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总会停》凤仪

4、认得

　　维里耶夫和他那位帅哥弟子，已经成了近期客房部姐妹们最常谈论的话题，并且各部门之间常私下交换消息。比如他什么时候去了餐厅、与谁、点了些什么东西，又比如，他什么时候去了健身房、什么时候叫了客房服务等等。

　　几次，关琳在办公室，看见年轻的女同事一脸兴奋地冲进来，说在走廊或是电梯间遇到了维里耶夫的弟子。又说此人非常有风度地按着按钮，请女性先进去。

　　关琳听着，笑起来。其实都几天了，大家连这个人究竟叫啥名字都弄不清。都跟着总台那帮人，叫着他们私下取的一个花名——皮耶。

　　每当这时候，关琳会在心里暗暗想起另一个她觉得更好听的名字，宋逸臣。她想，若是再次遇见他，她叫起这个名字，不知对方会有什么反应。遗憾的是，那天之后，她还真就没再遇见过他。于是，在跟其他同事开玩笑的时候，关琳这么抱怨：

　　“嘿，你说我怎么就这么背运啊。天天听你们说又在哪看见皮耶同志。你说，我成天推着小推车在10楼晃悠，咋就一次都没遇见过呢？”

　　不久之后关琳才发现，不是她运气背。大家都能遇见皮耶，唯独她遇不见，其实别有原因。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在演奏会的前两天。下午即将交班的时候，张丽笑嘻嘻跑来拉着关琳道：

　　“好消息！后天，有人陪你听演奏会了。”

　　当时关琳刚从11楼换了几个房间的床单回来。正累着呢，一听这，满头雾，直翻白眼。

　　“谁啊？”

　　“陈况。”

　　“陈况？不认识。”

　　见她摇头，张丽直瞪眼，狠狠拍了她肩膀一下。

　　“喂，是你叫我帮你介绍对象的啊，怎么，忘了？”

　　“噢……墩子的哥们儿？”

　　听张丽这么说，关琳才隐约想起之前自己确实半开玩笑说过这事。倒没想到张丽还真给她把人找来了。当然，对于关琳而言，这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是啊，一个搞计算机维护的。今年三十。个头不高，也就一米七，不过人很不错，会为人处世，个性开朗，脑子灵光……”

　　张丽在那一股脑地介绍老公的哥们儿。关琳在一旁听着。虽然还没见过人。但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这些年，关琳也谈过两、三个男朋友。不过最终都因为些七七八八的事分手。这让关琳越来越有危机感。总觉得，谈恋爱这种事，实在太难说了。可能一开始好好的，觉得以后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大，但最后还是说散就散。

　　关琳对另一半要求不高。身高、长相如何无关紧要，只要她看着还顺眼，那就没问题。最重要的是人好，工作稳定。不需要有多少钱，但要乐观上进，有责任感。然后，不花心，对她好，俩人能有共同话题，这也就结了。

　　这年头，在找对象的问题上，对于男性和女性来说，颇不公平。男人四十，要找个二十多的并不难。但女人呢，年纪越大，找对象就越难。

　　转眼就二十六了。尽管关琳自认为对男友的要求非常“朴实”，应该不至于落得个“剩女”下场，但她真不知道自己这青春，还经受得起几次恋爱的折腾。

　　“墩子说他听什么古典音乐肯定会睡着，所以就把他的票给陈况了。墩子不去，我一个人也没啥意思，正好，我把我那张连号的票转给你，你也不用自己再去买了。不管怎么说，先见个面看看吧。”

　　张丽说完，得意洋洋朝关琳眨眼。关琳则像只得了好处的京巴，直往她身上蹭。

　　“小丽呀，要是能成了，日后咱肯定不会忘记美人您的大恩大德。”

　　“哎，不用‘日后’。”

　　张丽一边笑，一边双手合拢，央求状看着关琳道：“关姐，下午跟我换个班好吧？墩子他妈生日，叫我过去吃饭。”

　　听张丽这么说，关琳自然点头，直笑话她：

　　“哟，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大事啊，行，去吧。”

　　关琳今天早班，原本下午3点就可以换回去休息了，不过因为替了张丽的班，就得连着上到晚上11点。

　　大约下午六、七点，关琳接到总台电话，1012的客人退房。她推着小车，上去整理、打扫。就在她打扫完毕，带门出来的时候，忽然间，她看见走廊那头晃过一个身影。是的，就那么一晃，晃进了会议室，并且，人进去了，门……没有关。

　　关琳看着，愣了愣。也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犹豫。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也正是在她犹豫的时候。她听见琴声响了起来。是肖邦的《降A大调夜曲》。此时，这熟悉的旋律像一种鼓励。让她立刻扔掉了那份犹豫，将手推车推到了紧急逃生通道口的货运电梯旁，转身走向半开着门的会议室。

　　起初，是小跑着的。越近，脚步慢了下来。无声地，她走到那扇半掩的门边。手扶着门沿，向里探去。那人穿着黑色衬衣，袖子挽起，背对着门，坐在黑色立式钢琴前。双手在琴键上游移。谱架上，什么也没有放。她看着他的背影，甚至感觉到，那人似乎是闭着眼的，头微微后仰。

　　一步，一步。

　　关琳走了进去。

　　高跟鞋踩在红色的绣花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然而，随着她的靠近，钢琴前的人似乎还是感觉到了。手上逐渐放慢了动作，接着，乐声停了下来。在他转过头的刹那，关琳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宋逸臣。”

　　许多年没有叫出口的名字，此时从她嘴里出来，却是一字一顿，有些郑重其事的味道。

　　看那人转过脸来，直直看着她，眼里划过明显的惊诧。关琳忽然忐忑起来，发现自己实在有些冒失。甚至开始担心下一秒对方会问“那是谁？”但男人笑了起来，埋下头去，手指敲打着琴沿，长长嘘了口气，半晌，抬眼看她。

　　“原来你还认得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