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焉识雨

40、番外 后来

　　江屹曾经想到法定婚龄就和梁蓁领证，可偏偏他学了医，一读就是八年，学业繁忙，存款还没有梁蓁多，怎么也没有提结婚的底气。
　　梁蓁本科毕业后没考研，进了一家刚起步不久但前景不错的互联网公司，开始了她的码农生活。她在技术部，部门氛围不错，同事们都很友好，她每天干劲十足。
　　梁蓁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公司离A大远，她常常只有在休息日才有机会和江屹见面。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不过感情仍然没淡。
　　工作之后，梁蓁开始学着自己做饭，但手艺始终不如江屹。江屹去找她时，大多时间还是他下厨。江屹待不久，最多住一个晚上，次日清晨便要离开。临走前，他会在炖上一锅她爱吃的肉，让她饿了就能吃。
　　为了满足梁蓁的口腹之欲，江屹学会了各种菜肴。过年的时候两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他已经能代替姜少梅成为当晚的主厨。梁蓁每次看到他围着自己妈妈的粉红色围裙都很想笑。
　　两人认识太久了，梁蓁完全知道江屹的顾虑，美好的事值得等待，她不急于一时。周围邻居们比他俩急，总是向姜少梅和孙美华问起两人的婚事，姜少梅会笑着说孩子们有自己的节奏，他们当家长的支持就行了。
　　学医的道路并不好走，江屹拼命学习，努力提升。和梁蓁在一起的第八年，认识的第十七年，他成功进入了市医院工作，薪水不错，虽然忙碌，但生活总算稳定了下来，能每晚与梁蓁相依入眠。
　　等不到第二年，江屹迫不及待和梁蓁求婚了。
　　他买了鲜花，备了好菜好酒，将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还喷了点香水，认真地跪在梁蓁面前。
　　他说了很长一段话，把梁蓁都弄哭了，但梁蓁又觉得，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答应他。她早就想嫁给他了。
　　他们的婚礼在老家举办。梁家小卖部在长溪开了二十来年，附近几条街的人都知道他俩，纷纷前来贺喜。
　　梁爸梁妈高兴得不行，在店里摆了一大箱喜糖，每个来店里的人都能免费吃。
　　梁蓁的朋友很多，她特地在旁边的酒店里包了几个房间，供朋友们歇脚。
　　许盈盈说到做到，真的来当了梁蓁的伴娘。她毕业后去了长溪一高教语文，现在有一个教物理的男朋友，计划明年结婚。
　　两家人住得太近，情况特殊，梁蓁没管什么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夜里紧张得睡不着，敲敲江屹的阳台门就钻到了他的房间。接亲更是方便，翻过阳台的墙，江屹就能抱着新娘子回家。
　　不过伴娘们不会让他这么容易进来，出了刁钻的难题，问他们的初吻日期，第一次见面的时间，梁蓁的生日、鞋码、手围，最变态的一题，问了梁蓁高中二模的各科成绩。
　　可无论她们问什么，江屹都能对答如流。他记忆力好，别说二模的分数，往前翻到初中，他也能想起梁蓁每次考试的成绩。
　　“好了好了，我看蓁蓁都要等不及了。”许盈盈笑着放江屹接走新娘。
　　江屹牵着梁蓁去给爸爸妈妈敬茶，叫了这么多年的姜阿姨梁叔叔，这一天他改口叫了爸妈。喊到“爸爸”的时候，几个家长笑着抹了泪。江屹的爸爸走得太早，他相信天上的爸爸也能在这个幸福的时刻听见这一声呼唤。
　　轮到梁蓁，她笑盈盈给孙美华递上一盏茶，又甜又脆地叫了“妈妈”，孙美华点头含笑应了。很多年前，她就想说认梁蓁做干女儿，现在也算如愿以偿了。
　　接亲结束，一行人准备出发去往举行婚礼仪式的酒店。临行前，梁蓁发现她爸正躲在角落里偷偷哭。
　　梁蓁提着裙子跑去：“老爸，你、你别哭啊，你哭我也想哭了。”
　　梁爸扭过脸擦眼角，然后盯着梁蓁仔细地看。她穿着浪漫的轻纱，化了精致的妆，脸蛋还是像以前那样圆圆的，可爱又漂亮。梁蓁从小讨人喜欢，听话乖巧，做什么事总是会先问他们的意见，在学校里学了歌回来还要在他面前表演，她有时毛毛躁躁，会把自己搞受伤，弄得他们很心疼。怎么一转眼，那个上下学还要他接送的小朋友，一下就长成了大姑娘。时间过得太快了。他握着梁蓁的手背拍了拍，笑着说：“老爸这是幸福的眼泪。”又郑重地对江屹说，“小屹，以后蓁蓁就要交给你照顾了。”
　　江屹认真地应。
　　梁蓁呜咽着哼哼：“什么呀，那你以后就不管我了吗？”
　　曾经嚷嚷着学不下去就回家继承小卖部的她，已经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可到了父母面前，她依然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
　　姜少梅摸摸她的头发，“你爸就是感性了，他一会儿就好了。”
　　安抚好伤感的中年老父亲，梁蓁和江屹坐上婚车离开。按照习俗，他们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瞬间响彻整条街道，有粉色气球升起，悠悠飞向了蓝天。
　　梁蓁习惯性捂住江屹的耳朵，一直到鞭炮声停止才松开。
　　刚才还劝着爸爸不哭的她这会儿窝在江屹怀里呜呜哭，江屹帮她擦眼泪，柔柔地对她笑，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哄着。
　　“江屹江屹……”她牵着江屹的手，靠在他肩头笑说，“这是幸福的眼泪。”
　　江屹亦尤为动容，但他不习惯大哭，忍着藏着，最后还是转过头抹了下眼睛。
　　他和梁蓁说过很多次，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她结婚，想永远和她在一起，如果她喜欢小孩，他们就生一个，如果不喜欢，他们就不生，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怎么样都可以。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竟然愿意和他结婚，江屹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新郎。他紧紧握住梁蓁的手，这辈子都不会松开。
　　“你怎么也哭了。”梁蓁发现了他湿润的眼眶。
　　江屹微笑着重复她的话：“蓁蓁，这是幸福的眼泪。”
　　他们十指相扣，倚靠着彼此身体，看向前方。车窗之外，阳光明媚，行道树油光发亮，道路宽阔平坦。又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夏天。
　　他们在夏天相遇，在夏天相恋，在夏天许下白发偕老的诺言。
　　参加他们婚礼宴席的人非常多，有梁蓁前不久刚见过的小樱，说来也巧，小樱现在在婚庆公司工作，这场婚礼的策划人就是她，两人许久没见，这次意外的重逢让她们忆起儿时的友谊。
　　梁蓁的大学室友也都来了，张灵和赵子琦就在市里工作，程薇是特地从外地赶回来的。大少爷周朗也来了，他留学回来后继承了家业，正努力将酒店开出长溪市。还有几个她要好的同事，结识不久的新朋友，听闻喜讯都欣然而来。
　　亲朋好友们坐满了几十桌，场内热闹不已。
　　梁蓁在化妆间换好白色婚纱，在司仪的引导下，挽着父亲的胳膊上台，一步一步向前走。
　　大屏幕上播放着她和江屹的照片，从小学毕业照到婚纱照。
　　看着看着，梁蓁想起了很多往事，他们通宵打游戏机，他扶着她学自行车，她扒了他裤子看他内裤颜色，共同面对恶劣的小混混，一起等待世界末日的到来，在房间跳华尔兹，她瘸了腿，他自责地哭了，背了她一个月……她干了那么多啼笑皆非的事，他竟然一次都没有生气，也没有嘲笑她，总是默默陪伴在她身旁。
　　虽然她喜欢的花儿乐队早就解散了，但还好他们一直没有走散。
　　梁蓁没忍住，在台上哭了起来。
　　有人在下面喊着“蓁蓁别哭”，她哭着哭着又笑了。
　　梁蓁看向满座宾客，忽然有些感慨。
　　从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再到工作，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走走停停，换了一批又一批。
　　这并不会令她难过，因为每个阶段，她都有认识新的朋友。他们陪伴她走过不同时间段的旅程，又在同一天相约见证她的婚礼。
　　聚散别离是生活常态，但有一个人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参与了她人生所有重要时刻，从小到大，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转头，他永远在她身边。
　　他们是一起成长的青梅竹马，是知根知底的朋友，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现在，那个人正穿着西装，眼含温柔地等待她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