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发昏》柿子竹

57、秘密

　　不出所料。
　　第二天江百黎查看邮箱时，发现前一天晚上他的邮件才发过去不久，便收到了回信。

　　樊也南还睡着。

　　不知怎的，前一天晚上樊也南格外兴奋，始终没什么睡意，江百黎本以为樊也南是要折腾他一整晚的，结果就做了一次，樊也南就抱着他，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躺着闲聊。

　　倒是也没聊什么。

　　就是樊也南突然提了一嘴自己小时候。

　　“江百黎，我小时候总羡慕别人家的孩子。”

　　江百黎抱他抱得更紧了些。

　　樊也南弯弯眼，笑笑，说：“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傻，他们有什么值得我羡慕的呢。”

　　那时候他羡慕别的孩子有人疼有人爱。

　　羡慕他们有糖吃。

　　羡慕他们有玩具。

　　羡慕他们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羡慕他们有美梦。

　　可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得不得到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江百黎抬手摸了摸樊也南压在自己肚子上的脑袋，伸着右手将一旁的毛毯扯过来些，盖在樊也南裸.露的脊背上，顺着樊也南的话轻声说：“没什么好羡慕的。”
　　樊也南缓慢得眨了眨眼，他的眼睫轻扫江百黎的肚腩，有些痒。

　　“那些东西太过微不足道了。”樊也南说：“而且，人一辈子或许只能幸福那么几个时刻，我小时候幸福的少了，现在才能够幸福的多。”
　　“那你现在觉得幸福吗？樊也南。”江百黎喃喃道：“你想要怎样的幸福呢。”
　　“我不知道。”樊也南顿了顿，将剩下半句话咽到肚子里，但那半句话就像是将开未开的嫩花骨朵一般，在他的身体深处，颤颤巍巍得萌发出一点点幸福的滋味。

　　——但你知道。

　　你知道该怎么让我幸福。

　　你在的时候，我就感到幸福。

　　肉麻。
　　樊也南这样给这半句话下了定义。

　　江百黎的手无意识地抚摸樊也南的头发，说：“没关系的，幸福会在不经意间悄悄降临。”

　　“譬如呢，什么时候，明天？后天？或是大后天？”樊也南想着那个壁画图纸，意有所指。
　　江百黎的思绪也被这句带有诱导意味的话牵着走，“嗯……..很快，很快的，幸福离你不远，樊也南。”

　　江百黎笑。
　　樊也南也笑。

　　思绪回笼。
　　江百黎嘴角的笑渐渐隐去，他的视线落在邮箱页面，看着最上方塞克的回复的邮件，他的眉眼都冷淡了不少，嘴唇更是绷成一条线。
　　他正半靠着床头，人坐在床上，小心地将毛毯拽到樊也南那边，给樊也南多盖一些，怕他着凉，但樊也南一转身就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凑过来，又用脑袋压着江百黎的大腿根部。
　　江百黎一瞬间僵住，怕惊醒樊也南。
　　但好在，樊也南抱住他后便呼吸平稳了下来，仍在沉沉地睡着。
　　江百黎拘谨地将电脑抱在一侧臂弯里，侧倾了些身子，避免电脑磕碰到樊也南，就那样一手掌心朝上支撑着电脑，一手在控制板上滑摁，小心地点开邮件查看，时不时还投去视线瞥上两眼樊也南，怕他睡得不安生。

　　大致扫了两眼。

　　内容无非就是什么江百黎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及你的缪斯不该是这样的人之类的话，看得江百黎心底直骂塞克讨人嫌。
　　江百黎又扫了眼樊也南的睡颜。

　　樊也南这样的乖乖，他怎么就不能做缪斯了？

　　江百黎直接从床头柜上摸过来手机，找到个参赛时认识的画家的号码，编辑了条英文信息发过去。

　　【你好，我是江百黎，我记得你和塞克是认识的对吧？而且你们似乎在一个学校，请问你们经常见面吗？如果见面了的话希望你可以帮我转达一句话——塞克，你有病。】

　　好吧。
　　江百黎承认，他是故意找这个人的。

　　在比赛期间他听过不少流言。
　　他记得塞克这人孤高自傲，在国外受推崇，但看不惯他的画家更是数不胜数，尤其是与他同校的那些个年轻天才们，同处一片竞技场，难免常常被比对，若是比得过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关键是他们压根儿比不过塞克，每次被提起，也不过是被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以一种令人厌恶的口吻来冷嘲热讽一番。
　　他们当然看不惯塞克。

　　哼。
　　他们不过是差两分，怎么就要被人这般贬低了，尤其还是被那群连画画都不懂的傻蛋们，这简直让人直怄气。

　　江百黎等了两分钟，在整点时分，那头回复信息。

　　【！！！！】

　　【你讨厌塞克对吧！江百黎！】

　　约尔德在比赛的时候就看见了，塞克那家伙总跟在江百黎身后转悠，当然，他也听说了，塞克那小子以前可是崇拜江百黎的狂热粉丝呢，没想到那小子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崇拜江百黎，而现在嘛，看这架势，江百黎这是厌烦塞克？而且塞克似乎还触了江百黎的霉头？

　　天呐，哪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约尔德甚至顾不得身旁还在收拾画具的朋友，直接哼着歌冲出教室。

　　“约尔德！等等我！咱俩不是要一起去找老师探讨问题吗！？”

　　“不不不，我现在有别的事要做，我可得好好嘲笑塞克那小子一番哈哈哈哈哈。”约尔德扔下这句话，就奔着塞克的教室跑去，他手上动作没停，手指不停摁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母，又给江百黎发过去一条消息。

　　【江百黎，你讨厌他将是你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选择！有眼光！】

　　约尔德不仅跑到塞克面前，当着一众看热闹的学生的面将江百黎的信息大声朗读出来，更甚至喊了一嗓子——

　　“塞克啊，我刚才念的你要是有没听清的部分，就去我的推特上面看啊！我把信息截图发到我的推特上了，哦！对了！现在已经有一万多人点过赞了！”约尔德笑得恣肆，不留余力地挖苦着塞克道：“不过塞克啊，你这人是不是干了什么让江百黎不喜欢的事啊，你在特尔比赛时候做的事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没事就缠着人家，江百黎都被你弄得不厌其烦了呢。”
　　顿了顿，约尔德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句：“听说你还对人家的缪斯有什么看法？拜托啊，要我说，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还开始多管闲事了，在我看来，塞克你不应该当个画家，反倒是应当去当个喜剧演员呢，肯定大火，说不准将来还能够进军好莱坞呢哈哈哈哈哈。”

　　大家哄笑一片，反倒是塞克脸上没什么表情。

　　塞克唯一有情绪波动的一瞬，就是在他刚查看约尔德推特更新内容时确认江百黎真说了那些话的时候，但那情绪也就是一闪而过。

　　在他看来，江百黎完全是被那个缪斯迷了眼。

　　那缪斯可不是什么好人。

　　和江百黎在一起的时候居然还刻意录音。

　　心机重！

　　塞克淡淡地扫了眼约尔德幸灾乐祸的表情，直接从人群中离开。
　　但约尔德可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可是太看不惯塞克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了，他在傲什么？就凭他有天赋吗？在场哪个人不是有天赋的鬼才，他塞克仅仅是年纪小成名早罢了，还不是因为他那优越的家庭背景在支撑着他，他凭什么？
　　约尔德抓住塞克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道：“塞克，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讨厌江百黎的缪斯呢，再说了，你不要管的那么多吧，那是江百黎的缪斯，能让人家有灵感有创作欲望就好了，你去胡乱干涉什么呢？”
　　塞克觑他一眼，说道：“你让我没有创作欲望。”
　　约尔德脸瞬间青了大半。

　　这热闹的现场交锋瞬间就被人拍下来上传到推特上去。

　　摆脱。
　　这瓜不吃白不吃。

　　视频瞬间在推特上被疯狂转载。

　　艺术圈瓜多且杂，大家都爱吃。

　　但这舆论中心的三个人可都是很少有瓜的主。

　　这好不容易出来一个，他们可得好好捋一捋怎么回事。

　　立马就有好事者将特尔比赛时樊也南和塞克的针锋相对捅到了网上。
　　更有好事者将视频以及评论区的种种热议截图传到了国内，通通转载到微博上去。

　　但在微博上，大家反倒变了关注的重点——

　　等等。

　　在比赛期间……..江百黎亲口承认樊也南是他的男朋友！？

　　不是。

　　这俩人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是比赛期间就在一起了，还是早就在一起了，只不过一直在瞒着大家……..？？

　　那江百黎之前发的那条莫名其妙的微博........

　　什么小狗……..

　　不会是在玩什么情侣之间的小游戏吧！？

　　而此时微博上的热议，樊也南和江百黎这两个当事人都没有注意。

　　因为江百黎正在准备房子里的画。

　　画还差一点点。

　　但是，他打算晚上带樊也南来看房子了。

　　因为樊也南昨晚的话，还因为塞克那封邮件。

　　樊也南很好，他只是童年或许过得不太幸福，但他不是不值得幸福。

　　幸福离樊也南很近。

　　江百黎不清楚怎样才能给樊也南确切的幸福。

　　但至少，先让樊也南知道自己有了个新房子吧。

　　被送一栋房子，樊也南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毕竟成年后大家都嚷着要立住脚跟就要先买房子。

　　房子似乎很重要。
　　江百黎没什么感觉，他对家没什么归属感，对他来说在哪都一样。
　　但或许对樊也南来说，有家会幸福一点点。

　　或许。

　　江百黎站在画着童真壁画的墙壁前，拿起房子钥匙，揣进兜里，出了门，边等着电梯边拨打一通电话。

　　那边接通。

　　“回来吃饭了？”樊也南问。

　　“嗯……..没，你先出来，我带你看一样东西，樊也南。”江百黎说。

　　“什么东西？”樊也南嘴上这么问，但心底隐隐约约有了猜测，眉眼绽开。

　　“……..秘密。”江百黎故意卖关子。

　　“好。”樊也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