那是一种错觉。
她移开视线,淡然地开口:“不用了,我戴着会丢。”
“丢了就给我找回来。”他蛮不讲理道。
“你……”
“从现在起,它是属于你的。”
打断无用的争辩,陈炙越深邃的眼眸微眯,动作极轻地拍了拍她的脸,缓缓吐出几个字:
“戴好了,别弄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