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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春江花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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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一阵恍惚,南锦凛默默睁开眼,江河流水声涛涛不绝,脚边遗落的几片银杏金叶昭示着这三日间的事并非是自己的臆想。
捏了捏鼻梁骨,轻不可闻叹了气,斜眼一瞥,抬脚点踩两下那条庞然大物道:“咋了,还舍不得变回去?”
像蛇一样盘身的温离渊懒洋洋掀起眼皮,他在门内世界里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三天排挤,也不知是因那两位大人成了精缘故,似乎察觉到了他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仿佛要诚心给他点难受吃吃,规则压着他来去无法自由活动,只能像走兽一般爬行。山涧里的灵气不准他收纳丹府,身体变得需要五谷饱腹,但他除了圣池哪里都出不去,活生生挨了三天三夜的饿。
那点还不够塞牙缝的贡品他才不想去碰。
龙滚烫的鼻息一喷,骤然发力冲向天穹,南锦凛眯眼望向与朝阳近乎融为一体的青龙,笼罩夜来风雨山上十年的乌云为了他们出行,特意驱散了阴霾。
温离渊似乎憋狠了,腾云驾雾畅游天际伸筋骨,而后又一个回旋,龙首朝下直直垂入江中。
水面炸成天女散花,南锦凛丢出黄符抵御迎面扑来的水浪,流水还未从结界屏彻底褪下,南锦凛脚腕一紧,顿时感觉不妙。
大惊失色道:“你要做什么?!”紧接着天旋地转,人扑通一声让龙拽入河里。
慌乱匆忙中深吸憋气,南锦凛在河底里划水睁眼,涨势中水道湍急迅猛,视线受阻,朦胧间只能看清有条湛蓝发亮的长虫围着自己周身盘绕。
南锦凛气极,忍住做不出来的白眼,手脚并用向前划开,龙的大小似乎缩小了几倍,游上前握住龙角刚刚好够他一个巴掌大小。
手腕带力,南锦凛游高过他半身,以上克下之姿,龙首因他动作不得不昂首与他对视。
呼出的气泡遮挡住了人脸,温离渊不满略略凑上前。
南锦凛空闲出的手食指点了点阻止,警告的意味明确,他避水符用完了,否则哪轮到他嚣张。视线挪移,这条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的玩意,龙尾顺着自己大腿根直下缠绕,态度蛮横不让他回到岸边。
龙尾粗壮有力无法挣脱,肺部隐隐作痛,吸进去的气快让自己呼完了,南锦凛怒赏了他两巴掌,反正有水流阻碍,打了也不疼。
握紧龙角的手掌心一空,疑惑低头,大量的白气泡扑面迎来。
南锦凛受惊没憋住气,心猛道不好,下刻那群泡沫相聚整合,变作轻薄半透白纱轻拥包裹覆身。
没有想象中呛水的难受,南锦凛眨了眨眼,眼前白雾朦胧,但在水底里呼吸顺畅了起来,仿佛自己成了水族一般。
温离渊化为人形,眼眸深邃带笑,将人吓了两遭,看上去全然无悔过之意,他那妖异特别的竖瞳隐隐闪烁荧光。
南锦凛摸着脖子试探啊了两下,发现不影响自己发声,拍开伸来环腰的手骂道:“要死啊你?!”
温离渊离开门世界后,南锦凛就感觉他老不对劲,两个人隔着水面对面,恍惚间却有种呼吸交错的缠绵错觉。
“你怎么了?”思来想去,南锦凛先关怀道。
他们彼此相互凝视,温离渊唇齿轻启,淡道:“你的答复呢?”
南锦凛:“……”
虽未指明何事,但莫名的好像就是知道他在指名道姓什么。
想起月前因为一颗真言丹而撞破的真相。
那句“心悦你”的三字经又开始在脑内疯狂叫嚣,仿佛就像是昨夜才发生般历历在目,怎样都挥之不去。
脸颊赧然浮起红晕,凉水都压不住的热度,视线飘忽道:“猴年马月的旧历了,翻出来作甚。”
温离渊冷哼,乘机将人禁锢自己即触范围,“我算是发现了,你不给人一个确切的答复也罢,使唤人倒天天心安理得叫的起劲。”毫无反应的模样简直没心没肺,他时常怀疑自己当初是否真道明白了心思。
幼时那个性格恶劣的小龙人又重新钻土冒出,踢走了人前仙风道骨,凛如霜雪的温修士。
他此刻神情慵懒,手掌仿佛是虚扶着自己腰间,但南锦凛确信若得不到他想听的答案,指不定当即就将自己拖进更深的水渊。
南锦凛大逆不道,胆大包天捏住人脸颊,这放了往常,他可不敢在太岁脸上动土,很显然今时不同往日而语。
两指用力抬起左右翻瞧,搞懂了对方闹什么脾气,笑眯眯道:“咱两个都同床共枕过的关系,这话还有必要说明白么,多让人害臊啊。”
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温离渊面无表情撇开手道:“自然是有必要……”
他的后发让人猛力拉扯,扯得他头皮微微发麻刺痛,是用了狠劲。眼睑微合,人顺从昂起下巴,水纱的冰凉紧贴他薄唇。
温离渊眼皮掀起,纱后的南锦凛黑眼珠明亮带着戏谑,仿佛是个游刃有余的浪荡子,但不稳的鼻息和笨拙的硬碰,暴露他就是个从未尽人事的雏。
薄纱帷幔在手掌扯动下脱离,就好像亲手掀起了他的新娘盖头。
温离渊唇齿重新压覆,他的小少爷唇,瓣十分柔软,允许了他的过分侵略,微微张开口,触碰到了试探而来的舌尖,唇舌纠缠。
南锦凛紧张闭紧眼,窒息的紧迫感,迫使他依顺本能去追逐温离渊每次的渡气才没憋死自己。
他的心脏疯狂跳动,感觉快跳脱嗓子眼。
这时候温离渊的恶劣性子彻彻底底暴露了出来,老是故意往后躲藏退让,非得要捉弄人去追着找他。
逗急眼了,南锦凛干脆强势压着人不准挪动一分。
悬浮身旁的水纱让人一把捞获,重新盖住了小少爷的头,得到畅顺呼吸的南锦凛急喘瞪人,一拳弹棉花打在他肩头,心中奔腾能骂三天三夜都骂不完的话。
“要死啊你?!”一上来就玩这么高端,也不怕玩脱了。
亲的春心荡漾一点影都没见着,反倒像只小老虎嗷嗷凶狠。
温离渊胸口颤动闷声哼笑,环住他抱紧,如叹息般道:“你可终于答应了……”
抱着歪歪腻腻半天,南锦凛不爱待水中无实感的踩法,爬回岸上烤火。
青铜门有脚又跑了,八成是能找到它开启寨门,让它有了被发现的危机感,漫山遍野重新找山沟趴窝。
掏出舆图划了几条路径,距富贵家喜事还有一段日子,想着趁机办些能办的事。
幼时承故人恩泽,长大后离家时又阴差阳错错别,南锦凛对着莱隽城画出了个大圈。
“就它了。”
脱离了夜来风雨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芜之地,通行的方式变多了,没必要成天只能待仙舟里天上游。
家财万贯的龙君出手阔绰,能凭阵法传送,就绝不让人多费一步腿脚,能用车马驮走,就绝不让人御剑费神。
他此刻是花孔雀开屏,上赶着讨好心尖尖,成天事无巨细关怀照顾。
这些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南锦凛叼着狗尾巴草,撑着脑袋躺在就是再进两人躺都绰绰有余的豪华车厢里,吃撑了昏昏欲睡。
“好家伙,原来是会体贴人。”回顾往昔种种,与当初随便给个眼神应付自己的态度相比,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不成这便是正室与偏房的区别。
被自己逗乐的南锦凛打了个哈欠,困顿打盹间即将耸拉的眼皮掀起望向车门位置,清晨的旭光从打开的门外直穿厢内。
“到了。”
男人的脸看不清,但现在就是化成灰了南锦凛都能认得他是谁。
推拒关怀过头想搀扶自己的手,南锦凛唾弃再惯下去自己怕是会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懈怠!懒惰不可取!
“没那么矫情。”利落跳车,南锦凛不屑甩下话头。
温离渊抱臂靠车旁耸耸肩,对他额外宽容。
拉他们的车不是四蹄马,而是脚掌冒火,性格暴烈的三头炎兽,长像大鹅,白羽尾尖赤红,立比人高壮如熊,乘风带火堪比踏风轮,快过骏马三倍速。
一头市价五十两黄金日租不议价,无论是加急赶路,还是撑场门面,均是旅途最佳帮手。
“驯兽师我看他们才是闷声发大财的人,两头定点跑还敢按日收钱,鹅子若故意使坏跑慢点,荷包还不得大出血。”
抱着颗菜球放兽眼底下轮流兜一圈,要喂不喂的,南锦凛打定主意不让它们轻易吃着。
横跨大半个乾乌,一路虽有阵法协助,可掐指估算,要办完事再赶回扶风,剩下的日子就有点够呛。没得法子,只好租借这批高调过头的异兽赶路。
最左边的炎兽长颈如棒槌砸下,南锦凛偏头躲闪,还未来得及得意,手腕顿然酸麻,落下的菜球是让中间的一个头起顶走,另个则张大嘴叨住,三只配合得天衣无缝。
炎兽咬的刁钻,正正好叨住了麻筋,手腕间见了红,温离渊见状习惯道:“该。”
吵吵闹闹,骂骂咧咧,大包小包一驮,青塔道士乾机子温修士偕同他的小师弟上门拜访城主夫人——昔日的风火娘子。
南锦凛沉默不语,与温离渊相并排落座,眼珠小心转动打量,腹叹娘家灭门对她的打击可谓不小。
嚣张跋扈的飒爽英姿不见分毫,曾衣着烈焰红袍跑天下的风火姨脸色惨白,两眼麻木呆滞,额间篆刻了数不清的细纹,鬓发发白,没了往日泼辣的奕奕神采。
日暮斜下渐息,树底下的三只大鹅簇拥同眠,睡得香甜。
南锦凛捧着交给他的特别信物与温郎君面面相觑,这个从风火大娘玄铁骨鞭上拆卸下来的握把,此刻就好像是块烫手山芋。
犯愁道:“把暗兵给我来调动,风火姨太高看得起我。”
温离渊拍蓬松棉花靠枕,确认厢中的每个角落都有铺到软垫,淡定道:“睡。”
讹兽钱大厚和富贵家陆为之成亲的那日,天光晴朗,碧空万里,是为良辰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