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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翠微峰3 ...

  •   “血骸封印?”

      陆照雪略想了想,摇摇头,“好阴邪的名字,你在哪儿听到的?”

      喻念安于是将她在小竹林的经历讲述了一遍,当听到那个遮面黑衣人时,陆照雪微微皱起了眉。

      “我怀疑那个黑衣人便是之前放闻人时离开苍云门的人,也是闻人时口中那个会使用血骸封印的人。”喻念安顿了顿,又问道,“近日苍云门有受伤的人吗?”

      陆照雪摇摇头。

      “白掌门呢?”

      陆照雪愣怔了一瞬,神色有一闪而过的不悦,最终却没责怪她的无礼,“师父近日闭关,我回来之后还没见过他。”

      如果殷浩讲的事情都是真的,那白榆多半也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君子。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测,以喻念安现在微妙的处境,她的话只能止步于此了,况且陆照雪如此聪慧,不会不明白她话中意味。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血骸封印的事,我会去查一查。”

      陆照雪走出院子,喻念安忽然想到什么,追了出去。

      “陆师姐,请等一下。”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小木牌,“这个送给你。”

      陆照雪伸手在那木牌上一触,神色微微一变:“好浓郁的灵气,这是什么?”

      “三桑神木,凝神聚魄。有了这个,就算肉|身湮灭,它也能保护魂魄不逸散。”

      陆照雪眉头微蹙,还是不解。喻念安不欲多说,将三桑木塞到她手里,神秘一笑,“这是命运的礼物,收好噢。”

      说完摆摆手,逃也似的溜回院子,留下一脸茫然欲言又止的陆照雪。

      如果息魂谷的悲剧一定会发生的话,不知道三桑木能不能改变南月河身死魂消的结局。

      送走陆照雪,已是月上中天。喻念安躺回她舒适的竹椅上,仰头看着夜空,一弯清冷的孤月悬在山巅。

      子时已过,一切如常,什么都没发生。

      不知道子母蛊这种东西是南镜真实存在的,还是那个混蛋随口编出来的瞎话。

      这个问题其实她早就问过了,只是她醉酒误事,一不小心错过了答案……

      那是他们刚到临清镇的时候,某日喻念安在镇上闲逛,顺手拎了几坛酒回去。

      竹席往长着杂草的院子里一展,再放一张矮桌,虽算不上风雅,但胜在那夜月朗星稀,晚风如诉。一开始是她和湫漓两个人,后来变成三个、四个,游逸尘是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的,她都浑然不觉。

      那天夜里大家说了些什么,喻念安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酒酿一杯接着一杯下肚,一开始他们坐着说话,到后来变成躺着说话。她枕着七娘冰冰凉凉的蛇尾,望着天空皎洁如玉盘的圆月,心里充盈着巨大的喜悦。

      游逸尘的脸出现在她视野上方,他看了她一会儿,用指尖戳戳她微微发红的脸颊,问道:“你笑什么?”

      她无法告诉他那时她自以为已经改变了故事的走向,在这个世界心中挂念之人皆在身侧,那种感觉有多么踏实,所以她只是傻笑,将那些垂在她脸上的黑发一圈圈地绕在指尖。

      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榻上。游逸尘不知在旁边坐了多久,正要起身,喻念安一把拉住他,口齿不清地问了那个关于子母蛊的问题。

      本来这个让人十分不愉快的话题出口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已经清醒了一点,可是游逸尘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慢慢凑近。

      也许是因为酒意,那双始终淡漠又疏离的眸子竟然有了温度,喻念安望着那双眼睛,忽然忘记了一切,耳朵里尽是自己雷动的心跳。

      所以,游逸尘当时说了什么,她竟是一个字也没听清……

      酒醒之后,喻念安悔得肠子都青了,总想着再找个机会问问,可每次一对上他的眼神,她话还没出口,心已经先虚了。

      万一,那心猿意马的一刻,只是她醉酒之后的幻觉呢?

      桌上的萤石小灯散发出柔和的橙光,一只飞蛾被它吸引,一次又一次扑向这团温暖的火光,却总是撞上坚硬的琉璃。

      喻念安望着那只不知疲倦的飞蛾,就这么吹了半宿的冷风。

      第二日晨起,她找到照例要去上早课的四师兄,托他想办法从山下带两只作乱害过人的妖兽回来。

      苍云门毕竟是仙门大宗,山下大大小小的黑市数不胜数,在里面寻两只妖兽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喻念安的要求有些特别,足足过了小半个月,这事才终于有了眉目。

      “搞定!”

      江亭避过众人耳目,神神秘秘地来到她的院子里,得意地一仰下巴,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刻了符文的小盒子,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流光从盒子里流逸出来,落地“砰砰”两声,同时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传了出来。

      从流光中滚出来的是两坨被捆仙索缠住的妖兽,都翻着白眼流口水,从它们睿智的眼神几乎看不出来曾经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凶兽。

      “放心,都活着。”江亭解释道:“我的缚灵袋是自己改的,品级不够,装这样的妖兽还是太勉强了。”

      喻念安点点头,捂着鼻子走近一看,其中一坨是扭得跟麻花一样的巨蟒,白腹黑身,背上有一道道红色的暗纹。乍看过去这条蟒蛇与七娘并不相似,七娘尾巴上的紫色条纹既神秘又神气,而这头浑身腥味的蛇妖身上的纹路让人不适,看久了会觉得有些恶心。

      算了,反正是装装样子,都是蛇妖,应该能蒙混过去。但是另外一坨……

      浑身灰毛,尖牙利爪,身子有些像狼,嘴却很尖,一靠近便能闻到一股腐臭味。自从练了拘灵法咒之后,喻念安自认打过交道的妖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眼下这个,她却是没见过。

      “四师兄,我不是说要只狸猫吗?这位是……?”

      “这是只灰狡,最爱掏吃人心,听黑市那老板说,这只狡已经连续害了十几个人,要是没被捉住,恐怕修为很快会大增,到时候就难办了。”江亭蹲下来,解释道:“你说要找作乱害人的蛇妖,那倒是好办,别说一只,一百只我也能给你找回来。但是狸猫这玩意儿吧,成了精的本来就不多,就是成了精它一般也不作乱,平时呢大都待在深山老林里,就算跑到城里来,多半也就是偷点吃的,这种没什么意思的小妖精,黑市的猎妖师也懒得费劲去捉。”

      喻念安在江亭身边并排蹲下,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道理我都懂。可是狸猫是毛茸茸的,大圆脸,大肚子,大尾巴,它是圆的。这尖嘴猴腮腰长腿短的像什么?”

      江亭在她肩上一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你不就是想让它看着像狸猫吗,等着,我有办法。”

      他起身走出院子,很快提了个木箱子回来,里面瓶瓶罐罐符纸朱砂什么都有。

      “你看这个,这是我精心研制的生毛水,不管是人是妖,往身上滴一点,就能不断长出毛发来,神仙也救不了,嘿嘿。哦……还有这些。”他指了指自己箱子里几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兴奋地介绍道,“这些可就厉害了,掺一点进去,就能改变毛发的颜色,白的、黑的、绿的、红的……”

      江亭自己说得志得意满,一回头却对上喻念安一言难尽的表情,不由得“啧”了一声:“你不信啊,来来……我马上给你试试。”

      说着就要往喻念安手背上滴他的生毛水。喻念安双手往怀里一插,尬笑道:“我怎么不信呢,我可太相信你了,四师兄。这些东西别人肯定做不出来,但是你可以!”

      当初她在后山收到四师兄送给她的大笑雷音符,还很是迷惑了一阵子,怎么会有人做这种东西出来?现在看起来,雷音符可太正常了。

      江亭将这些话当成赞美照单全收,得意地笑笑,“这算什么,我还有这个。”

      他拿出一张符纸,喻念安接过一看,隐约觉得有些像引雷符,“这又是什么?”

      “嘿嘿,这个呢本来是引雷符,不过我把他改了,威力没那么大,引出来的雷火更分散更均匀。”他神秘兮兮地一笑,看着喻念安,“你见过那种被雷劈了的人吧?”

      喻念安点点头。

      “你有没有注意过他们的头发?”

      喻念安看了江亭一眼,鬼使神差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不是嫌这只灰狡不够圆嘛,主要是它太秃了,毛色也不对,我这生毛水跟爆毛符一上,它肯定圆起来。”江亭一边开始动手调药水,一边说道,“你说想做个障眼法,我也不知道你要骗谁,不过我想了想,你要打交道的人,多半也是玄门中人,用法力幻术还是不安全,遇上修为高的人一眼就识破了,这种简单的方法反而最有效。”

      喻念安看着江亭忙忙碌碌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四师兄,你都不问问我做这些是干什么吗?”

      江亭头也不回,说道:“我当然想问,你刚回来的时候,我们几个抓心挠肝,简直想把你脑子敲开看看你这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可是师父叫我们什么都别问。”

      “既然你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为什么愿意帮我呢?也是师父说的?”

      江亭将调好的药水涂到灰狡脸上,平静地说道:“当初师父捡我上山的时候,说我天资卓绝,是修行的好料子,我信了。在山上过了些年头,见多了真正天资卓绝的人,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有些仙缘的普通人罢了,也不知道师父后不后悔带我上山。不过我自己是不后悔上山的,即便不能御剑飞行畅游天地,就在这小天地里做个行者,也挺不错。你们都是有大造化的人,尽一点绵薄之力,替你们跑跑腿,我很乐意。师父什么都不问,说明他信你,我也信你。”

      远处晴山如翠,晓烟交碧。一阵山风拂过,山间林涛阵阵,如翻涌的浪潮。

      “四师兄,谢谢你。”喻念安的声音混在山风里,听着有些滞涩。

      她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闭上眼睛,真想就这么睡过去。

      翠微峰就像是个世外桃源,要是心里能放下,在这儿逍遥自在地过一辈子,也是一件美事。

      可要是放不下,这样待着,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陆照雪告诉她殷浩命灯灭了那一刻,她忽然就想到七娘跟湫漓。

      如果就此放任不管,七娘跟湫漓恐怕逃不过惨死的命运,哪怕她已经让游逸尘提前送他们回南镜。

      她想要阻止魔族进攻苍云门,魔族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

      她想让中州与南镜避免相互敌对的命运,中州还是要大举讨伐南镜。

      她想要直接阻止的一切都在按原剧情发生,可是——还是有一些事情的轨迹发生了细小的变化。

      比如苏焕,比如殷浩。

      从某个视角来说,他们的结局与原剧情是一样的,苏焕死在伏魔寺,殷浩失踪在魔族入侵时,只有喻念安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或许,必须要让人看见游逸尘身边有一只巨蟒与纹狸惨死在息魂谷,就像原文剧情那样,他们才可以偷得一线生机,在另一个地方悄悄存活下来。

      “四师兄,你说你信我,可我心里也迷茫得很,不确定自己做的事情有没有意义。”喻念安拿了把刷子,盘腿坐在灰狡另一侧,学着江亭的样子给它涂药水。

      江亭道:“既然你这么说,不如就好好留在翠微峰,不要再管任何事情,怎么样?”

      喻念安一时语塞。

      江亭苦笑:“你都做了决定,还想这些干什么呢?还不如想想怎么让它更像狸猫。我要是每天也想意义不意义的,都不用活了。”

      也是,只有心中自由自在,不拘泥与世俗的人,才能做出这些东西吧。想到江亭之前做的雷音符,喻念安又记起另一桩事,问道:“坤灵峰的玄青师兄还在不在?我在后山养病的时候,师兄很照顾我。”

      “在啊,我前些日子还去找他拿了些草药,他师父抠门得很。”江亭道顺口答了一句,然后反应过来,“你怎么忽然问起他来了?”

      喻念安学她的样子嘿嘿一笑,“玄青师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四师兄,你救了他一命呢!”

      如果没有那张雷音符,后山的弟子,包括她在内,应该全军覆没的。

      江亭浑然不知,只“啊?”了一声。

      喻念安刷完了灰狡,往竹椅上一躺,伸了个懒腰,“翠微峰真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在这里呆着,灵窍清明,什么欲望都没了。”

      江亭嗤笑一声:“你说的是咱们山上这股穷酸相吗?”

      两日后,江亭的生毛水起了作用,喻念安看着眼前圆滚滚蓬松松的灰狡,由衷叹道:“四师兄,其实你不一定非要修仙的,整天打打杀杀也没什么好,你这些手艺,还可以做很多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对自己的灵宠造型不满意,你要是弄个灵宠美容院,他们肯定挤破了头要来见你。”

      对于她这不靠谱的建议,江亭的回答是翻了个白眼。

      这些日子翠微峰风平浪静,外面却已经翻了天。九爪苍龙冲破身上的封印,玄门修士早已探到它的位置。上古妖兽身上灵宝无数,各派蠢蠢欲动,有实力的都想拿下这等头功,没有实力的也不甘落后,想要跟在后面分一杯羹。苍云门这样已经知晓九爪苍龙与河洛大阵内情的大宗门,此次更是势在必得。

      出战息魂谷的消息传回翠微峰后,喻念安去了一趟师父的竹苑,江元序不在,院中根雕木桌上摆着有一只高品级缚灵袋,底下压着一张字条,是缚灵袋的咒语,别的再无多余一字。

      喻念安收了缚灵袋,对着茅屋躬身一拜,又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颗乌黑发亮的种子,轻轻扔在四师兄茅屋顶上。剩下的东西,包括那只她用了一路的乾坤袋,都留在了小九屋里。

      湫漓说,将栖霞花的种子放在屋顶,等它开花的时候,你会看到天上的云霞降落下来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景象,喻念安是没机会见到了,但是翠微峰的这些人一定可以见到。她在青灰朦胧的天色中再看了一眼沉睡在山岚雾霭中的一座座茅屋,转身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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