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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误会 ...

  •   关琳打量着陈况,算起来他们也差不多有十年没见。这人还是老样子,几乎没怎么变。不过到底是三十老几的人了,比起从前,眉宇之间确实多了几分稳重。她刚想着,目光落在陈况敞着的衣领上,顿时叹气。只见那人的衬衫,从领口往下数,四颗扣子,都没系上,露出几根排骨……

      关林笑道:“我说陈况,这么多年了,您那中二病怎么还没痊愈呀?一没胸肌、二没胸|毛的,扣子不扣好,生怕别人不知道您是一排骨精?”

      久别重逢,见面就没句好话。不过陈况倒也没生气,嘿嘿笑笑,把领口拢了拢,扭头看了看四周,蹙眉笑道:

      “妹啊,咱多少年没见了啊?一见面就挖苦哥。你那张嘴怎么就不知道说点好听的?我看你这一身打扮,挺女人味儿的,还以为你转了性,才两句话,啧啧……”

      难得相次亲,没想结果搞出这么一乌龙笑话来,着实让人扶额。关琳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打扮,抬头再看看陈况。真是悔恨交加啊,要早知道来的人是他,自己何苦花这么多钞票瞎折腾一通。

      俩人对视,面上那笑容,真是难以形容。

      “不是说你当特种兵去了么?怎么搞起计算机维护了?”

      “计算机维护?”

      陈况听她这么一说,愣了愣,扭头噗哧一声笑出来。

      “墩子是这么跟你说的?嗨,你听他海吹,我就是一网吧网管。出去当兵两年,抗洪的时候,也立过一次三等功,命都差点没了。但那有啥用啊?文化课不好,考不起军校。还真后悔读书的时候没肯好好学,高中毕业证没有,出来连个混饭吃的处儿都难找!只得跟人学学摆弄电脑,有门手艺傍身,好歹找了个地混饭吃。”

      陈况说着,神情十分懊悔。接着他又看看关琳,点头笑道:

      “还是你好。听说你们那酒店挺大的,都是有钱人去的地方。能当上服务员,已经很不错了。”

      尽管打扮、举止依然是从前那德行,不过听他说起话来那语调,关琳笑笑,心想,这厮从部队出来,估计也吃了不少苦头,到底长大了。于是笑着拍肩道:

      “你,还说?既然混得不好,为相亲打肿脸充胖子买这么贵的音乐会门票?没事学啥小资情调呐?”

      陈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这摆明瞧不起我了吧?别看哥这样,哥也有点艺术细胞的。你想读书的时候,我也经常唱唱歌什么的……”

      他不说则已,一说,倒让关琳想起他当年那几嗓子.杀母鸭似的,顿时哈哈哈大笑起来。

      话说当年,陈况一厢情愿追求,四处造谣说关琳是他婆娘。着实让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看见这人的脸就暴躁。不过到底是十来年没见了,她也知道,这人本质倒是不坏的。于是俩人站在那宣传牌下叙旧,倒也算相谈甚欢。

      维里耶夫师徒的钢琴演奏会八点整开始,虽然陈况实在不是一听古典音乐的材料。但毕竟花了五六百块钱。俩人聊了没几句,看见可以入场了,也就一起随着人流走进了大剧院3楼的演奏厅,在大厅第三层中央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远远的,关琳看着楼下舞台中央摆放这两架黑色卧室钢琴。舞台上自然一个人也不会有,而演奏厅的广播,则不断重复着,‘为了能带给各位一场完美的演奏会,请关闭您的手机,保持安静,在演奏过程中不要说话,不要拍照,以免影响演奏家的演奏。’。

      关琳与陈况都是第一次听古典音乐会,啥规矩也不懂,一听人广播里这么说了,连忙摸出手机关机。此后,见表演尚未开始,又压低了声音说起话来。

      “哎,你哥呢?现在打哪混啊?”

      一听陈况提起张晓东,关琳不由得叹口气,摇头道:

      “他?能怎样?游手好闲混日子呗。”

      “我听说他爹死得早啊,那现在还靠他妈养着?这厮……”

      他说着,不由啧啧。关琳颔首蹙眉笑了笑,摇头。

      “他妈也过世了,乳腺癌。还不都是这混账气出来的。”

      “啥?他这么大一人,不上班,吃什么?”

      关琳听他这一问,又笑了笑,摇头。恰好此时,观众席上的大灯全数熄灭,而舞台中央,则像开了浴霸一般,顿时灯火通明。关琳见状,赶快抬手拍了拍陈况。

      “别提他,听钢琴,开始了。”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关琳目不转睛地盯着空无一人的舞台。

      三楼,真远。

      从她这望下去,那钢琴似乎也只有巴掌大小。

      她看着,看着,心里暗暗地想,呵,这倒还真巧。都是一个高中出来的。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她会与陈况一起听宋逸臣的钢琴演奏会。

      钢琴家、酒店客房服务员、网吧网管……这还真是……

      一个天,两个地。

      掌声响起的霎那,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年轻人从猩红的幕布后缓缓走出。那人身材高挑,腰板挺得笔直。迈着沉着、稳健的步子,目不斜视地走到舞台中央的一架黑色钢琴边,手扶琴沿,缓缓转身。在周遭热烈的掌声中,他鞠躬,向观众行了一个礼。接着,他在钢琴前坐了下来,调整了一下琴凳的高矮和距离,双手放在琴键上。下一秒,流水般的清透的音符,从他指间逸出。

      今晚第一曲,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没有任何的寒暄,甚至没有一个微笑,但那动人的旋律,宣布了演奏会的开始。兴许,还有人尚未回过神,可他们很快便被流淌着的音符淹没,并沉醉其中。

      舞台很远,也很明亮。

      在那片明亮的灯火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孔。只是隐约可见一双手,在琴键上飞快地游移,腰板,挺得笔直。于是,她索性不去看,合上眼。

      跳动地音符,时而快,时而慢。在她的脑海里勾勒出一副又一副画面。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走廊上,温和、宁静。有人站在走廊的窗户前,默默看着一个瘦高的少年推着自行车从操场穿过,走向学校大门。白色的短袖衬衫,蓝色的校裤,他单肩挂着书包,手扶自行车,跑了几步,翻身上车。衣服后背,被风吹得鼓起来。那个身影,就这么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头。

      接着画面一转,变成了宁静的午后。

      穿白色T恤的少年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带着耳塞,手里捧单词本。阳光穿透嫩绿的树叶,将他额前的刘海染成了金色。三五个穿着各异的姑娘,远远地站在花园另一端。不知商议着什么。接着,她们向那名少年走去,将他围了起来。

      “宋逸臣!”

      “你们要做什么?”

      “不干嘛,就想跟你说几句话。”

      为首的那女生,扎马尾,穿着宽大的男式篮球球衣,手腕上带了一串彩色的塑料圈圈,耳朵上,还吊着两个玫红色大耳环。

      少年默默打量着为首那个人,皱眉,果断地转身离开。

      靠在演奏厅舒适柔软的座位上,关琳淡淡地笑了笑。听那舒缓的琴声,越来越慢。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四下爆发出一阵掌声。

      她在那阵掌声中睁开眼,看见舞台上的人起身,扶着琴沿鞠躬。随后转身走向幕后。一如来时,腰板挺得笔直,步子不疾不徐。但没过多久,人又从幕后走出来了。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观众席上的掌声更为响亮。显然是维利耶夫出来了。

      关琳见状,连忙埋头翻开了手中的曲目单。这是进场的时候工作人员发的,每人都有一份。不过那时,她只顾着跟陈况说话,还没来得及去看。

      关琳一面翻曲目单,一面侧眸看了一眼陈况。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她差点没笑出来。只见陈况歪着脑袋靠在桌椅上,嘴大张着,已经呼呼大睡。

      关琳笑了笑,也懒得去拍醒他。直径埋头去看那份曲目单。曲目单只有两页,封面就是剧院门口挂的那四只手,而里面,除了今晚的曲目之外,还有演奏家的介绍。

      关琳刚翻开,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里面一张黑白的合影上,立刻愣住了。

      只见,黑白的照片上,黑发黑眸的青年坐在一架立式钢琴前,身后站着维里耶夫,正伸手指向乐谱上说着什么。照片上的人,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但那张面孔,关琳并不陌生。正是那日跟在维利耶夫身后的那名帅小伙子。

      怎么会是他?!

      错愕之余,关琳连忙眯着眼睛看照片下的一行小字。

      “刘渊2002年赴德汉诺威戏剧音乐学院,师从钢琴家安德拉.维里耶夫”

      再看演奏家简介内容,也写着,‘刘渊,2000年获得肖邦钢琴大赛第一名’云云。除此之外,便是他的老师维里耶夫的介绍。而那整整一页纸,连半个宋逸臣的名字也没有提到。

      关琳看罢,顿时懵了。她显然明白,是她自己误会了些什么。可宋逸臣怎么也会在他们酒店?看样子,他也是维里耶夫的学生,而且,她祝他演奏会成功,他也没说什么呀,难道害是没有听清楚?

      满脑子都是的问号,尽管接下来的演奏十分精彩,关琳却是半点也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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