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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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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苏筱筱在软榻上醒来,身上披着狐裘大氅。
她撑着身体坐起,环视房内一圈,没有人。压在榻上的手掌,还能感受到残留的余温。
她拢了拢大氅,低头将头埋进狐裘里,衣服上似有似无的沉香气飘来。
嘴唇的痛感传来,昨晚...并不是幻觉。
她又掀开狐裘往里瞄了一眼,还好......衣服完整都还在。
回想起林如星的拥抱,她又重新裹紧了狐裘。
门开了,林如星拎着食盒进来,就看到此副光景。
苏筱筱半张脸藏在狐裘大氅里,皮肤白得几近与白色皮毛融为一体,听见动静,抬起头,浅褐色如琉璃一般的眼珠,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像一只刚出山洞的小狐狸。
林如星喉咙滚了滚,走近房,将食盒放在案几上打开,依次拿出拍花糕,杏酥饮、糖蒸酥酪、金丝燕窝等吃食。
苏筱筱盯着面前的糕点,须臾道:“这些糕点,不像是学宫厨房里做的。”
林如星摆盘的手指顿了顿,回答:“是萧霜送来的。”
苏筱筱蹙眉。
“萧霜要我放了辛乙,我应了。”
“辛乙明日出狱,但我不想便宜了他。”
苏筱筱本不想吃,听到林如星一席话,勾了勾唇,拿起一块拍花糕咬了一口,“那就送他们一份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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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锁链被打开。
“辛大人,请吧。”
辛乙揉了揉被压得青紫的四肢,一瘸一拐地走出牢房。
他被告知被判无罪,转到客房内,次日便可出狱。
辛乙在桌旁坐下,抬手吃力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眼睛微眯。
只要他咬死一切都是荣闫的安排,林如星拿不出证据,最终只能放了他。
他举起杯子,梅花的幽香传入鼻腔,他怔怔地握着茶杯,恍了神。
昔日庄家音容相貌历历在目,超凡脱俗,惊才艳绝。
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
梅花因他而谢,这世上,恐再无一人能与他心心相印了。
辛乙的手抖了起来,掩面沉默了半晌,起身托着脚躺在床上,悄然无息地睡去。
梦中,梅花的香气愈发浓烈,恍惚间,似有声音在互换他。
“辛大人。”
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辛乙猛然惊醒,睁大双眼,周遭一片黑暗。
心跳砰砰砰地撞击胸口。
“谁?”辛乙壮着胆子,喊出了声。
黑色纱帘如烟雾般,无声飘荡。
辛乙看着纱帘,心中瘆得慌。
他强忍着恐惧走下床,缓缓走到窗柩旁,猛地拉开窗帘。
“吱~”
一片窗柩缓缓地随风摇动。
只是未关紧罢了。
辛乙呼了口气,拉起窗柩闩上,转过身。
一双满是血丝的双眼瞪着他。
藏在头发中的浅褐色瞳仁失去了往日神采,妆粉如同元宵毫无生气地挂在脸上,肩膀向前蜷着,与头颈形成一个扭曲的弧度,似乎是被外力扭打过,僵硬的身躯透出幽怨和绵绵不尽的怨恨。
“啊啊啊!”
房间凭空出现一个女鬼,辛乙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四肢并用往后爬,躲在床边用后背死死抵着墙角,
“你...你是谁?”
瞳仁在眼眶里轮了一圈,似乎在寻找,最后定定地落在辛乙身上。
“辛大人,我好思念你。”
说完,女鬼低声啜泣起来,暗红色的眼泪在面颊上划出两道血痕,熟悉的梅花香变了味,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房间里。
辛乙双腿发酸,牙齿打颤,说出的声音细弱蚊蝇:“庄家?你不是死了吗?为何出现在这里?”
女鬼的脖子生硬地抬起来,哀怨道:“我本枉死,判官说我在人间还有未了的事情,不能投胎。”
“我不解,人死了岂有不能投胎之理,判官的回答令我意外。”
辛乙又惊又惧,问道:“判官怎么说?”
“有人于我有愧,故我不能往生。”
辛乙心脏如同被凿了洞,有冷风灌入,身上的血一丝丝失去温度。
庄家,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女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细声道:“辛大人,你爱我不假,但你也杀了我。”
辛乙鼻涕眼泪一同掉了下来,垂下头,道:“我和你一样也是苦命人,我爱你,可我也没有办法救你。”
“我知道你就是苏筱筱的时候,内心极为挣扎,我竟然爱上了曾经害过的人。得知萧大人要杀你,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辛乙跪了下来,涕泪交加,重重地向苏筱筱磕头:“但我真的没有办法!”
“得知你死之后,我无一日不活在煎熬里,可是...可是,若我为你平反,揭露了真相。萧大人也不会放过我啊!”
“萧大人....呵呵,他时日不多了。”
辛乙瞳孔一震。
女鬼幽幽道:“罢了,辛大人,事已至此,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贫女只想早日投胎,还请辛大人往下过往成全。”
辛乙伏在地上,身体抽动:“如何放下?”
女鬼默了片刻,静静道:“辛大人,我无法替你放下,倒是我在地府,判官曾对我说,要么是让您真心悔过放下执着,要么.....”
“我就只能带着你一起上路了。”
辛乙的身体猛然抖了一下。
半晌,他坐起,鼓起勇气问道:“你可曾怨过我?”
女鬼摇头:“不曾,与辛大人结识一场,是我浮生中唯一的光。“
辛乙闭眼,热泪顺着眼眶倾覆而下,滴滴砸到他的手背上。
他在黑暗中静默了许久,再睁眼,房间虚空一片,仿佛无人来过。
辛乙神情肃穆,脸上甚至挂起了微笑,他擦干净了脸,抚平衣袍,打开房门,对监守的门口的衙役道:“我要翻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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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从客房轻手轻脚走出,双手搭在门梁上,侧身探出半个脑袋,远远看到辛乙跟着衙役走远的背影。
她往门外迈开脚,胳膊猛然一紧,被人抓住拉进怀里。
云是沉水香,澄潭清冷,白衣飘飘如蓝天中的一抹清净。
她抬头,笑道:“林祭酒,我这幅样子,您不害怕吗?”
林如星眼睛漆黑,双臂环着她,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低头,极富冲击力的面孔临在苏筱筱眼前,苏筱筱心底一震,呆呆地看着他。
“与辛大人结识一场,是你浮生中唯一的光?”
林如星又逼近了一寸,鼻尖快要贴到苏筱筱的脸,低声开口。
“那我呢?”
苏筱筱眼睫闪了闪,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
“我同辛乙套话而已。”苏筱筱无奈解释。
林如星无动于衷,继续盯着她。
她无奈呼了口气,在林如星面颊上轻轻一啄,“实际上我只喜欢你一人,行了吧?”
林如星嘴角快要压不住,下巴压在她的头顶蹭了蹭还是觉得不满足,抬起苏筱筱的下颚,狠狠压上她的嘴唇,强势地攫取她的每一寸气息。
“唔...”苏筱筱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后背发麻,眼前眩晕,最后不得不趴在林如星肩上。
林如星一手拖着她,一手拿出方巾沾了水,一点点地抹去她面孔上的脂粉。鬼面褪去,清水芙蓉,颤巍巍如同荷叶上的一滴露珠。
她可以是罪臣之女苏筱筱,是书童陈风,也是神秘莫测的庄家。
甚至也能化为女鬼,成为辛乙的心魔。
这反而让林如星更看不懂她。
她因危机,藏在各种身份之后,有万相,又无一相。
她始终无法做自己。
林如星手指握紧,只想马上将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一个个都屠戮了,还她一片清净!
“扣扣扣。”
敲门声响起,苏筱筱下意识躲到榻上,拉紧了床幔。
林如星起身拉开门,门口是徐正焦急的身影。
“林祭酒,不好了。”
“我带荣闫回宅子,去荣家大院的树下挖当年辛乙与他密谋构陷的苏浮生的契约。这件事似乎被人知道了,提前将证据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