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尘埃》柏恩行

4、肆

　　那人的手带着恶心的温度贴上洛灿的腰，刺耳猥琐的笑声充斥在耳边，眼看着衣角慢慢被挑开，低沉的嗓音像是夹杂着冰碴，突然从几人身后炸开。

　　“你们在干嘛？”

　　随之而来的一股檀香漫入洛灿鼻腔，舒柔的气息将恶心的味道驱逐覆盖，他重新恢复了意识，狠着圆圆的猫眼一口咬在紧紧抓着那人的胳膊上，尖锐的虎牙刺破了皮肤，洛灿尝到了铜锈味。

　　“啊！”

　　黄毛疼的甩手，一把推开了洛灿，右耳上不牢固的助听器飞了出去，小孩没空管它，慌张着脸趁着机会顺着缝隙跑开，临走前还不忘踩一脚刚刚揩他油的人。

　　也不管喝住黄毛三人的是善是恶，洛灿寻着檀香味，于近似黑暗的拐角处，躲在了修长身形人的后面。

　　黄毛三人也是被吓的愣了住，反应过来狰狞着本就恶心的五官，撸起袖子，露出满臂攀爬的纹身怒吼：“你谁啊？爱管闲事是吧，识相的把那个omega送过来，不然…我们兄弟三个今天就让你尝尝爱管闲事的后果！”

　　洛灿心里一紧，他听不到人说什么，黄毛面色狠辣像是块粘死人的狗屎糖，可前面这人虽然是alpha，但以一敌三的话似乎胜的希望不大。

　　况且他不太愿意把别人牵扯进自己的麻烦里。

　　他下意识揪住了面前人后背的衣衫。

　　那人不为所动，面对黄毛三人铺天盖地涌来的信息素，洛灿只见着面前忽而闪过打火机的火光，意料外，威压十足的信息素攻击顷刻间席卷住对面三人，他们表情痛苦挣扎，抱着快要炸裂的脑袋坠落似的滑到了墙角。

　　“下次动手前，擦擦眼睛先看清楚人。”

　　声音十足冷意，他长臂一伸，楼道灯光蓦然被打开，清冷疏离的少年倏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来人眉羽修长，鼻梁高挺，削薄的唇瓣在说完话后叼着烟轻抿不言，一张面庞棱角分明，深邃冷漠的双眸如夜鹰觅见猎物般盯着三人不移。

　　白皙沉静的面庞精致无缺，可正是这么一个人，让黄毛三人仿佛见到了鬼魅一般，瞳孔极致收缩之余，双手撑着地板往后退。

　　“时…时哥！”

　　三人靠着墙跪坐着连连合手磕头。

　　“时哥您大人有大量，我们真不知道是您，不然借我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您出手啊！”

　　“时哥”双指夹着烟，手臂慢慢垂下贴近运动裤，似乎不在乎他们的解释，静默的等待他们下一步的作为。

　　“看来是上一次局子没蹲够，介意我打电话现在送你们进去玩玩吗？”时盟吐了口烟，蔑视的双眸在三人面前环视，手机在手心里翻转不停，像把握住他们心似的，揪的他们大气不敢喘一声。

　　“时哥时哥，您行行好，我们真知道错了，那地方您也知道不是人待的啊…”

　　右边半臂纹身的哭丧着脸，上次打架斗殴还好说，关个几天压压性子也就放出来了，可这次不一样，调戏未成年omega未遂，这要是闹进去了，可不只是关着就能解决的了的。

　　“你还知道啊？动手之前也没看看，人家小孩愿意和你玩吗你就拽他？”

　　时盟忽然眼底一闪寒光，烟蒂摁在墙上熄灭了，双手插着裤兜，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

　　那三人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被踢翻的纹身男也是连滚带爬的起身重新跪了回来。

　　“时哥，我们真不知道他是你的人，我们该打，我们该打…”

　　洛灿哪见过这场面，听是听不到，但凭着读唇拼凑出来的话语片段和三个混混的反应也能猜到。

　　他就是乔牧让他找到人？

　　忽而揪着时盟后衣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了手腕，整个人呆愣愣的就被人往楼上带。

　　“滚。”

　　清冷的声略带愠怒，三人仿佛听到的赦免令，窜下楼梯的速度比兔子都快。

　　洛灿瘪瘪嘴，心道是还真欺软怕硬。

　　网吧灯光不是很亮，二楼不少机子前已经坐了人，耳边是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响，时盟拉他进了门后便放开了洛灿，小孩乖乖站在他旁边，眨眼瞧他打开烟盒又叼了支烟。

　　“你就是乔牧的弟弟？”

　　亮花一闪，呛鼻的云雾弥漫。

　　洛灿垂眸屏着气，他不喜欢烟味又不能不回答那人的话，总觉得自己要是稍怠慢些，时盟能揪着他衣领子给他踢出去。

　　费劲的看懂他的话后，洛灿慢慢启声说：“是的，他让我过来拿家钥匙。”

　　“叫什么名字？”

　　“嗯？”洛灿晃了个神没懂。

　　时盟两指掐着烟喃喃，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打在他清冷平淡的脸上，狭长眸子里的黑色瞳孔晶亮。

　　“听不见话？”

　　时盟抬起的面色似是没耐心应付他。

　　洛灿摇摇头，眸色诚恳，一字一句细细斟酌出来的话倒像真的是怕说错了吐出来的。

　　“见谅，我听力不太好，刚刚挣扎间把助听器摔坏了。”

　　他指了指自己空空如也的右耳。

　　银色挂串钥匙“啪”的碰撞在桌子上，小孩被此景吓得一怔，聚焦后的双瞳仍有略惊的惧意。

　　对面人神色不改，阴冷的神情趋势着手指点了两三下手机屏幕，然后把微信二维码对向洛灿。

　　就算他不比划小孩也知道他的意图。

　　几乎没耽搁的扫了加人。

　　时盟微信推荐界面很简洁，头像是纯黑的打底，昵称就是一个句号。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决绝。

　　发过去的好友申请一秒同意，对话框弹出来时还顺带了另一句话。

　　。：我跟他说过了，钥匙你带走，明早去学校前记得还回来。

　　确定洛灿看完消息之后，他掠过小孩绕进吧台，若不是那片朦胧昏暗的光，坐下来捣鼓电脑的他便像融入进了黑暗里，时盟没在看向洛灿，闪着银光的钥匙静静的被搁置在桌子上。

　　难怪乔牧吹的天花乱坠的。

　　这人通身满是不尽人意的倒刺，的确拽的二五八万。

　　怕麻烦的扔下钥匙便不再搭理他，刚刚上楼时又不怕惹事的从那三个混混手里救下他…

　　洛灿懂他的矛盾。

　　毕竟每个人每天都生活在矛盾里。

　　他什么也没说的拿了钥匙，出门路过刚才拐弯角落处，洛灿从楼梯险些要掉下去的边缘发现了摔成两半的助听器。

　　“呼。”

　　他呼出一口浊气，捡起宛如破烂的助听器在手心里颠了两下。

　　他这个非酋了小半辈子的破运气什么时候能时来运转一下。

　　真变成聋子了。

　　得空得去重配一个，这倒合了乔牧的心思。

　　可他现在什么都听不到。

　　回小区的路上还算顺畅，夜幕陡然降临，乔牧的房间着实脏的让人难以下脚，洛灿皱着眉头嫌弃的咬牙收拾了下，仰头泄气的望向天花板时觉得无望。

　　他踹了一脚床边七零八落的饮料瓶气鼓鼓的转身去了另一间客房，且别说他实在是糟心，毕竟他的身体也没法长时间待在浸透着alpha信息素的地方。

　　他太累了。

　　今天身体承受了几年来第一次超负荷的运动。

　　幸好乔牧家客房还算干净，洛灿换了床单被套，窝进满是清新味道的被子里昏沉却又迟迟无法进入深度睡眠。

　　“灿灿…”

　　恍惚感觉有人叫他，洛灿纤长的羽睫颤了颤，眼皮沉重的撑不开来，他知道自己听不见是梦，继而眉头微蹙难耐。

　　他不记得自己深睡，意识朦胧里忽而天光大亮，晨曦没有橘光，但炽白闪眼。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洛灿梦里沉吸几口气，没睁开眼睛巴掌先上了去。

　　“啪”的声不响但清脆。

　　乔牧登时像吃了苍蝇似的变了脸，他凑上小孩的左耳，“灿灿，洛灿灿，七点多了快起床！”

　　床上人翻了个身蜷住被子睡颜恬静，右耳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带，撕心裂肺吼叫的某人可算是明白问题出现在哪了。

　　叫他不成，乔牧单手叉腰直接掀了被子，暮夏的气温不低，小孩却像天生畏寒，跟兔子似的缩成了一团。

　　洛灿感受到了冷，凉空气让感官逐渐清晰，梦里的他用一支笔、一盏灯被乔牧压迫着为他创造一夜奇迹，这会儿看到“深恶痛绝”的某人还在夺他的被子，小孩咬咬牙使劲甩了枕头过去。

　　“干嘛啊？”

　　乔牧被砸的懵逼十足。

　　“你不想去我就跟班主任请假了。”

　　上学果然是最大的杀招，洛灿仰头打了个哈欠，看清楚他说“请假”的口型顿时没了睡意。

　　乔牧一改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摘下奇奇怪怪的耳钉配饰，蓝白校服规整穿在身上的模样倒让洛灿不太习惯。

　　“你少说点话，”

　　乔牧以为他没睡醒嫌自己吵，刚撇撇眉，又听小孩说：“助听器坏了我也听不见。”

　　“啊？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弄的？上学咋办？今天要请假重新配吗？”

　　乔牧坐在床上紧张的看着他，知道洛灿被迟迟姐送去学过读唇，日常交流没问题，可没助听器听不见声音说什么都不方便。

　　“今天配了也拿不到，”洛灿垂下眸子喃喃，助听器不像是别的必需品说买就买了，根据自身情况制定的最少都得一个多月。

　　“之前不是送去检修了一个嘛，我昨天发消息给那边的负责人了，他们说安排加急邮寄，差不多明天下午能到。”

　　洛灿揉揉头发穿上拖鞋。

　　“我就说得去配个新的吧。”乔牧打着带助听器的手势叹气。

　　“得了吧，你要是没事坐在外面玩游戏去，我要换衣服了。”

　　洛灿真受不了他和姐姐如出一辙的唠唠叨叨。

　　几分钟的车程他都得补觉睡上一会儿，以前总听身边同龄人抱怨初高中惨绝人寰的作息时间，现在赶着比上早八还要痛苦的高中早读，洛灿亲身体会到了觉不够睡的艰难。

　　两人一同到教室外时，三班已经熙攘吵闹坐了好一些人。

　　高中嘛，老师也不怎么多管座位的事情，乔牧本想着照顾洛灿，他没和班里同学相熟之前两人便当同桌，哪知包新办事火速，他俩成了同桌。

　　“我要不跟他说一声吧…”

　　乔牧都打算好了，撇下书包就要去四楼空教室搬桌椅。

　　“别了别了。”洛灿瞧出来他的意图拦住了他，“教室里座位是够着的，我坐后面就成，你去和他坐着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报名时候他留意过花名册上的人数，三班加上新转来的他一共四十个人，环视教室时洛灿细数了一番，桌子是不缺的，可能许老师早便通知过了，有人帮他搬好了座位。

　　“哎，你俩别站在门口了，洛灿同学的桌子已经准备好了，快去坐着吧，等会早读就开始了。”

　　果然…

　　包新小跑着过来推着两人进教室，完了给一脸不放心的乔牧摁在座位上后，他又憨憨的摸着脑袋对洛灿说：“洛灿同学啊，许老师让我给你传个话，他说你来了之后先去办公室找他，可能是住宿的问题找你商量。”

　　怕洛灿听不见，乔牧贴着他稍有听觉的右耳大声说：“许老师找你。”

　　洛灿“哦”了声，点头腼腆的笑笑道谢。

　　他社恐这毛病难改，对着从小长到大的乔牧是一副面孔，和不熟悉的人相处又是另一副模样。

　　乔牧大手一挥拿走了他的书包，“你去吧，书包我帮你放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