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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第16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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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筱神君!还不快让玉真神君住手!得不到就宁愿毁了他吗!”

      山影朦胧,似真似幻,峰间流水如玉带蜿蜒,聚灵法阵悬于九霄之上,以玄天镜为媒介,将玉虚山的峰峦叠翠投影在婚宴场地——玉虚山是玉真神君飞升前的潜邸,文渊帝君如此大手笔,爱屋及乌,不但认可了白玉真的出身,还把他凡人时的荣耀搬到天宫来,当众为他抬身价,足见宠爱。

      场地正中,是婚宴的主台,宛如玉虚山巅一处悬崖,四面环云,只在前方开一条云雾缭绕的仙阶。

      成亲也好,抢亲也罢,这是唯一能走的路。

      隔着遮眼的素绫,英姿明媚的新娘用指尖轻触,布料微微凹陷下去,眼眶中心是空的,没有眼球,神罚烧掉了一部分,焦肉被白玉真自己剜除,他对自己亦是毫不留情。

      玉虚山数千年以来唯一的天才,有的是天地精纯之力,无尘赤子之心……稚子明心,我视线往下,在琅瑛的腰间看到了陶染的“白璧”短剑。

      白玉真仙姿卓绝,往常素淡一身洁净,此时红色姝丽似血,竟有种逼人而来的侵略性。

      在他的身上,琅瑛能看到些许陶染的影子,那个为了成为师傅手中利刃,明明不喜练剑,却刻苦勤勉的人,即便只是逢场作戏,也叫人想要多看上几眼,仿佛睹物思人。

      “云筱?云筱?”琅瑛将微布贴身带着,意念唤了半天也没见回应,她看到我来了藏身在宾客中就开始给我暗示。

      明媚的仙子注视着新郎,纤纤玉手,为他调正蒙眼的素绫,这样的画面让我打起退堂鼓。

      也许是近乡情怯,来之前我压根不去想象明天会如何,只当今天是世界毁灭,司命说我们是天作之合,那我们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似乎这才是顺应天命。

      可是,这个男人真的深爱着我吗?

      他是在等我来抢走他吗?

      在这天来临之前,我和琅瑛商量将计就计,婚礼照常举办,但彦平上神必须当着众仙家的面,在婚礼当日,将修为渡给白玉真,等大事告成,我杀出来抢亲,抱得美人归。

      说白了,就是大家合起伙来坑她祖父。

      琅瑛阻止我跟白玉真通气:“他只负责参加自己的婚礼!几乎没有他的事,你和他说了反倒给他机会表现三贞九烈!”

      白玉真若是闹起来,她首当其冲受害,我本该听她的话……可我又实在担心白玉真不肯配合,还是背着琅瑛,偷偷给白玉真写了封信,安抚他说,只要再耐心等几日,我们便再也不分离,“我一定会去把你抢回来的!”话中还夹杂着些许歉疚。

      之前我对他关心是有的,却不够亲密,就像手机里的父母,知道他安好,好几周不联系也没事,可是,明明这才是真正关心爱护我的人。

      在我带着一丝自我检讨向他做反省时,白玉真回复了我,他的回信里只有一个字:“好。”

      在我以为我要费许多唇舌,指天发毒誓时,他说,好。

      说不清当时的感觉……我不就是为了稳住他,才写信的吗?原以为他回天宫后会第一时间来找我,可他听琅瑛说了我在天光一阁,也没有来过。

      琅瑛知道我偷摸联系白玉真,倒没骂我,显然白玉真一反常态,安心待嫁,令她也感到疑惑,但依白玉真性格,又不似做戏,也许,只是他想通了罢。

      琅瑛安慰我说,玉真怕你见了他的样子心疼,他舍不得你难过,“不是过两天就见到了吗?怎么他这边安分了,你又忍不住了?”

      忘了我当时如何回复的,她说得也挺有道理。

      一位上神将近五成的修为,才能助一个神君渡劫飞升,如果白玉真没有那么喜欢我了……那我抢亲就成了个笑话。

      即便他是两者皆可的心态——我来了,他便和我走,我不来,他继续完婚,那也足以说明,他不再是非我不可,不再像他说的那样,没有我他活不下去。

      那于他而言,娶琅瑛这样一位与他性格契合、并肩作战的巾帼,显然是更合适的选择。

      一切仿佛回归原位,只要他愿意与彦平上神及他身后的亲族利益捆绑,便不用背负心理包袱,能够坦然地接受对方的赠予,承接对方所托付的未来……

      “云筱!”琅瑛早发现我不对劲了,混在宾客中遮遮掩掩,她恨我偏要在这时候矫情起来,“你来都来了!早干吗去了?!玉真他就不值得你勇敢一次吗!”

      但她碍于场合,也只能催促我打起精神,毕竟我掉头跑了,她一身绫罗环佩,没法抓我回来。

      果然,她听见我恍惚地问她:“琅瑛,你今天很美……那个……你有没有……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上……”

      如果她也喜欢白玉真……

      那……

      给她气得磨牙:“云筱!你别逼……嗯?”

      忽然有什么穿透云层而来,先是隐隐杂音,继而草木折断声、山狼长啸声交织,混着人声四起,有男人狂笑,有女人低泣,还有野兽嘶吼不止。

      就在此时,主台正对的云雾被撕裂,一阵灼目的银光夹着火焰从天而降,仿佛天穹被猛然撕开。

      一道清朗的笑声随即传来:“如此热闹的婚礼,本君怎么能不来捧场?”

      “什么人?”众人纷纷惊呼,“狐主!是青丘狐主!”

      私下里,这位狐主大多数时候被称作“小狐主”。这不仅是因为他的父亲在位时与在场的许多仙者是同一时代的故人,更是因为这种称呼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带着轻视的亲昵,仿佛他不过是继承父业的稚子,还不足以独当一面。

      此刻他挟着罡风而来,倒得了几分尊重。

      看清了男人的样貌,众人皆是一愣,下一刻便看到那道银白的身影掠入场中。他一身青白狐裘,狭长的眼睛扫过四周,嘴角挂着张扬的笑,仿佛来的是青丘的贺礼,而不是天宫的对头。

      小狐主抬起折扇,连着在虚空点了几处,最后才指向琅瑛:“布景虚假,笑容浮夸,你们这戏台也太敷衍了。”

      “我的阿瑛啊,做事的那些人都知敷衍了事,怎么唱主角还一板一眼地穿起喜服了?就你这一根筋的认真……”九尾乃大妖化神,早就脱去了妖身,可男人却刻意将妖纹留在脸上。

      眼盲的剑仙忽然动了,手中剑出鞘,一道剑光直逼小狐主。

      白玉真的动作太快,甚至让我怀疑他眼睛根本没瞎过。

      小狐主身形一偏,妖纹流彩般荧光一现,他将将避开,笑意却更浓:“小白,你这是要护住琅瑛,还是要杀我?本君不过是来抢亲,何必动干戈,莫不是连自己都信了这桩婚事?”

      抢亲?!你也是?

      ……怎么连抢亲也撞车?

      白玉真自是不会做口舌之争,握剑的手微微一紧,语气冷冽,杀意透骨:“不必多言,受死。”倒真像是个被当众挑衅的新郎官在捍卫妻子。

      “明知是局,竟还是来了。”许久未见的文渊帝君终于缓步从高台走出,朗朗晴空顿时风雨如晦,男人的姿容太过耀目,不管他说什么,人们还是首先望向他的脸,沉溺其中,直到他开口说话才猛然清醒,恍若从一场蛊术中回神。

      他话音未落,四周法阵同时亮起,灵力化作银色锁链自虚空涌现,瞬间将小狐主牢牢困住。

      小狐主挣了挣,仿佛见到这阵仗他才放下心来,马上对琅瑛说:“你看吧,还说不是口是心非?”

      “我就知道你不愿嫁他,这么兴师动众,弄出场假婚礼,终究还不是为了本君?你分明就是喜欢我的,嘴硬无非是不愿见本君得意嘴脸!”

      男人眉梢眼角正挂着那所谓的得意嘴脸。

      公然在人前打情骂俏,好像他才是今日的新郎官。

      琅瑛一脸古井无波,显然习以为常,不会被轻易气到,冷冷地纠正他:“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抓你!”

      正中小狐主下怀,一听这话,男人眼睛都亮了一下:“你承认了?竟为我花了这么多心思,恋慕我至此,本君怎能负你?”

      好似无论女孩说什么,都能被他解读成两情相悦。

      纵使她再纠正一次,小狐主依然有话等着她,琅瑛索性去劝白玉真聚气凝神:“这个蠢货自投罗网,他终归是跑不掉的了,别管他了,快些回来稳固心神,你的劫云将至,不可再耽搁。”

      天雷可不是开玩笑的,没的为了只蠢狐狸辜负了她祖父的修为。

      眼巴巴看她关心别的男人,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小狐主非但不吃醋,还帮着找借口说:“不理我就对了,你和我说话,便又给我发挥的余地了,岂不是又叫我得意?但本君擅闯天宫,别人都看我,偏你不看,如此刻意躲闪,想来还是太过在意的缘故。”

      “…………”琅瑛眼角微抽,似乎忍了又忍,终究还是不予理会。可见她在青丘每天过得都是什么烈女与缠郎的日子,无论是痴修剑道的陶染,还是心高气傲的白玉真,都做不来男人这样厚脸皮,像死死缠绕的藤蔓。

      锁链收紧,小狐主的灵力渐渐被压制,原本还能调情,此时也维持不住从容,本就不擅打斗,送上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可以预见败果,白玉真和那八位剑仙都是给他准备的。玉虚山的幻影消散,聚灵大阵化作狂息,四面八方冲袭穿梭,模糊了场上的仙阶之别,没有几个回合,小狐主毫无悬念地被擒住。

      为了婚礼继续进行,帝君命人将小狐主押走,临走前小狐主已然满身是血,狼狈不堪,连抬头都十分艰难。

      青丘之主在众目睽睽之中体面尽失,落得如此下场,在此之前,就连帝君都不敢断言他一定会来,布下聚灵阵也是有备无患。

      小狐主笑了两声,仿佛在回答众人心中的疑惑:“编造谎言将人诓来……天宫这一套还真没变过,从前如此,如今还如此。”

      传言中老狐主是上任天君秘密处死的,他提起亡父的语气好似在调侃,一些知情的仙家不禁面露尴尬,有人干咳了一声,目光下意识避开,像是害怕被掀开旧日伤疤。

      “父亲足智多谋,洞若观火,却因情义,险于低劣骗局,枉送了性命,我既为人子,自然一脉相承,怎么好不被情爱冲昏头脑,重蹈覆辙呢?”

      “由此看来,我青丘也是始终如一,未曾改变呐。”

      天宫没变的是背信弃义,而他们青丘却是重情重义,两个“始终如一”却又怎能相提并论,小狐主不但美化了自己的恋爱脑,还为他父亲当众打脸天宫。

      一双多情目,衔着神采,转到穿着嫁衣的女孩身上,尽管被些不解风情的人打了岔,但男人还没有忘记此行的初衷:“这一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不亲眼看看这场假婚礼,本君怕不是要夜不能寐,活活给阿瑛气死?”

      那声音如水滴击弦,如羽毛轻抚,听得在场女仙心神荡漾,好似这天宫的男人,忽然间有些寡淡无味。

      当然琅瑛依旧不屑于给他半个眼神。

      男人自作多情,句句撩拨,倒像是来哄闹脾气的小女友一般,见琅瑛火爆性子强装老成持重,笑得更是开怀,说:“婚礼办得不错,只是喜服丑了些,新郎丑了些,矮了些,废了些,呆了些,等以后再办,本君一定把这些碍眼东西都给阿瑛替换掉。但今日来得有些匆忙,本君来不及准备,也只备了这一份贺礼……”

      宾客哗然,眼神寻觅,不知礼在何处?

      只一息,他们便领悟了男人的未尽之言——他把自己献上,为她增光添彩。

      突生变故,琅瑛显然事先不知道帝君和白玉真设埋伏的事,但小狐主落网,终究也算解了天宫一个心腹大患,琅瑛觉得此事不光明磊落,他因自己身陷囹圄,这还是她厌恶的人,也不知对方此刻如何看待她,琅瑛转过身去,男人越叫她耳朵越聋,仿佛知晓她在想什么,男人笑得前仰后合。

      纵使身负枷锁,三棱针封神识,锁魂链贯穿琵琶骨,他身上那股劲儿就让人紧张不起来,就好像他只不过是个吃了霸王餐被店家暴打一顿丢出去的过路客,没打死他,下次他还敢来继续蹭。

      但你说这人没担当不着调吧,似乎也不对,他孤身前来,自然是不愿因一己私欲,害族人为他丧命。

      琅瑛很快掩去所有情绪,漠然看着小狐主被押走。

      敢孤身闯天宫,求仁得仁,今日下场是他自找的。更何况,若不是他先使毒计害白玉真瞎了眼睛,何来的这场请君入瓮的婚礼?

      爱意、恨意,甚至怜悯心,都不过是争夺中可以利用的筹码,天宫利用小狐主对她的情意诱他前来,一如小狐主曾用装着神罚的匣子陷害白玉真,打的都是明牌,显露出的却是他们隐在背后玩弄人心的傲慢。

      没人告诉琅瑛今天的计划。就连白玉真都知道,不但知道,他还是文渊帝君安排的执行者。

      他们消耗琅瑛的信誉,却将她蒙在鼓里,但即便是帝君问她意见,又如何呢?

      为了天宫的利益,她不会反对,只会支持。

      她应该感到自豪和喜悦,天宫兵不血刃地平息青丘之乱,里面有一份她的功劳。

      可她的手放在陶染的短剑上,手背紧绷,指腹反复摩挲着,我不知她在想什么,但流露出来的情绪绝对不是开心。

      也许,并不是答案已定,便可省略中间的过程,那个“问”的动作同样重要,它至少能够让人感到自己被尊重了。

      而没有人问她。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8章 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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