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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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懋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南来北往的人多了,自然儿女情长的故事也丰富。可人分了贵贱,门庭多设等级,除了真正门当户两厢如意的,太过惊世骇俗的多半没什么美满的结果。痴男遁了佛门,怨女投了湖河的时不时就从市井传出,说书的都说不尽。
是以似华清宜这般能将那铁了头要跳火坑的给拉回来,手指头也数不出几个。
华清宜这厢一切打探清楚,那厢红媒婆便二度受楼家之托寻上门来。
“楼小姐终是跟那个陆郎君私奔了,楼老爷夫妇痛心不已,让我再找姑娘想想办法,这是定钱!”红媒婆从帕子里托出两锭银元宝,仿佛楼小姐跟人私奔了是件什么大喜事。
华清宜只有意料之中的淡然,将银子推了回去,“红婶走一趟辛苦,不过还是得劳烦您把这定钱退回去。”
红媒婆当下就领会了意思,转了转眼问道:“那我就跟楼老爷说,姑娘是怕没把握把令千金劝回来,若是有闪失担待不起,让他另寻高明?”
华清宜拿了包打包好的点心放到她另一只手里,拍了拍,轻眨眼睛。
红媒婆一口气没歇,当即又兴高采烈走了。
丫头月竹知道她是以此推脱两回提高价钱,却也有些担心,“楼家家大业大,楼小姐又是府上珍宝,他们还不想尽办法?若是真托了别人,我们反倒失手了。”
“就是家大业大才更看中面子,小姐私奔的事儿他们肯定不会大张旗鼓,我这‘歪门邪路’必定是他们的首选。”
月竹不赞同她把自己贬低成这路数,却又叹气:“也不知道这楼小姐跑去了哪儿,别跟王员外家的一样,一头扎进马贼窝,咱们还得跟着受罪。”
“易箴打听回来了,是本县的书生,祖上穷三代,前年秋闱落榜,正是踌躇满志,估摸明年还得考,跑不远。”
“连乡试都考不上……真不知道楼小姐图的什么。”
“嗯……大概长得好看吧,被美色迷惑而是常有的事儿。”
月竹闻言,下意识往易箴那里瞧了一眼,摇头点着手里的银钱,“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总有长得更好看的,再者好看也不能当饭吃,人哪有银子靠谱。”
这话华清宜甚为赞同,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们一般理解透彻,衣食无忧的富人们总会寻点精神上的不寻常。
见月竹点完了钱,华清宜扭头喊易箴:“你的月钱还是存起来?”
“你看着办。”易箴擦着刀,对自己身为护卫应得的酬劳不屑一顾。
“没见过这么心大的,也不怕自己的老婆本没了,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攒了多少钱?”华清宜忍不住犯嘀咕。
易箴抬起眼,也没说个数,只道:“我的不还是你的。”
这话道理没错,可月竹听着总觉得怪异,没及细想又被眼前白花花的银子勾去了注意。
华清宜看他浑不在意的模样,故意道:“我看以后也别给你计月钱了,都算我的省事。”反正吃喝用度都是一起,也没什么区别。
“依你。”易箴收刀,面上无一丝不满。
月竹暗地一啧,这词儿用着怎么一股子隔壁惧内的味儿呢?
翌日,红媒婆再度登门,这回还跟了三四个人,提着盒子抬着箱子阵仗不小。
打头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称是楼家的管事,专程奉了楼老爷的意思来赔不是,摆足了诚意。
华清宜本来也是卖个关子,买卖是要做的,寒暄几句不再拿乔,不过看到定钱换成了两锭金子,还是吃惊不小,暗道这首富出手就是阔绰。
“既然楼老爷还信得过我,我必竭尽所能。烦请几位回禀楼老爷,将小姐出走的消息务必压下,先不要着人搜寻,对外只说于寺中静养即可。”
管事一行见她还算好说话,此行比想象中顺利多了,皆松了一口气。
待人走后,红媒婆看着桌上的谢礼合不拢嘴:“还得是姑娘这招好使,我那天一说楼老爷就有些急了,打算亲自过来的,只是楼夫人病倒在床还需照应,这才吩咐了大管事代为表示。”
华清宜自知平头百姓,也不欲摆太大的谱,万一过火真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她从那定金的盒子里拿了一锭,干脆地递到红媒婆手上,“这次也是托您从中说和,不然这买卖还成不了,这定钱也有您一份。”
“哎哟!这怎么使得?太多了……”红媒婆说着却捧着金子没松手,眯成缝的眼睛里闪着精光。
“这有什么使不得,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以后我还得仰赖您呢。”
红媒婆推了几下才收了金子,又道:“什么仰赖不仰赖的,互相照应么!还真别说,我搭上姑娘这路子,比我给人做媒赚得多多了,这好事儿别人想揽我还不给呢!”
“那就劳红婶多帮我打听打听了。”
“这是自然!”
月竹觉得太便宜了红媒婆,到晚饭的时候还在念叨这事,一副剜了心尖肉的表情。
“那只是定钱,咱们且有的赚呢,为点小钱心疼成这样。”华清宜给她添饭,笑她两句。
“那可是金子啊我的姑娘!”月竹嘀咕,“还说易公子不拿钱当钱呢,我看你也一样,你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华清宜啧一声:“我教你成语这么用的?”
“你想好法子了?”一直默默扒饭的易箴出声,打断他们主仆嬉闹。
“想了个七七八八吧,首要还是接近那两人,然后才能对症下药。对了,你探查到人在哪儿?”
“楼家暗地里联络过官府的人,他们不敢露面也没法离开懋县,暂回八马山了。”
“八马山……陆焱的老家?那儿不是都荒了?”
“荒了没人自然也不会被发现。”
“那不还是被你发现了。”华清宜玩笑了一句,有时候是挺佩服他追踪线索的本事。
月竹听罢就替他们愁,“又是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让楼家先把人捆回来不行?”
“嘴皮子要能说通那满脑子只有情郎的千金小姐,她也不会还跟人私奔了。”华清宜夹着根青菜琢磨片刻,“现在得想想怎么接近他们才好,他们跑到荒村躲避,我们要冒然出现肯定会引起怀疑。”
“那你跟易公子也扮作私奔的苦命鸳鸯不就得了。”
月竹嘴快,话落引来华清宜和易箴的集体注视,一口饭差点噎在喉咙上。
“还得是你。”华清宜飞快地过了一遍脑子,觉得没有比这更适合的了,拍着她的肩膀甚为赞许。
月竹看了眼沉默不语对此毫无意见的易箴,隐隐觉得自己做了件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继而道:“我也跟着,咱仨就演出西厢记。”
华清宜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当即摆手,“私奔都是偷偷摸摸让丫头殿后望风的,带着一起跑岂不露馅,你就在家里接应。”
月竹咽下吊在喉咙里的青菜,“那我觉得你俩还是扮父女吧,爹带着闺女避债,不然都私奔哪有那么巧的事。”
易箴淡淡开口:“易容/面具没有了。”
意思他扮不了人家的爹。
月竹又被嚼进去的蘑菇吊住了,咳了两声抬起头来,不待跟易箴据理力争,就听华清宜拍板钉钉:“行了,就这么着吧,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话,可能更容易跟他们接近,吃饭。”
死狐狸!
月竹暗骂一声,伸手把华清宜提前犒劳易箴的鸡腿抢了下来。
“这不两条腿呢,一人一条,后边得靠你俩多跑腿,多吃补一补。”华清宜说着把另一条鸡腿又拿给易箴,半路还是被月竹截胡,害了一声,“这丫头,你不昨天还说胖了要忌嘴?”
“想通了,不忌了。”
华清宜没招,把桌上的红烧绕给易箴推过去。
易箴执着筷子,夹肉也显得慢条斯理,一边嘴角歪着似乎在笑:“她是觉得我喜欢你,怕我扮你夫婿趁机占你便宜呢。”
“真的?”华清宜看向呆愣的月竹。
易箴冷不丁就把喜欢这么说出来,虽然不是承认,但乍一听总让人一激灵。
月竹还没反应过来,被华清宜敲了一筷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总想这么没谱的事,别说你家姑娘我没心思,易箴早就有心上人你不也知道,下次可别乱说了。”
他心上人不就是你么?!
月竹心中一阵呐喊,看着华清宜全无所觉的样子,愈发对对面滴水不漏的易箴有成见了。
扮猪吃老虎披着羊皮的狼!
“可是说真的,姑娘你跟易公子男未婚女未嫁,去了那地又是孤男寡女,是应该避避嫌。”月竹眼看华清宜不开窍,就是说了她未必相信,只好换个说辞。
“逃荒的年头都过来了,赚钱要紧还讲究这些,也不是外人了知根知底,我若连你们都不信任,可就再没可靠的人了。”
月竹觉得跟她说的就不在一个道理上,“反正姑娘的清白也要紧,易公子自己掂量!”
易箴抬了下眼皮,“我要下作,你姑娘的清白能留到现在?”
“你——”
“鸡腿都塞不住你俩的嘴!”华清宜听不下去,一人一巴掌呼上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