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绿幽灵

36、第 36 章

　　夜已沉，慢慢的掩去白天的喧嚣，变得一片静寂，整个城市似已沉睡，余音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来到S市，已有两个多星期，独立承担筹建林氏在S市的分公司，只有几个助理帮忙，一切从头而起，忙碌的无法想象，虽然她只是坐镇指挥的一个。
　　白天的时候大家一起工作，虽然忙的无法形容，但与几个同事相处的很愉快，心情倒快乐，也没有时间想自己的事。只是夜里思念满溢心里，无法排遣，明知相思无用，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每每强行自己去想工作的事，然后疲累的睡去，那人却又来梦里相会，梦里总是相对无语，唯见温柔的笑颜……
　　自那晚之后，余音不可能不猜测，不可能不怀疑，再一次次的推翻，如此反复之中，渡过每一个或长或短空闲时间……自已说等待，等一个解释，等一个结果，还是，等一个结束？
　　也曾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那个电话或许根本没有接通，或许只是线路故障，或许……余音无奈的笑笑，一切，终将有定，何苦自己折磨自己，还是想想工作吧……明天要去几个政府部门，要不然现在连个“筹建处”的牌子都不能挂，还要去买个手机号码，好久没有联系兰姨了……
　　……
　　眼前一片隐隐青山，悠悠碧水，淡淡浮云，如洗的碧空，分不出是雨后还是清晨，空气格外的清新，浮动着花木的幽香……
　　碧绿的湖水中，开着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的零落在水面，雪白碧绿相间，清雅怡人。一个原木修成的码头，长长的伸向水间，四周却没有船只，有人闲坐于码头，静静看着面前的湖光山色，将背影溶入画卷……
　　踏上码头，缓缓走过去，那人似是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绝美的笑意，温柔的如同身边的碧水，“你来了？”
　　“林殊……”
　　“来坐。”说着，拍了拍身边示意。
　　走过去坐下，他伸手接了自己的手，纤长的手掌带着温凉的感觉，舍不得放开，林殊任她握着，淡淡的笑。
　　“怎么好久不来找我？我很想你。”
　　“我知道……可是有很多事要安排，我……”林殊的眼眸黯淡了下来，“也是不得已，只希望你将来不要怪我，好么？”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你要相信，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我们不要再分开了，我要跟你在一起，分开这么久，我后悔了……”轻轻的把头靠在他肩上，感觉到相依的温暖，心慢慢的安定下来，“曾经以为，虽然分别，心却不曾远离，我们始终在一起，可是，我发现思念与日俱增，越来越觉得孤单，才知道那些话都是写在书里骗人的，根本信不得。”
　　林殊微笑，深遂的眼眸里却浮现出淡淡的悲伤，“我知道你会觉得孤单，所以，我终是放不下你……”
　　用力的握了他的手，“那就好好陪在我身边，辗转了千年，但愿天遂人愿，我们，终要等到那一天。”
　　“或许，我们的等待还不够久……”林殊有然黯然，“小音，很抱歉我没能陪在你身边，我也难以想象我的所做所为会带给你多么大的伤害，但是，我仍然希望不要恨我，更希望你，不要记起我……”
　　“才不！我偏要记着你，你若放我一个人，我就要恨你。”
　　林殊笑了，温柔中带着淡淡的无奈，淡淡的伤感，不知什么时候，四周已被夜色笼罩，繁星将漆黑的夜空点缀的华丽绚烂，清冷的星光映进他的眼里，暗暗的点点微光，那，是他的泪么？
　　“时候不早，我要走了，多保重。”说完在她嘴上轻轻一吻，轻轻柔柔的，如同那夜飘落的雪花，然后微笑着抽出了一直被握着的手，转身欲离去。
　　急急的站起身，再次握住他的手，“林殊……”
　　林殊回身，“小音，画地为牢，非智者所为，要学会快乐，学会让自己幸福，不要――让我牵挂。”
　　“不要走……林殊，我那么爱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已不在自己掌心，再伸出手去，明明近在眼前，却变成一个虚幻的影象，什么也抓不住，无助的看着他的身影越变越淡，慢慢隐入璀灿的星空，任点点星辉掩盖他的笑容，星夜里飘来他温润语音，“小音，我也爱你，无论过去现在，从不曾后悔遇到你，漫漫千年，你，是我最美的轮回……”
　　……

　　“林殊！”余音惊醒了，窗帘的缝隙中透中朦朦的晓色，正如同此刻迷茫的心境，便象是走入一片迷宫，无从寻觅方向，忽然遇到一个极隐晦的暗示，看到了却仍猜不透――以往的梦里，都是千年前的人和场景，也从不说话……今次却变换了场景，那片景致分明就是泸沽湖，更奇怪是居然梦到林殊而不是千年前的安，与自己说的话，更是清晰的犹如在耳边。

　　一整天，余音的心思都在这猜不透的梦境中，不停的做错事，同事似乎也看出了她有心事，有人关心的询问，余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置之一笑，强敛了心思工作，不一会便又回到梦境中。
　　快下班的时候，有快递送来一束鲜花，一丛浓浓的绿叶中，开满雪白的星形花朵，银色的丝带结成精致的花束，高贵华丽，却又清雅出众，透出些清清冷冷的傲气，一眼看上去便想起那人温暖却又清冷，含蓄谦和却又带着些许清傲……
　　没有人叫得出花朵的名字，但都不约而同的发出赞叹，难得有如此的花朵，能将绚烂与清雅诠释的如此完美，银色的丝带装点出华丽却没有丝毫张扬，更显出送花人别具的心思，花束间一张小小的卡片，是那人漂亮的字迹，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林殊！
　　余音怔怔的望着花出神，没有发觉同事们已陆续离开，直到暮色从身畔的窗子涌进来，才慢慢的将泪水滴落……
　　犹记得那年的情人节，那人郑重的许下一生一次的承诺，自己便执着的等待着，如今，他兑现了这个承诺，却远非自己的想象！
　　银色的丝带在暮色中散发着隐隐的光亮，将一丝清寒传进余音的心里，慢慢的将心冷却，仅剩的那些盼望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叫不出这花的名字，但余音确信这花绝不是用来表达爱情的，那么，这个一生一次便与爱情无关！而对于自己的等待，那人用如此美丽的方法婉转的宣告了结束。
　　抬手拭了满脸的泪，抓起电话，不停的拨着他的手机，无人接听！一遍又一遍，直至心痛到麻木，痛到无知无觉……
　　千年的等待，千年的追寻，如此这般结束，叫我如何心甘情愿？满心的盼望，如梦中的梨花般开至盛极，似乎绚烂了生命，却在片刻间零落如雪，辗转成泥，被人轻易舍弃，随意的忘却！
　　不知过了多久，余音放松了僵直的身体，捧了花束离开办公室。
　　记不清是怎样回到住处，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对着花枯坐一夜，任思绪凌乱至极，任回忆不停往复，直至天光放亮……
　　强打起精神起身梳洗，镜中映出苍白的容颜，憔悴而茫然，不觉苦笑，不甘心又能怎样，难不成揪着那人质问一番？到那时又该是怎样一副表情？声色俱厉，指责控诉？还是满面悲戚，字字血泪？
　　忽听一阵不熟悉的音乐响起，怔忡了一会儿，才记起是自己的手机，昨天刚刚办好的，随手接了，是同事请示些事情，叮嘱同事办了，顺便告知晚一刻便到办公室。
　　略一思索，又拨了林焱的电话，居然关机了！不觉有些奇怪，认识林焱这么久，倒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未多想，出门上班，也罢，便有什么事，也要见了面再说，眼下还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边工作边等待吧，却又不知自己还能等到什么，可是，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用工作把时间占的满满的，不愿去想去猜测，这般心思下也不想去联络兰姨，免得她担心。每每晚上，便独自对着花出神，看着它慢慢的枯萎，记住它每一个瞬间，使那一片清雅永远开在记忆里……
　　两个星期后，林焱出现在办公室，看见余音淡淡一个点头示意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只那么匆匆一个照面，却发现林焱异常憔悴。余音满腹的问题想问却忍了，挨到下班以后，推开林焱的办公室，林焱从成堆的文件中抬起头来，无语的望着她。
　　“我要见林殊，我知道他在香港。”
　　林焱仍然不语，只是拧了眉调开眼光，手中的笔越捏越紧。
　　两个人沉默良久，余音低低的问，“他不愿意见我么？还是――不能？”迎着林焱惊异的目光，艰难的解释着，“临来前那晚，酒会上，我看见，他和Ivy……”
　　林焱垂眸盯着手中的笔，回避了余音的视线，淡淡的答道，“他不会见你的，你还是忘他了吧。”
　　余音听了，默立良久，然后缓缓的转身离开，平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请你转告他，我，祝他幸福……”
　　“小音！”林焱唤住她，飞快的写下一串数字，绕过办公桌交到她手里，“这是齐季的电话号码，你，跟他联系一下吧。”
　　余音接了，却没有看，只是望着林焱，缓缓牵出一个冷笑，“谢谢你，和他，你们安排的真是周到！”
　　林焱眼中掠过一丝怒气，却终于是没有发作。
　　余音迈步离去，听到身后林焱如叹息般的声音，“忘记他不容易，但是，不要恨他……”
　　停下脚步，没有回身，忍住满眼的泪水，声音里却带出骄傲，“我还没有傻到带着恨意过下半生。是不是担心，半夜醒来想起自己还被人恨着的滋味不好受吧？那么，请你转告他，大可放心，因为――他，不值得！”

　　第二天一早，余音留下一封辞呈，直奔机场，半途上拒接了几次林焱的电话，最终关机图个清静！
　　走进机场时，大厅的玻璃门上，映出一个挺拔俊帅的背影，熟悉的令人不觉窒息了一下，余音一怔之后，回头寻找，那背影早已溶入茫茫人海，寻不见了！不禁苦笑，齐季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天下相似之人何其之多，何况只是一个背影而已！
　　站在机场大厅，身边的人往来不绝，不觉时已移步到售票处，望着不停闪动的显示牌，恍惚中想起那人闲闲的斜倚着柜台，眼光从显示牌上移到她脸上，潇洒的向她微笑，随意的问她，“你想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