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绿幽灵

12、第 12 章

　　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余音收到陈宁的email，通知她作为会议记录人员参加建筑公司的临时会议，与会的人员中有林殊。会议的时间是五点半，离下班只有半个小时，显然会议的议题很简单，意外之余更多的是紧张----直觉告诉她这个会议与齐季有关。
　　林氏集团旗下的公司，经营行业涉及房地产，建筑，投资，电子，商业，广告......尤其是建筑公司更是行业翘楚，林氏早年就是靠建筑起家，现在的林氏建筑公司，涵盖了建筑，建材，装饰，设计等一系列领域，尤为出色。
　　一般情况下，林殊作为总裁，基本上每天都是上午听取各公司负责人的报告，商议决策，下午则在办公室里批阅那些似乎永远也批不完的文件，这种临时会议大多都是针对个别议题，而需要总裁出席，却没有提及会议议题的临时会议却是少见。

　　余音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建筑公司的主管级人员已到齐，连同包括齐季在内的设计部全体人员也都列席会议。在这种时间临时召集会议，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齐季因为标案的事与同事疏远了不少，一个人拿着笔座在最远的角落里随意描画。余音与陈宁属于集团总部人员，分座会议桌首席位置的左右两侧，静待着会议的开始。
　　齐季只在余音走进来的一刻抬头扫了她一眼，然后又低头勾勾画画，根本不理会余音的注视。余音觉得有些委屈，想来中午的事情已传入齐季的耳闻，原打算晚上再说，没料到下班前有这个会议让人措手不及，让她根本来不及解释！想来自己众目睽睽之下，与林殊手牵手的外出午餐，虽然谈的是齐季，可这又如何向齐季解释？又想起上次接吻的事情还没有解释清楚，又发生了这种事，犹似雪上加霜，更令她心乱。
　　五点半，林殊准时走进会议室，落座之后，向陈宁微微颔首示意，陈宁主持会议开始，余音敛了心神认真的做记录。会议先是协调建筑公司内各部门的配合事宜，然后将几个工程中的决策与各位主管沟通，强调了一些工程上的问题，各项内容简单明了，条理清晰，临时提出的问题，林殊当场即做出决定，效率令人佩服。
　　最后，陈宁做了简单的总结，就在余音要松口气的时候，陈宁清晰的声音传来，“最后，我宣布一个人事变动事宜。”
　　余音从记录本上抬起头，看到陈宁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林殊，林殊则是微微点头，陈宁继续道，“总部决定，将设计部的齐季调出KL广场项目，调入梨园村规划设计方案项目，与此同时，原KL广场项目的设计方案废止，启用第二套备选方案。”
　　陈宁的话音已落，会议室内出奇的安静，所有人象全部同时发呆一样的一动不动，时间似乎停滞了......忽听角落里“啪”的声响，同时齐季猛然站起，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但齐季只是死死的盯住林殊，愤怒的目光，毫无掩饰的投射在林殊脸上，而林殊仍然维持原来的坐姿，连手指都未曾动过一下，坦然的迎视着齐季，漆黑的眼眸，沉静的如同夜幕下的湖水，含蓄淡定，似乎还有淡淡的怜惜……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僵持着，安静的会议室里，似乎只有对方的存在，齐季的怒火渐渐的熄灭在对方沉静如水的眸光里，还是林殊首先打破沉默，“有什么意见么？”华丽的声线，舒缓而优雅，仿若适才的剑拔弩张未曾有过。
　　“没有。”齐季声音带着明显的落寞失意，然后俯身拾起掉落的笔记本，坐好。
　　“林总，人事安排我无异议，但是KL广场的方案我们已经基本完成了，只剩些细节的修改，距离投标的日期不足一月，现在开始启用第二套方案恐怕时间太紧，并不是完不成，可能不如第一套方案完美。这次KL广场只是设计方案招标，参与投标的单位会更多，甚至包括那些只承做设计的专业建筑事务所，我们苍促改变方案参与竞争，恐怕……”设计部的经理终于插话，言下之意已是非常明显。
　　“没错，我们的明显优势是设计施工一体化，以往的大工程都是整体招标，令一些专业做设计而没有施工资格的事务所望尘莫及，而此次这么重大的工程，市政府将其分开进行招标，意图很明显，广集方案力求尽善尽美，但是单只设计来说，相较于那些专业承做建筑设计的事务所而言，我们并没有优势。当初确定的第一套方案也是通过决议的，现在改变太勉强了！再者，我们已为第一套方案投注了许多人力物力，尽量做到我们最好的水平，放弃掉实在可惜，现在又要重新投入，而且胜出的希望更小，这实在是不可为啊！”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也忍不住反驳林殊的决定。
　　“两位的意思我明白，改变方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浪费了大量的人才财力，希望渺茫总比没有希望好。距离投标的日期不足一月，还望在座各位尽心竭力，全力以赴，我相信我们的第二套方案一样出色。至于第一套方案么，也不会作废，林氏在马来西亚投资的一个地产项目，与KL广场相似，董事局决定把第一套方案用于那里。”林殊认真的听完发言，平静的陈述着依然未变的决定，语气平淡却不容别人置疑，“方案还需要略作修改，我看也没必要送回香港做了，梨园村那个项目方案尚且不急，齐季，由你来负责这套方案的修改，稍后我把需要修改的地方整理好通知你。”
　　齐季只是扯扯唇角，挂上一丝嘲讽，并不作答。
　　林殊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依然用平静的语气询问，“各位还有什么意见么？”
　　“林总，我还是觉得不妥。”建筑公司的经理依然坚持。
　　“一切责任由我来负。”林殊淡淡的语气透着坚持，没有丝毫转圜。
　　“张经理，我们是来通知总部的决定，而不是来与大家商议的，”陈宁的声音插了进来，有意无意的扫了齐季一眼，“无论怎样，总比拿出一个与别家公司差不多的方案胜算大些。您依旧可以保留意见，但是请您执行总部的决定，并且不遗余力。”有语气里透出隐隐的不快，然后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在林殊身上，“林总？”
　　张经理等人立刻明白了陈宁的意思，缄口不语。
　　林殊微微一笑，“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请大家务必全力以赴，耽误大家时间了，散会吧。齐季，请你留一下。”

　　齐季看着众人鱼贯而出，缓步走到林殊面前，随手把笔记本扔在桌子，伸脚勾过一把椅子，然后重重的把自己的身体陷进去，目光里充满了挑衅，“在林总吩咐之前，我有话要说。”
　　“请讲。”林殊将身体更深的陷入高背座椅里，优雅的交叠起修长的腿。
　　“我辞职。”
　　“可以，但是要提前一个月递交辞职报告。”
　　“我请假。”
　　“请什么假？”
　　“病假！”
　　“可以，但是要医生诊断证明，现在看来似乎不是急症哦，那么，就必须是公司规定的医院出具的才行。”林殊答的慢条斯理。
　　“年假！”
　　“不可以，因为你就职未满一年。”
　　“我请事假！”齐季愈来愈愤怒，早将刚才挑衅的想法抛之脑后。
　　“我不批准。”林殊眼里闪动着晶亮的笑意。
　　齐季怒目而视，林殊继续很有风度的微笑着，笑容里少了一贯的客气疏离，让齐季恍惚又想到了那天在平台上，站在阳光下向他微笑的人，那微笑仿佛带着魔力，让人如沐春风，“那你说吧。”似乎未经大脑的说出这句话，有一点点的沮丧。
　　“废止的那套KL广场设计方案，有些细节的地方需要修改，明天我让人交给你，你要尽快赶工，香港那边已经再催了。这套方案虽然不再用于KL项目，但是也很重要，可是设计部的人员都要全力以赴去修改KL项目，所以不能给你配备助理人员，所以出图，复印，装订一类的工作只好请你亲力亲为了，忙不过来的话，请你加班，我会照付你的加班费。如果方案上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向我汇报，就这些。”
　　林殊说完，微笑着看着齐季，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齐季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突然挑起一个讽刺的笑意，“林总真是细致，连装订都想到了呢。”
　　“过奖。”
　　“好象那个项目也就剩下些出图，复印，装订的事了吧。”
　　“修改的工作还是有的。”林殊居然打起了官腔。
　　“没问题，拿着设计师的工资，干助理的活，听起来也挺划算的呢。”齐季仍然笑着。
　　林殊微笑不语。
　　“我看所谓的什么在马来西亚有个与此类似的项目，也是林总随口杜撰的吧，不过就是收拾烂尾巴打包备案而已。”
　　林殊依然微笑不语。
　　“OK，我一定出色完成工作！保证留个漂亮的备案。”齐季说着站起身，又向林殊逼近几步，弯下身体，与林殊脸对着脸邪邪的一笑，“并且，我会很仔细的整理各种问题，及时向林总请教的。”
　　林殊微笑着答，“随时恭候！”
　　“如果这次KL项目还是丢了呢？”齐季立起身。
　　“我一定会拿到那个标案。”
　　“很有把握呢，提前恭喜你。”
　　“谢谢。还有，感谢你的配合。”
　　“林总，那么这一段要不要记入会议纪要呢？”余音的声音插了进来，声音里的怒气任谁都听的出来。
　　“随齐先生的意思好了。”林殊略一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余音会在这个时候发难。
　　齐季冷冷一笑，转身离开，余音紧随其后。
　　林殊默默的看着二个人走出门外，淡淡的声音里充满了倦意，“Cindy，你先走吧。”
　　陈宁也退了出去。
　　林殊看着窗外薄薄的暮色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轻叹出声，正欲离去，眼光掠到一件东西――齐季的笔记本。拿起来一页页的翻开，都是KL项目方案的草图，看样子是灵感突来的时候随手记录下来的，林殊一页一页的看着，那些或潦草或细致的手绘图，俱都完美的展现着作者的才华，也让林殊沉浸其中，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
　　终于翻看完这些草图，林殊拿着笔记本慢慢走回办公室，欣赏他才华的同时，也有些痛心的感觉――从日期看来，早期的方案似乎有几个已被采用，大概三个月前至今就没有一个被采用了，很显然齐季在设计部受到了排挤，没有人理会他的建议，可是他依然执着而认真的构思着他的提案，三个月来未曾间断过，就如同余音中午的时候所说的，他对这个项目所倾注的热情和心血令人难以想象！林殊甚至可以体会到他在方案被拒时候的沮丧和失落……
　　再次将所有的图大致浏览一遍，信手翻了后半本空白页，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不禁轻笑着摇摇头――这人用本子不按顺序的么？只好重新翻一次，一幅漫画跃入眼帘――平台上，两个卡通人物，其中一个指着旁边一个硕大的空调主机，一起傻傻的笑着，潦潦几笔，自己和齐季的眉目已活灵活现，五官特点被精准的抓住，夸张的勾勒，跃然纸上……
　　林殊抑制不住的轻笑出声，笑容温柔的一如窗外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