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绿幽灵

13、第 13 章

　　林殊批完了一份文件，看看时间已近十二点，眼光掠过齐季的笔记本，不自觉得微笑，都是为了它，今天才弄到这么晚都没有做完工作，连晚饭都忘记吃。正准备翻开下一份文件，手机响了――是齐季。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齐季披头就问。
　　林殊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噪音，微一皱眉，“你在哪儿？”
　　“你管不着！你不用我，又不让我走，觉得看一叛徒天天在你眼前晃着舒服？”
　　“你又在喝酒？”林殊终于从一片嘈杂中猜出可能。
　　“嘿，我现在下班了，你管不着吧？我是想跟你说，我辞职！我绝对不会参与梨园村项目的设计，虽然我没能力阻止你，但我也不会亲手拆了自己的家！弄点鸡毛蒜皮的事儿整人，你就舒服了是吧？OK，老板，我让你舒服，不就一个月嘛，我明天递辞职信给你。”说完就挂断了。
　　林殊默默的扣上电话，看着窗外，已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朦胧了绚丽的霓虹，雨点滴滴嗒嗒的敲在玻璃上，徒留一室寂寞。不自觉的想起余音――此刻，她是不是也在一个人看雨？
　　终于批完最后一份文件，松了口气，再写一份邮件给陈宁，交待明天的事，写到一半，想起还要给写齐季邮件，告诉他修改方案，又扫了一眼放在一边的笔记本，看来今晚要干通宵了。
　　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刚刚启动汽车，手机又响起来，又是齐季！
　　“齐季？”
　　“不，不是……”是个陌生的男音，“哦……是这样……”

　　余音抱拢着双臂站着酒吧对面的街边避雨，秋天的夜晚本就很冷，何况还是雨夜。
　　散会后齐季一脸怒气的冲出写字楼，害的她只来得及放下记录本，抓起皮包跟出来，好不容易追上齐季，“齐齐！”
　　“干什么？”齐季阴沉着脸。
　　“你要去哪里？”余音发现齐季走的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不用你管。”
　　余音知道他在生气，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便沉默的跟着他。
　　走了好久，齐季猛然回头，“跟着我干嘛？我又没打算去吃饭！”
　　“你在为这件事生气吗？我们只是为了谈你的事，他只中午有时间，所以才一起吃饭的。”
　　齐季一愣――难道自已在吃醋？嘴里却冷冷的道，“我没那闲工夫。”
　　“那么，你是为今天会上的事生气？”余音问。
　　“不行吗？”
　　“齐齐，我知道你很委屈，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林殊做的也没有什么不对，你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是你，你也会让有嫌疑的人撤出来的，对不对？”
　　齐季也知道余音的话有道理，可是从三个月前丢了成达的标案，公司里开始有传言，到丢掉第二个标案，传言更甚，相信林殊不可能不知道，却始终保持缄默，他在当时就以为自己会被撤出正在进行的投标项目，可是林殊什么都没有做。直到丢了第三个标案，公司里的传言已沸沸扬扬，只有一个余音信自己，而林殊的沉默却让他感到温暖……
　　而今天，林殊微笑着击碎他最后一点点希望，让自己陷进深深的绝望里，象一个最优秀的杀手，在最恰当的时候击中最要害，如此完美，如此残忍，也――如此彻底。此时此刻，余音认同林殊的做法，虽然她是对的，可是自己却更觉孤独。
　　如同物极必反一样，齐季反而平静了，“对，我也会这么做。”
　　“齐齐，我们回家吧。”余音小心翼翼的说，齐季突然平静下来让她更担心。
　　“你先回吧，我晚一点就回去，不用担心我。”齐季说完，返身走进身边一家酒吧。
　　余音略一犹豫，还是跟了进去。
　　酒吧里嘈杂异常，余音的音量小，说话都要喊着说，“齐齐，回家吧！不要喝酒了！”
　　齐季听的断断续续，非常不耐烦的吼，“你烦不烦啊！叫你回去你就回去，怎么那么罗嗦，我这么大人还能丢了？”
　　余音快被吵晕了，他不明白这么嘈杂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来，对着齐季叫，“齐齐，我们还没有吃晚饭，你不要空着肚子喝酒，对身体不好！我们先去吃饭吧。”
　　齐季一听吃饭，想起同事们添油加醋的描绘余音与林殊一起出去午饭的事，突然觉得林殊这么对待自己很可能是为了余音，不禁迁怒于余音，“你去找他一起吃好了，我不吃！”
　　余音气白了脸，转身跑出去，听见齐季向服务生喊，“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吵架啊？拿酒啊！”
　　跑出了酒吧，打了车一直回家，上楼以后才发现钥题没带――下班的时候追着齐季出来，没有锁抽屉，而家里的钥匙跟办公室抽屉钥匙拴在一起。
　　在家门口愣了半天，决定还是回去找齐季，再回到酒吧，远远看见齐季仍座在原处喝酒，难以忍耐酒吧里一片乱糟糟的，索性出来等他，这时已经开始下雨了，余音找了个能挡雨的檐下等。
　　不知等了多久，街上越来越安静，行人越来越稀少，雨却越来越大，穿着高跟鞋的脚越来越酸痛，肚子里不停的唱着空城计，想起了今天中午那顿味同嚼蜡的午饭，想起了有家却回不去，又想起了齐季刚才对自己怒目相向，一肚子委屈，眼泪忍不住的落下来。
　　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等，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余音也不想压抑，索性放任自己的泪水，她发现自己的泪水多得象眼前的雨……固执的不看时间，只为不想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可是街上已没有一个行人，她知道――已经很夜了。
　　泪眼朦胧中看到有车停在街边，看到有人向他走来，看到有人停在自己面前，看到熟悉的眼眸在沉沉的雨夜里闪亮如星辰！
　　温润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怜惜，“你，等了很久吧？”
　　余音终于哭出声来，无助的象个孩子，用手背去擦眼泪，却越擦越多，可她仍然固执而徒劳的继续用力抹着眼泪，林殊微叹，轻轻揽她入怀。
　　他的怀抱虽不宽厚，却干燥而温暖，在这寂寂的雨夜里，温暖的教人依恋……
　　余音终于渐渐止住了哭泣，情绪也平定下来，她依然靠在林殊怀里，眷恋着那份柔柔的温暖，还有淡淡的熟悉……
　　林殊感觉到她已安静下来，在她耳边温柔的道，“你去车里等，我去找齐季出来，好么？”
　　余音脸红的离开他的怀抱，幸喜夜色里看不出来，轻轻点点头。林殊撑着伞送她到车边，然后进了酒吧。
　　一会，只见林殊和另一个人架着齐季从酒吧里走出来。
　　两个人一起把齐季扔在后座，林殊向那男孩道谢，那男孩笑道，“别客气，喝醉的人我见多了，打烊以后睡在门口的多的是，呵呵，我是看这大雨天的，能帮他一把就帮一把啦，他心情不好。”看到座在车里的余音，“你......你不是……“
　　余音向他尴尬的笑笑，“我就是跟他吵架那个，一直在外面等他。”
　　“唉，早知道你在外面我就不担心了，还多事找出他手机来随便找人，呵呵，我回去啦。”男孩子不好意思的笑笑，回去了。
　　余音边扶着齐季边问，“他怎么会找到你？”
　　林殊苦笑，“他手机里最后拔出的是我的电话。”
　　车子开了不到十分钟，齐季突然叫停车，然后手忙脚乱的拍着怎么也打不开的车门，林殊打开中控锁，齐季打开车门走开两步，翻江倒海的吐了起来。
　　齐季头晕的厉害，两腿发软站都站不稳，眼前天旋地转，茫然的伸出手却没什么可扶的，认命的闭上眼，准备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有一双手扶住了他，自己的身体靠在一个人身上。睁开眼，意外的看到那张清俊的容颜，雨水顺着他的发稍，他的面颊不停的滴落，默默的看着他，深遂的眼里满是似曾相识的关切和怜惜，齐季闭上眼甩甩头，想甩掉眼前的幻影――肯定是幻象，那个人怎么会用这种眼光对自己，肯定是！可是睁开眼睛，眼前依旧！
　　齐季咧嘴一笑，“我又做梦了。”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两个人费力的把齐季架上五楼，进门之后，余音对林殊说了声随便座，就赌气的把齐季拖进卫生间，打开淋浴从他头上冲下来，齐季极不配合的东倒西歪，拖着余音一起摔倒在地上。
　　余音推不动他，只好叫林殊来帮忙，一边草草的冲洗着齐季的头发，林殊走过来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穿着衣服洗澡的。”
　　余音没好气的反驳，“我嫌他一身酒气恶心！”
　　林殊一边把齐季拖起来一边道，“你现在说什么他也听不见，何必口不对心？你是怕他感冒吧？”然后半拖半抱的把齐季弄到卧室，“拿干毛巾和衣服来。”
　　余音拿了毛巾和衣服来，林殊接过来，“我来吧，你快去冲冲，别感冒了。”
　　余音也不好意思看着齐季换衣服，只好去胡乱冲洗一下，套上干净衣服，动作象抢劫一样的快。等她回到齐季的房间时，正看到林殊帮齐季系好睡衣的扣子，然后拉过被子给他盖上，细心的掖好，正欲起身离开，齐季却突然拉住他的手，低低的道，“小安，不要走……”
　　林殊一僵，慢慢转回头看着齐季，齐季却没有了任何反应，知道他仍在沉醉中，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却被握的更紧……林殊任他握着，默默无语。
　　余音站了一会，轻轻递来一条干毛巾，“擦擦头发吧，小心感冒。”
　　林殊接了，余音看他一身湿透，“我找套齐齐的衣服给你吧？”
　　林殊摇摇头，眼光仍然停在齐季脸上，余音也不勉强，“你座一会，我去煮些姜汤，今天好冷。”然后退了出去。
　　缓缓扫视一下小小的房间，一床一柜，一桌一椅，别无他物，简单干净，书桌前一窗夜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手又被齐季往自己身前拉了拉，将眼光落回齐季沉睡的脸，紧皱的眉已舒展开，唇边还有一丝淡淡的笑，睡的很安心的样子。
　　看了良久，林殊才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再帮他盖好被子，注视着那张安睡的容颜，林殊笑的苍凉，“慎远，辗转了千年，我们何苦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