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的弟弟》拂乱小枝

22、第 22 章

　　简遥取完行李箱，在航站楼远远地便看见了陆崇。

　　他的身高和相貌在人群里格外突出。
　　到了绝对让人难以忽视的地步。

　　只不过简遥仍旧恍惚了一刻——

　　江城这几日急剧降温，陆崇穿了件阔版型的黑色风衣，一条薄羊毛质感的浅灰色围巾随意地系在脖颈。他的头发似乎也长长了一些，碎发垂在前额，遮掩了一些锋利的冷感。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手里好像还抱了一束花，正遥遥看向自己。

　　“这里！”简遥挥挥手确认，拉着行李箱加快了脚步。
　　他发现陆崇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但隔得太远了，他听不见。

　　“不用跑。”
　　简遥在陆崇面前站定时，陆崇才启唇又重复了一声，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你的脚伤需要慢慢养，平时就对它好点吧。”

　　“行。”简遥乖乖点头。

　　这里靠近门口，室外凛冽的风吹进来，简遥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他行李箱没有太厚的衣服。

　　“冷？”
　　陆崇皱了皱眉。

　　刚才寒风灌入鼻腔，简遥顿时有种想打喷嚏的冲动，抿紧了唇。
　　等他调整过来准备开口回答时，陆崇手里的话不知何时已经塞进了自己怀中。

　　而陆崇正偏着头，将刚刚取下的围巾给简遥带上。

　　简遥下意识地拒绝被堵在喉间。
　　不过真的有些冷，他欣然地接受了陆崇的好意：“谢谢，都是你的御守保佑了我。花……我替你拿着吧。”

　　陆崇保持着刚才偏头的弧度。
　　笑得更无奈了。

　　“送你的。”

　　“啊？”

　　简遥张了张唇，没太反应过来。

　　昨晚，陆崇问了自己回来的航班之后便表示，正巧今天下午他会送一位很重要的朋友到机场，到达的时间与自己降落的几乎吻合，所以可以顺便接自己回学校。
　　于是简遥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束花肯定是陆崇为那位很重要的朋友准备的。

　　“谢谢你小崇，”简遥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惊喜地问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白玫瑰？”

　　“猜的。”陆崇眼神有些拽，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得意，“不过你喜欢就好，恭喜你拿到金奖。”

　　话里刚落，陆崇便背过身。一手自然地拉过简遥的行李箱，一手抄在兜里，往门外的方向走去。

　　啧啧。
　　果然人长得帅，拉着他的不过百行李箱都能迈出韩剧男主的味道。

　　简遥默默欣赏了两眼，快速跟了上去。

　　“对了，我行李箱里带了些京州的特产，等会儿记得提醒我拿出来给你。”

　　陆崇接道：“特意给我买的？”

　　“不是……”简遥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遍，像数羊般念出来，“给几个人都准备了，我妈、余熹、我室友……”

　　不对。
　　简遥的声音突然顿住。

　　他此刻才反应过来，陆崇问的这句话怎么有种“单单是我有，还是姐姐妹妹们都有”的感觉？

　　他看向陆崇，捕捉到他唇边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随即噤声。

　　“你昨晚才比赛结束，什么时候有空跑去买了那么多东西的？怎么不在京州多玩两天？”
　　陆崇见他没再说话，回头撩了他一眼。

　　“今天早上起了个大早去买的，总觉得去一趟还是要带些东西回来，是吧？”
　　简遥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连声音都不自觉显得俏皮了一些：
　　“至于今天回来，是因为想蹭你的车呀。”

　　“……行。”
　　他也是学会了。

　　经过一番调侃，两人之间的氛围顿时轻松了不少，一路走到车旁时脸上都挂着笑。

　　但没有人注意到。
　　不远处的一辆迈巴赫上，有一双快要发狂的眼睛正牢牢注视着他们。

　　-

　　车上，温暖如春，暗香流动。
　　和冰冷的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陆崇开导航的时候，手机上方突然弹出来两条消息提示，来自陆裕声。

　　[你现在在哪]
　　[？]

　　陆崇将提示栏上滑，没空搭理。

　　只是刚一上路，对方的电话直接拨通过来。

　　“怎么不接？”
　　简遥听到电话铃响了几秒被陆崇挂断，下意识地问道。

　　陆崇看了他一眼：“骚扰电话。”

　　简遥“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其实他刚才无意间瞥到了来电铃声上的姓名备注，是陆裕声。
　　于是接下来消息提示音频繁响起时，简遥都低着头，以免不消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内容。

　　陆崇瞥了眼手机，全是陆裕声轰炸来的信息。
　　[怎么还挂我电话？]
　　[有什么事见不得人吗？]
　　[在哪？]
　　……

　　陆崇无声叹了口气，草草输入两个字：开车。

　　点击发送，然后开启勿扰模式。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再给半点被他打扰的机会。

　　车一路行驶到高速，平阔宽敞的路面上，简遥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他蜷在副驾驶位，脑袋歪向车窗那侧。

　　于是陆崇一转眼，就清楚地看见了简遥下巴上的那颗小痣，以及像糯米糍一般软乎乎的脸颊肉。

　　简遥比他矮一些，以前几乎每次看他都是由上而下的角度。
　　他骨骼清丽且薄，平日里给人的气质都像是一块清透温润的玉。只有在他睡觉时，能窥见一丝稚气。
　　莫名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陆崇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简遥第一次做他的车，也是这样蜷着睡觉。
　　这段时间他为了准备比赛还有解决各种烦心事，应该累得不轻。

　　不知怎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点儿心疼。

　　陆崇将车载音响的音量调低，害怕吵醒他。

　　只是，才过了一会儿，消息提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是刚开了勿扰吗？
　　陆崇眉头不自觉拧起。

　　他解锁屏幕确认了一眼，才发现不是他手机发出的声响。

　　半分钟后，简遥迷迷糊糊的醒来。

　　因为睡姿的缘故，他的手心有些发麻，加上手机频繁的震动，令他不得不睁开眼。

　　“被铃声吵醒了？”陆崇朝那边瞥了一眼。

　　“嗯。”
　　简遥眨了眨眼，还有些软绵绵的劲没有褪去，回答的声音轻得跟小猫似的。

　　他解锁手机，发现是骆潇老师给自己发来的信息：

　　[小简，你下飞机了吗？我把你的联系方式推给《舞韵千年》的导演组了，他们说还没加上你，你那边有收到好友申请吗？]
　　[怕你以为是骗子，所以特意跟你说一下～节目组本来想发邀请函到你的邮箱的，看到你的微.博许久没有更新过，不确定能不能收到，所以选择这个方式。]

　　简遥回复完退出去，果然看见联系人那里有一个红色的小圆点。

　　加上的第一时间，对面就将来意说明清晰。并告知他，报名在两个星期后结束，如果有意向参赛，请及时提交参赛申请。

　　简遥将文件点开仔细阅读一遍，又去搜索了不少关于新一季《舞韵千年》的吃瓜爆料。
　　据说这一季的舞美将全新升级，导师名单里还有他最喜欢的陈儒。

　　无可否认，他对这个节目是向往的。

　　只是……

　　“怎么了？”

　　陆崇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唤回了简遥的神思。

　　他抬眸，目光虚无地望向前方视野，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启唇：“我在纠结一件事情。”

　　“什么？”

　　“有一个比赛类的舞蹈综艺邀请我参加，我很心动，但这个综艺的制作方名单里，有……艺心传媒。”

　　其实简遥也清楚，即使艺心是制作方之一，艺心的大老板和他这个小小的参赛成员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但他真的怕再和陆裕声纠缠不休。
　　像是无止境的黑洞一样。

　　昨晚拿到比赛奖金以后，他看了眼自己的账户。大学三年多来的存款，之前兼职打的一大笔广告费，再加上金奖的奖金，简遥总算是凑齐了欠陆裕声的钱。

　　他将钱一次性汇入陆裕声的账户以后，利落地将陆裕声的号码、其他有关联的软件一键拉黑删除。

　　他的世界，彻底清静了。

　　不知不觉的，车内陷入好长时间的安静。
　　简遥瞥向陆崇时，他的眉心微微蹙起。

　　他想着缓和一下气氛，忽然问道：“对了小崇，你前几天在我宿舍楼下的时候跟我说的，等我比赛结束后有话对我讲，是什么啊？”

　　陆崇摩挲了一下大拇指，犹豫片刻，启唇道：

　　“任何事都有优先级。这个综艺如果是你心驰神往的，那就参加，至于别的什么忧虑并不重要。而且，如果你真的放下陆裕声了，便不需要刻意避开和他有关的事或人。”
　　“包括我。”

　　虽然简遥弄不清他是在回答自己的那一段话，但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似乎正中自己心里最薄弱的地带。

　　但……

　　“包括你是什么意思？”

　　陆崇和他接上视线，沉稳有力：“对于你而言，我首先是你的……朋友，才是你前任的弟弟。”

　　“嗯……”
　　简遥琢磨了一下。

　　“我希望你眼里的我只是我。”

　　-

　　简遥回到学校的时候，这次比赛的指导老师周琼芳让他立刻到院长办公室。

　　他到了才发觉，几位领导和老师正在办公室里接受采访。

　　正想默默退出房间等待，周琼芳却突然朝简遥招了招手：“进来！”

　　“王主任，这位就是简遥，刚获得桃李杯民族民间舞青年男子组金奖的简遥，他是我们院舞蹈系本科生。”
　　院长罗致鸿连忙将简遥拉到自己身边，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教育局的王主任。”

　　简遥云里雾里。

　　刚才周老师电话打得急，他以为只是简单地来做个汇报，或者提醒他如果接下来接受采访记得多提提学校的名儿。

　　只是教育局的人怎么也来了？

　　不过他还是展露出得体地笑容，超面前头发微白的男人微微欠身：“王院长好。”

　　“简遥…….”王主任咂摸着他的名字，眉间的川字纹锁紧了一些，“怎么有些熟悉？”

　　简遥身子陡然一僵。
　　经王主任这么一提醒，他倒是记起来了他们的渊源。当年陈荣利救下失足少年瘫痪，王主任和简遥当时初中的校长一起来家里慰问过。

　　只是当年，王主任还不是主任。

　　不过王主任并没有想起，短暂地思索之后，只称赞了一句“好名字”。

　　在办公室听了一会儿，简遥才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好像是江大的舞蹈系再申请评为国家重点专业，所以最近各种工作开展得较多。正好他刚拿到一个很有分量的奖项，才破格被邀请到今天的采访，以及接下来的饭局当中。

　　晚饭的餐厅订在鹤舍。
　　进入包间，便可以遥看长江。

　　简遥等所有领导和老师都坐下后才就坐，只是屁股刚一沾板凳，副院长就让简遥下去接个人。

　　“好，请问是谁，他认得我吗？”

　　副院长笑笑：“小曲，曲皓然。”
　　然后转头给王主任介绍：“也是我们专业的学生，和简遥同一个班的，也非常优秀。”

　　王主任乐呵呵答道：“哦，好好好。”

　　简遥插空回答了一声：“好，我马上下去。”
　　便匆匆离开了包间。

　　见到曲皓然时，他正从保姆车上下来。
　　大少爷摘掉墨镜，像走猫步似的朝简遥走过来，不知道冲着哪里翻了个白眼：

　　“走吧。”
　　颐指气使的。

　　上次陆崇在舞蹈教室护短的事让官曲皓然颜面尽失，他无法怪陆崇，便将所有的怨气撒到简遥身上。

　　走进电梯里，曲皓然故意把简遥挤到边上。

　　简遥忍受不了了，终于开口：“你另一边是没有位置了吗？曲皓然，是不是太幼稚了？”

　　“简遥，别以为拿了个野鸡奖项就了不起了，任何人的差距生来就是一条鸿沟。”

　　“…….”
　　简遥无语一瞬。

　　如果副院长听到他说桃李杯是野鸡奖，应该会因为培养出这么个儿子而吐血的吧？

　　“不好意思，”简遥扯起嘴角，没有正眼瞧他，“可惜你连野鸡奖都拿不到。”

　　“叮——”电梯在简遥话音刚落的那刻到达11曾。

　　简遥迈出门，留下一个不屑的背影。

　　并不在意那个满身巨大logo的大少爷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只是他没想到，人的面目竟能转换的如此之快。
　　进了包间之后，曲皓然想换了个人似的，主动为王主任好院领导门添茶敬酒。
　　应该是从小被副院长带着见识这类场合，他在这里的社交如鱼得水。

　　简遥默默松了口气。
　　这么看来，至少曲皓然不会当着这些人的面在与自己呈口舌之快。

　　不过简遥再这种场合里并不是特别自在，用餐的礼数和形象令他无法畅快吃喝。
　　他原本打算比赛结束回来奖励自己大搓一顿，可现在面对满桌的翅汤浸东星斑、荆沙甲鱼、湖锦至尊烤鸭、石板雪花牛肉粒……竟渐渐失去了食欲。

　　甚至需要借去卫生间的理由，来短暂逃避呛人的烟酒味。

　　简遥从卫生间出来时，可以在走廊上停留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正想随意浏览一下短视频，便看见陆崇发来的消息：

　　[你在鹤舍？]

　　[简遥：对，在和老师他们吃饭，你长了千里眼？]

　　[陆崇：看到曲皓然的朋友圈了。]

　　[简遥：你还是加了他？]
　　后来简遥才听说，服设专业走秀那天宋听禾讲的那个要联系方式不得反被讽刺的人便是曲皓然。

　　陆崇很快给了答案：[没有。]

　　[陆崇：真的没有，我是看我室友的手机才知道的。]

　　说来周鸣真是一朵交际花。
　　他急切地和简要解释完后，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简遥还想再拖延一会儿进包间的时间，便顺便和陆崇倾诉了一句：

　　[和领导长辈吃饭，根本尽不了兴，可惜这一桌好菜了。]

　　陆崇秒回：[还是和我一起吃饭比较开心？]

　　简遥扫完的瞬间，这条消息被撤回。

　　……

　　[简遥：我看到了，客观来讲我赞同你的观点。]

　　[陆崇：……]
　　[陆崇：那一会儿你们结束，我再带你去吃点儿。]
　　[陆崇：结束了跟我说。]

　　简遥慌了一刹那。
　　他知道陆崇是个行动派，言出必行。但这里离学校车程一个小时，也太麻烦人家了。

　　他刚想拒绝，便碰到从卫生间出来的周老师。

　　“简遥，怎么还没回去？”

　　“……这就回去。”

　　看来，这顿夜宵不得不吃了。

　　-

　　王主任和陈院长喝的开心，一边喝一边唠嗑，时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十点。
　　其他人也不敢催促，只能陪在旁边，在适宜的时间内附和以及两位大佬的高见。

　　最终还是陈院长先起身，说时间迟了，就到这里了。

　　[简遥：终于吃完了。]
　　他拿出手机和告知陆崇。

　　对面只回来简洁的两个字：[下楼。]

　　陆崇早已将车停在了鹤舍旁的一个地下停车场内。此刻，他正站在路灯下，接着陆裕声的电话。

　　“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在机场？”

　　“对，怎么了？”

　　陆崇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很沉的呼吸声，像是在压抑某种剧烈的情绪和欲望。

　　陆裕声说：“我看到你了。”
　　“我看到你和简遥了。”

　　陆崇不以为然地“嗯”了一声，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崇，你最近是不是和简遥走得太近了？”

　　今天下午，陆裕声在机场看到两人时差点不敢辨认。
　　陆崇熟稔地接过简遥的行李箱，简遥手中抱着他最喜欢的玫瑰花，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上了车……
　　看上去，两人像是一对恋人。

　　即使回到了家，那短短一分钟的场面仍一直在脑海里循环。
　　……是错觉吗？

　　陆裕声找了许多论证两人清白的理由。
　　比如，早在多伦多公寓里的时候陆崇就更听简遥的话，简遥一直也十分照顾陆崇。

　　两人关系好，互相帮助，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突然，陆崇几次奉告自己离简遥远点、在父母面前的拆台、提醒自己管好祁星……一桩桩一件件的画面碎片拼凑在脑海里，形成一个清晰的答案。

　　陆裕声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他昨天换我的钱，是你给他的吗？”

　　“你想多了。”陆崇简直发笑，“你这样想他，怪不得他无法和你合拍。”

　　“你什么意思？陆崇！你什么意思！”
　　陆裕声在电话那头吼了起来。

　　陆崇将音量调小了一些，一抬眼，便看见简遥出现在他视线中。

　　他刚才餐厅正门出来，目光相接后，便朝着自己小跑来。

　　夜晚的寒风将简遥的碎发吹到耳后，露出他饱满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在黑夜里水光潋滟的眼眸。
　　他眼尾和唇边的每一寸弧度，都沿着陆崇心中最柔软、最妥帖的地方蜿蜒而去。

　　这一刻，时间仿佛放缓。
　　陆崇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几秒后，他将手机贴紧耳朵：
　　“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