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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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香港。
繁华的城市陌生而又熟悉――虽然曾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可那时忙的没有时间逛街，如今漫步街头，依然觉得有些陌生。
本以为不会再踏足香港，谁知齐季要来开个会，秘书因为出境手续临时出问题不能跟来，时间紧迫余音只好自己随了齐季，又一次来到香港。
一年以来，余音进到齐季的事务所做他的助理，忙碌有序的生活，似乎有些一成不变，齐季对她的关心也是一如从前，不曾改变，可是自己的心境却是却已非当日的心境了。心里总是被许多种情绪占据着，无论是悲伤还是喜乐，是满足还是空虚，是绝望还是盼望，种种都与那人有关，没有空间来容纳齐季，对齐季给予的一切，终是无法也无力予以回报，有的只是些淡淡的歉意，淡淡的……
今天齐季要去会见林焱，余音回避了，这一年多来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着林焱，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任何与那人有关的东西，效果却是适得其反。
身边的人大多行色匆匆，与自己的闲散形成鲜明的对比，走着走着，突然感觉累了，信目四顾，阳光下一处银色的招牌，华丽而雅致――六月雪.
这三个字闯入眼里，心猛的一痛，犹记得泸沽湖的清晨，青山绿水之间，与那人泛舟湖上，笑谈六月雪的誓言。
举步走进去，室内茶香四溢，缥缈缭绕，让心不自觉的安逸下来。
午后的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浅绿色的窗纱，墨绿色的沙发，白色隐着银色暗纹的台布，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间隔出若干区域，无风而动，折射着光线，连杯碟及各种摆设，都是仿水晶的玻璃，华丽精致。
更新奇的是，这里只供应各式的茶，怪不得一进门来茶香缈缈，清远悠长......余音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杯茶，好奇的打量这里，各种深深浅浅的绿色，极为协调的占据了主体，绿与白之间偶尔跳脱的银色装点更是匠心独具，让人赞叹！不自觉的莞尔一笑，主人倒也有意思，不肯卖咖啡，是否也与自己一样，觉得咖啡的醇厚浓香，会破坏了这一屋子的清雅？
侍者送了茶来，晶莹的玻璃杯里，嫩绿的茶叶优雅的舒展着，杯口飘着隐约的热气，阳光下轻盈的幻化而散，茶香淡淡的溢出来――这一切，一如与那人初遇的午后！忽然间悲伤又至，苦笑了一下，强敛了心思，去注意这里的设计。
随意的把玩着台布的一角，正想着该把齐季拉来这里看看，无意中发现，白色桌布上的银色纹路，竟然是一朵朵星形的小花，余音忽然想起那一束清雅的花，浓绿的叶，白色的花，浅绿色的包装纸，银色的丝带……一个念头忽然自脑海里掠过――如此的相象，如此的巧合？
还来不及想清楚，一个送花的女孩走进店里，怀里抱着一大束花，与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余音正在暗自惊讶，却见前台的侍者接过花后便打了电话，片刻后一辆豪华的轿车停在门口，侍者捧了花走上前去，车里走出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子穿着休闲的衬衫与长裙，长发松松的挽在脑后，露出颈部美好的线条，她微微侧过脸，耳朵上一枚蓝宝石耳钉精致闪亮－－Ivy！难道她在香港？那么……
Ivy接过花，微笑着与身边的男子说话，男子点点头，然后吻了吻Ivy的脸，余音看不到那男子的面容，只看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不自觉的绞紧了手里的台布，咬着唇盯住外面，多希望他转过头来，哪怕只远远的看一眼就好！忽又莫名的害怕，如果自己被他看到，那又是怎样的尴尬！尽管心里七上八下的，目光却不肯移开，看着Ivy笑着与那子挥手告别，看着Ivy坐到驾驶位启动了车子，看着那男子优雅的转身……
不是林殊！
看清那男子的一瞬间，余音象是忽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靠进沙发里，轻轻阖了眼，才发觉眼里一片酸涩，却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庆幸还是失望……
忽然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脑海，余音一凛，还来不及想清楚，甩下一张钞票冲出门去，跳上了一辆出租车，向着Ivy离去的方向驶去。还好这条街岔路不多，几分钟后，便看到了Ivy的车，余音不理会司机诧异的眼光，只叮嘱他跟着。
一路上心情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这样追踪Ivy是不是件很卑鄙的事，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探个究竟，或许只是为了那束花？冥冥中似有某种力量，牵引着自己，却不知带向何方……
迷迷茫茫中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了，眼前的一片庄严肃穆，让余音全身的血液变得冰冷!
远远的看到一袭随轻摆的长裙，一个苗条的身影静静的立在一片肃穆中，慢慢的走过去，一种沉重的不安将心笼罩，痛的仿佛滴出血来，逃离的念头愈来愈清晰，而脚步却执着的靠近，再靠近……默默的拾级而上，无语的立在她身后，将目光投注在她身前的石碑上……
当那曾在梦里千百次出现的容颜，那眉宇间清浅的忧伤，那唇边浅浅的笑意，都变成一个黑白的永恒呈现在眼前的时候，那么多那么多的思念，那么多那么多的怨恨，那么多那么多的疑惑，全都化成难以抑制的悲伤倾泄而出！
在那一瞬间，夏天的阳光变得冰冷，心仿佛没有了去向，空空洞洞的思维，恍恍惚惚的眼前，泪光中迎上Ivy惊诧的眼光，苦涩的笑意，“小音，好久不见……”
花开花落，斗转星移间，时光流过，流走了痛不欲生的悲伤，却将相思变的刻骨……
信步安远寺内，处在一片寺院特有的静谧安详之中，举目望着遥远的蓝天，几片淡淡的浮云，悠悠然掠起往日的回忆，耳边似又回响起Ivy低低的语音――
“……该从何说起呢？他心脏有问题，少年时候做过手术，在当时的医疗水平来讲是非常成功的，除了体质弱些，并无大碍，谁也不曾料到会复发，谁也解释不了是否与那次受伤有关。齐季说要出国的那天，是他第一次出现病兆，戴维劝说他要再次接受手术。据戴维说，请国外最好的专家来，成功率有70%……”
――记起那一晚，林殊苍白的面容，悲伤的眼神，几番挽留仍然未果，几许怅然失落，淡淡的流露，却不知，他才刚刚知晓病情，从戴维处赶来相聚，听到的确是离别的消息，那时候的他，是否感到茫然，感到无措？
“……齐季走后，他赶回香港，为了说服董事会改变梨园村的企划案，但是没有被采纳，他在高层会议上拂袖而去，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或许，他怕来不及吧！他带你去云南，对他来说是件很冒险的事，所以林焱才会追去丽江，你以为林焱动手只是为了他不顾大局么？那时候，林家已经急的翻天了！找到他后，他说动了林焱配合他的计划，以答应接受手术为条件……”
――云南之行的最后一天，走在夕阳淡金色的绚丽中，听着身边淙淙的流水，你轻扬一丝浅笑，眼里却隐隐一丝忧伤，你说，“生如夏花，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从云南回来，他说服了我暂时留在香港，通过网络电话协助他重新做一份梨园村的企划案，小音，你知道要推翻一份近乎完美的企划案是件多么难的事么？而他，知道时间已不多，更是全力以赴！接着，林焱出面说服了你，带你去香港，其实是他一手安排最心爱的女人离开自己，因为他的病已经瞒不下去了……”
――分别的那一天，你牵着我的手送我离去，你站在秋日的阳光下挥手作别，那一次，竟成永别！你说，“来世，愿做一盏佛灯，看你们世世轮回……”
“……你走之后，他抱病将新的企划案完成，并说服了董事局采用，其间辛苦，无需多说。圣诞节前，林焱又带你远赴欧洲，那是因为他必须回香港做手术的前期治疗，孤儿院的最初设计，都是他在病床上完成的，那是他亲手为你造就的童话！只因为他想见你一面，林家兄弟费尽周折，安排了那个酒会，重新装修了那个宴会厅，当时，你身后那华丽的镜面装饰，是你们之间唯一的阻隔……”
――那晚，你是看见了我的吧？临去前那绝美的微笑，此刻想来，竟是那般的温柔而又悲伤……
“……酒会当晚，你们电话里沉默，无语直到天明，他很想听你的声音，却始终不肯开口，直至你收线，他才对着电话说――小音，对不起！我当时就在他身边，我怪他残忍，他苦笑着说不能让之前的努力枉费，既然终要离去，何苦多作停留，那是我第一次在眼里看到绝望……然后，他打电话给齐季，用结婚的理由，将齐季召回……他曾问我，他是不是很残忍？很无情？我流着泪无言以对，他的确残忍无情，只是，对他自己更甚！”
――那个沉默的电话，将我的心撕碎，却不知，同时，你的心也已片片零落！
“……还记得那束六月雪么？那是手术前一晚，他每一支花都精心挑选，亲手结成一束，一张卡片，犹豫了许久，最终只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笑着跟我说如果他回不来，要我在他离去后寄给你……第二天，70%毕竟不是100%，他，没有回来……”
――记起那个梦里的情境，你温柔的笑容，切切的叮咛，依然时时重现，分不清梦里梦外……送给我的花，就是六月雪么？记忆里那一束清雅，兑现了你一生一次的承诺，也终结了我一生一次的爱恋！
“……小音，你知道么？最后的日子里，他向每一个人微笑，做个最听话的病人，或许他已有感应，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满足于所有的计划都已如预期中一样的推行，最大的遗憾是未能亲自向你说声对不起――千年前他放不开家国天下，抛开你独自离去；千年后一意孤行的安排你离开，未能在最后的日子里与你相伴……怪他？小音，千年前的你是如此决绝，今生，他怎么能够让你重蹈覆辙，再次为了一个已逝去的人辜负容颜，空度青春？”
――你可曾知道，如今的我与千年前一样的决绝，不同的是，如今的我拥有了一份宽厚的心境，不再责怪上天未曾许我们一生相守，只感谢它许我们一段情缘，感激它让你绚烂我一生！
“小音，你和齐季临别前都要他等待，你们要的，是他最给不起的东西……他狠心分离，只为希望时间和空间能将思念变浅变淡；他任你误会，只为他相信以你的宽容，会慢慢将怨恨忘却，比要你忘掉爱恋容易的多！他甚至要毁掉那十数棵梨树，不想在你生命里留下半点痕迹……如今的那一片梨花，是林焱私自保留下来并增种的，林焱虽然希望你幸福，却不希望你忘记他，你能体谅一个做哥哥的私心么……”
――忘记你么？不难，只是，要用一辈子的时间……
……
迈步进入大殿内，香烟氲染缭绕，众佛静穆，宝相庄严，慈悲的注视着纭纭众生，佛前盏盏佛灯长明，无语的映照着一片片桔色的光影，缓缓走过去，用指尖轻轻掠过每一盏，淡淡的温暖仿佛漫漫的传至心底，默默的将它们一一凝注，哪一盏，是你？
你，真的，在看着我么？
可曾看到我未曾辜负你的苦心，生活的平静而安然？
可曾看到我流水般悠然的心境，却不曾将相思褪减？
可曾看到我独看每次花开花落，铭记着千年的爱恋？
……
那封短笺，早已泪痕尽染，倒背如流，如今，方读懂其中的含义，只是，那时的你，写下它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境呢？
还有那束清雅的六月雪，依然芬芳在梦里梦外，记忆里永不凋谢，伴我每一次日升日落，月圆月缺。
今生，我依然辜负容颜，空逝青春，常忆你温柔的笑颜，在每一个花落处，每一次风起时……
来世，任时光将沧海变换，任岁月将桑田移转，不变的我，可否有幸，等到你再许我地老天荒的誓言？
林殊，这一次，换我，等你千年！
手机骤然响起，一片静寂中尤为明显，留恋的再望一眼明灭不定的佛灯，依然无语的温暖，转身走出大殿。
“齐齐？”
“我的大助理，你再不收假，我这里就要翻天了。”那端是齐季笑着抱怨。
余音也笑，“没那么夸张吧，我就回来。”
收好手机，向寺外走去，路过偏殿，余音淡淡的笑，那日，十指相缠的温暖犹在…..
驾着车行驶在已变得宽阔平整的路上，孤儿院那欧式城堡样的建筑，衬着那大片大片的草坪，格外的漂亮，矗立在阳光里，向人们展现着美好的童话世界！它后面的缓坡上，栽满了成片的六月雪，覆盖了整个山坡，那一大片浓绿中，开着零零星星的白色小花，一阵风吹来，星形的花朵随风轻轻摇摆，就象那泸沽湖边盛开的小小的白色花朵，漂浮在一片碧绿的湖水中，随波轻轻荡漾……真的，很象！
余音放缓了车速，静静的注视那一片清雅的绚丽，然后微笑着驶离，车子掠起一阵轻风，拂动了花朵发出微微的簌响，就象花儿在低低的诉说，随风，传来轻轻的花语……
六月雪的花语是，离别……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