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一起》千姿

33、第三十三章

　　可箫瞳怎么也没想到，他先见到的居然是许霆文。

　　和往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仍然是那么英俊非凡，屋子里暖，他没有穿外套，白色的毛衣贴身修长，领口簇拥到下巴，舞台上的王子一样，然而，眼底的疲惫却一览无遗。

　　还有，皮质的拖鞋、白色的袜子、裤子的口袋鼓鼓的，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

　　箫瞳觉得自己很奇怪，这么久了，好像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眼前人，他身上的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不肯放过，然而，人就在眼前，他却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

　　箫瞳觉得自己真的好奇怪。

　　是许霆文先动的，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叹息，可那叹息中又有着满满的满足，然而，除了这些，也是说不出一个字。

　　“小文上个星期拉肚子了，林琦给它扎了好几针，它痛的只敢在喉咙里呜呜叫……安宁来过好几次，我们在屋里吃烧烤，把墙弄脏了，得找人刷刷，不然房东不高兴……你的衣服，送去干洗的，我把小票丢了，取不回来了……邻居送了一盆水仙过来，已经长花苞了，等完全开了，满屋都是香……”

　　琐琐碎碎，箫瞳讲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讲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他把脸埋到许霆文的颈窝，鼻头一酸，终于感觉到了委屈。

　　原来，他一点都不坚强，原来，他竟是这样的脆弱。

　　感觉到他的难过，许霆文并不哄慰，只是抱的更紧，那力量像是要将两个人挤成一个，好让谁也分不开。

　　然而，正是这份用力，让箫瞳懂得事情的艰难，知父莫若子，是不是就连许霆文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箫瞳抬头，吻上许霆文的唇，不顾一切的用劲儿，直到两个人的嘴都麻木才放开。

　　“不管怎么样，我非要和你一起”，仍然是倔强的，箫瞳嘟嘴说出孩子气的话。

　　许霆文笑，“我知道，你是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

　　“那是当然”，箫瞳也笑，鼻尖碰鼻尖，又啄了许霆文的唇一下。

　　许霆文无奈，心想这孩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黏人了。

　　可是箫瞳不管，直到见到许老爷子，仍然非要抱着许霆文，就是不放开。

　　许老爷子自认是有教养的人，就是气的脸通红，也不会说出有失身份的话，只是招呼两人吃饭。

　　许家的餐厅分大小两间，小间的只有一张八人桌，听说能上桌的只有许老爷子承认的许家人，所以箫瞳是在大餐厅里见到的林希远。

　　一见到箫瞳，林希远就用眼神告诉他，老爷子不好对付。

　　箫瞳眨眨眼睛表示领会，上了桌还是抓着许霆文的手不放。

　　这次，不等许老爷子表示什么，许霆文凑到箫瞳耳边低语，“乖，好好吃饭。”

　　箫瞳抿了一下唇，终于肯放开，捧着饭碗，低头只管吃。

　　哎，另一边的林希远忍不住叹气，这孩子，倔强的要强，让人心疼啊！

　　一顿饭，吃的很是符合许老爷子的标准——食不言，寝不语。

　　饭后，佣人送来果子和茶水，许老爷子让分出一部分端到书房，然后走了，离开前吩咐，“两位客人就留下来吧，明天再走。”

　　箫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悄悄握上了许霆文的手。

　　他是真的怕了，许老爷子不说一句重话，也不提他和儿子的事，人家客客气气，还关心菜合不合客人的胃口，他不说话，人家也不为难，就和林希远聊，听来听去，不只是商界，就是法律界的事，老爷子也是了如指掌……这让他怎么办？

　　原本，来之前，箫瞳已经想过，不管许老爷子是言语讥讽，还是干脆直接开骂，他都要顶住，老爷子是长辈，是许霆文的父亲，他挨骂挨打都无所谓，总之不能火上浇油，当然，如果老爷子非要和他谈人伦谈什么两个男人是不应该，他也可以说出自己的道理。

　　然而……老爷子什么都不说，不动如山，静默如树，可正是这种刻意的礼貌却拉开最大的距离，让箫瞳觉得气馁，老爷子根本不打算和他理论，也不把他当作对手，他在老爷子的眼中，也许只是个误走了岔路的无知孩童，老爷子带着怜悯来看他，还收留他一夜，老爷子在等第二天醒来，他感恩图报，自己离开他的儿子。

　　箫瞳知道这是陷阱，这是手段，然而可悲的是，他竟然想要屈服——好高明的招数啊！

　　箫瞳觉得疲惫，无与伦比的累，他什么都没说，谁也不理，自己跟着佣人去客房。

　　然而，在门开的那一刻，有人拉紧他的手腕，把他拽进了另一间房。

　　“嘘……”许霆文轻柔的环抱箫瞳，亲吻他的唇角。

　　从一个空洞的房间突然跌入一片温暖，箫瞳呆呆的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的是谁，忽然，推开了他，咬着唇角退到一边，低垂着眼，不说话。

　　许霆文叹息，仍然把他抱到怀里，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固执，怀里的箫瞳挣扎了几下，慢慢不动了。

　　许霆文当然知道箫瞳的心思，他自己的父亲自己了解，能够给人多大的压力，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可是，这份压力，他没办法分担，有些人，不能硬抗，他也可以和箫瞳一起，学什么烂俗电视剧里演的，用生命来威胁，反正经过这段时间，他一点不怀疑自己对箫瞳的感情，胜过生命，又或者，他也可以用上苦肉计演一出苦情戏，再不然干脆私奔，可是他知道，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他们将没有以后。

　　父亲不是坏人，父亲的一颗心只是为他好，只不过是低估了他这个儿子的感情重量罢了。

　　再说，他也不是那种会对自己的至亲耍什么手段的人，他没有真正想过死，他就不会用死来威胁，他没有觉得苦，他就演不出苦情戏，这个时候，他只觉得幸福，因为箫瞳来了。他相信他们两个人一起，再加上时间的证明，父亲一定会同意，因为父亲爱他，他知道。

　　“瞳瞳，不要怕，我说过，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不会离开你”，轻轻地，许霆文在箫瞳的耳边低喃。

　　“我没怕，就是觉得……觉得……”，箫瞳努力想要形容心里的感觉，“就是觉得，你父亲怎么这样，不骂我，也不打我？”箫瞳抬眼，望着许霆文眨眼疑惑的神情里有几分迷离的天真。

　　许霆文笑，“怎么？你难道还想他打你骂你才好？”

　　箫瞳撇嘴，“来之前想过，如果他骂我，该怎么回答，他打我，该怎么躲，我……”

　　“你……”，看着箫瞳认认真真的模样，许霆文终究忍不住打断，捏了一下他的鼻尖，“你就是个傻瓜，我爸才不是那样的人，光是打骂那算什么手段，他从来都是让别人自己认输，他才不屑什么打骂。”

　　不难听得出，儿子对父亲的敬仰和尊重，箫瞳微微的笑起来，似乎终于看见了曙光，因为心中的高傲，许老爷子不会允许自己无理取闹，因此，这才是他们最终能够取胜的关键，他不用多想什么对策，平常是怎么样，现在也就那样，他相信，和自己的妈妈一样，许老爷子也是希望儿子霆文能够幸福，真正的骄傲的人，懂得拨开表象看内里，老来得到的儿子，有什么比他的幸福更重要。

　　所以，其实是他自己小人心了。

　　箫瞳笑容更大，拿鼻尖去蹭许霆文的，终于明白他非把自己拉过来，为的就是解开他心里的结，“谢谢”，箫瞳的声音很小，但情真、意重。

　　“好了，回去休息吧，认识路吧，要不要我送”，有的人，所要的情是一生，所以不在乎一时半刻的分开，非常时期应该有非常的决断。

　　箫瞳点头，他只是偶尔迷糊而已，他并不是真的糊涂，他也不脆弱，轻轻吻了一下许霆文的唇角后，他独自回去客房。

　　有人说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那是谎话，只要曾经拥有过，谁会不想要天长地久？他不肯定是不是能爱他一生一世，然而，只要还爱着的时候，就要用尽全力，去求他们的天长地久。

　　揣着那样的坚决，箫瞳在许霆文家的第一夜，居然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当然没有按照老爷子希望的，箫瞳和林希远离开了，用一句俗话说，这两个人这种时候就是脸皮塞城墙厚的，人家一家之主都那么直接的下逐客令了，他们居然还气定神闲的留下来，不只如此，还抢了佣人的工作，扫雪、做饭、沏茶……样样都来。

　　许老爷子一大早看到这两人，没说什么，以为他们是要吃了早饭再走，可早饭也吃完了，天也晴了，这两个人居然还是不动，抱着热茶在小厅里闲聊，许老爷子忍不住多看了这两人几眼，这两人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居然还回给老爷子不少的笑。许老爷子就有点搞不明白了，他自小家里教养严格，进入商场后也不是从低做起，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这两人在他都说的那么明白，表现的那么清楚后（所谓的表现主要指的是冷淡对待），还能笑嘻嘻的留下来。

　　中午的饭菜，是箫瞳做的，林希远帮忙，箫瞳笑他，原来大律师会做饭，林希远很是得意的说自己下得厨房，上得厅堂，说完了才反应过来那是形容女人的，脸红了好一阵，经他这样一搅合，箫瞳也不那么紧张了，和他说着闹着，居然真的弄出一大桌子的菜。

　　许老爷子坐到桌前的时候，心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当然，面上一点没表现出来。

　　一整天，许霆文没有出现过，就是吃饭的时候，许老爷子也是吩咐佣人把饭菜端到二楼。

　　许老爷子不在的时候，林希远感叹，“这才是真的教养，就算你和你那位真的不能在一起，这老爷子也值得尊敬。”

　　箫瞳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他从来就没想过不尊敬长辈。

　　“你信不信，不管你在这里待多久，他都不会怎么样，他只管教自己的儿子，当然，如果你做的太过分，就另当别论了。”

　　“太过分，他会怎么样？”

　　“放心，也不会打你骂你，人家报警还不行吗？”林希远嘻嘻的笑，“不过这样也好，他不会和你讲什么道理，但他会看出真理，只要他真爱他儿子，只要他儿子真爱你，这过程，你就当是赔罪了吧，毕竟，人家生个儿子，你拐他来爱你这个男人，谁也不是能轻易接受的。”

　　林希远煞有介事的模样，箫瞳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就想撇嘴，心里偷偷嘀咕，他说的好像谁不知道似的。

　　林希远瞥见他的模样，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不点破，只是笑，过了一会儿，提起别的话题，很快把箫瞳绕了进去。

　　于是，就这样，在许家的第二天很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