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尘埃》柏恩行

63、陆拾叁

　　洛灿住院已经一周有余。

　　见着时盟两个病房来回的跑，洛灿也心疼他不驻足的奔波。

　　时盟喂他吃完早饭，照例出去清洗饭盒。小崽先他一步夺了饭盒扔到了桌子上，拽着alpha的大掌双眸一片湿润。

　　“陪我再睡会儿吧，我昨晚没睡好。”

　　时盟沉了口气，默默脱掉外套和鞋，掀开个被觉侧躺进被窝，宽阔的胸膛给了小崽满满的安全感。现在的洛灿灿就是他祖宗，他有拒绝的权利吗？

　　“我抱着你了，快睡吧。”檀香味的安抚信息素慢慢充盈整个房间，时盟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大掌哄拍。

　　很是奇怪。

　　他明明是为了“骗”时盟多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自己躲在他怀里真的呼呼大睡了起来。

　　洛灿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发现他连助听器也忘了摘。身边的床变得冰凉，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他没有一点多余的人气。

　　洛灿心里一阵空落，时盟一般没和他说去哪儿，是不可能走的。他以为他去清洗餐具了，可床头的饭盒还是刚才那番模样…

　　三月末的阳光，即便是透过窗帘，也能照亮一整个室内。初春的风带了点暖意，洛灿撑了撑虚弱的身子艰难的做起，他费劲的去够充着电的手机想看看时间，蓦地病房门的门锁转动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大人和童声混杂在一起的温柔歌声传到洛灿耳边，小崽眨着疑惑的大眼睛，一度以为是幻觉。

　　纪离和权渝万籁抱着一堆各种颜色的礼物盒小心翼翼的率先迈进病房，身后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又一个带着粉蓝色生日帽的熟悉面孔。

　　他们温和的目光停留在洛灿身上，带着真诚祝愿拍手唱着生日歌，默契的让出一条道，时盟捧着个插好蜡烛的生日蛋糕，正对着洛灿缓缓走上前。

　　费力够到的手机掉进了被子里。

　　触屏一亮，掐时掐点，凌晨时分蜂拥而来的“生日快乐”祝福话语快让洛灿眼花缭乱！

　　宣然的，纪离的，乔牧的，姐姐的，老师的，同学们的…

　　远在省外的沈傑零点准时发来的生日祝福——生日快乐哦宝贝，你的生日礼物已经在路上了！——顺带的，还有个超大的红包！

　　他解锁看了眼日历…

　　三月二十八日。

　　是他的生日！

　　蛋糕上的蜡烛被乔牧点亮，宣然搀扶着颤颤巍巍的喻辞坐到洛灿的旁边，许松青背着的手也在时盟把蛋糕放到床上桌后递上，是一个粉色卡纸做成的小贺卡。

　　“半半还不能出病房，她拜托我让我把他做的贺卡送给你。”

　　洛灿忍住想哭的情绪，手指翻动贺卡，彩色的画笔勾勒了很多很多个简笔小人围在一个床边，最中间坐在病床上的双手合十，蛋糕上的烛火耀眼。

　　纪离和包新将手里塞不下的礼物放到了沙发上，omega才凑上前，牵住了他的手。

　　“本来我们是想昨天晚上给你个惊喜的，但是呢，时哥说喻医生不让你熬夜，所以我们只能先给你发了生日快乐。”

　　洛灿的反应一看就是忘了自己的生日。

　　他们提前发了消息也不打紧，因为有人会“控制”小崽，肯定不会让他看手机。

　　大家齐刷刷的看向抱着孩子的喻医生，喻辞抿唇咳了两声，解释说：“谨遵医嘱啊，熬夜是很伤身体的。”

　　“还有就是，情绪波动也不能很大。”

　　喻辞的一句话，止住了洛灿灿欲要涌出来的泪水，小孩“噗嗤”笑了出来。

　　楚迟迟恰时擦掉小孩眼角的水雾，“你可不能哭哦，今天是小寿星，要开开心心的，以后才能每天快快乐乐。”

　　“对呀，灿灿哥哥。”喻万籁和权渝爬在病床前，漂亮的小脸上满满的祝福，“过生日要许愿望，吹了蜡烛，你的病肯定很快能好！”

　　江情从时盟手里接过生日帽，双目透着慈祥，细致又小心的带在洛灿头上，整理了一番。

　　“我们灿灿啊，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江叔叔相信，上天是不会亏待一个像天使的小孩儿。”

　　他也是不久前得知洛灿生了病的。江情甚至久久不敢相信，一个在死亡边缘徘徊挣扎的孩子，是怎么能够置身事外，用温暖和阳光的另一面去热爱这个世界。

　　父子心有灵犀，江情含泪笑着给时盟让出位，把最靠近洛灿的位置留给了他。

　　“生日快乐宝宝，不哭啊，快吹蜡烛啦。”

　　alpha难得在大家的热情中插上一句话，指腹蹭掉洛灿通红眼角的晶莹，一腔难以抑制的话又不能不分场合的说出来，只得默默牵着小孩的手，缱绻温情的眸子，始终没法从他身上移开。

　　“谢谢你们。”

　　映着烛火的清澈双眸闪了闪，洛灿环视了一圈珍爱他的亲人和朋友，璀璨一笑，“我的十七岁生日，真的超级开心。”

　　众目之下，他吹灭了十七根蜡烛，羽睫微颤双手交叠，在期盼与祝福当中，许下了十七岁的生日愿望。

　　——我希望，这个世界上，能够少些苦难，多点欢笑。

　　喧闹欢笑的病房外，路过的洛蔻抱着温热的食盒，驻足了很久很久。

　　透过虚掩的门，那个和洛耀六七分相似的小家伙带着生日帽甜甜的笑着，他在周围人的帮助下分了蛋糕，澄澈透亮的眸子精气神十足，遮掩掉身上虚弱的病气。

　　瞧，多么可笑。

　　她是生他的人，却连进入病房替他庆生的资格也没有。

　　洛蔻怔怔的盯着和同学们嬉笑的洛灿，轻轻拭掉眼角的泪水。

　　曾几何时，她的耀耀也是这般的活泼，惹人欢喜。

　　可如今呢…

　　洛耀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用药吊着性命生死未卜，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洛蔻清丽怜惜的双目突现恶毒，她咬着牙关，攥紧了手里的食盒，略长的指甲扣的盒子“咯嘣”响！

　　洛蔻抬步离开，走的决绝。迈过病房，她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平静的望着阳光灿烂的车水马龙，拨通手里的电话。

　　“你还有主动给我打电话的一天啊。”对方语气嘲讽，十足的欠。

　　“别跟我插科打诨！”洛蔻斥责他，“你知道我想干什么的。”

　　对方顿了顿，随即一声哼笑带了尾音：“你想好了…价钱可不低的…”

　　“钱不是问题。”

　　洛蔻眸色冰冷，“我只要我儿子能够活下去。”

　　…

　　春末天气渐渐回暖后，时盟向许老师提交了走读申请表。

　　许松青毕竟活了半辈子了，什么奇怪事没见过，他亲眼看到了时盟高的出奇的成绩，也只是盯着成绩单垂眸深思了一番，很快便消化。

　　时盟话不多，他和洛灿之间虽然在外人面前很克制的压抑对彼此的感情，不过见惯了青葱年少里朦胧暧昧的许松青，又怎会看不出来。

　　“你想走读，总得说个能过得去的原因吧。”许松青推了推眼睛，他还真想听听这家伙能编出什么个花来。

　　时盟站在桌前，一张脸神色如常，他不紧不慢的组织好语言，掷地有声：“灿灿晚上一个人住会害怕，我得去陪他。”

　　穆清漓忙于工作，楚迟迟在B大的教学任务重，不是每天晚上都能抽出时间过去。白天有江情陪小孩唠嗑看电视，晚上他身边没个人守着，要是心悸睡不着觉怎么办？

　　许松青揶揄，“你倒是实诚。”

　　江情那会儿躺在重症监护室还轮不到他照顾，进入恢复期的日常复健有医生从头到尾的陪着，的确是用不上时盟。

　　洛灿的情况特殊，身边要是每个人常伴着，万一发病了后果不可想象。

　　许松青一早便猜到了这小子肯定不会一整天安安稳稳的待在学校，与其让他为难，用别的“方法”出去，还不如直接同意了。

　　抬手签字之前，他抬眼认真的看了时盟一眼，“你得和我保证，不能耽搁了你的学习。”

　　“您多虑了。”时盟顿了顿，又让他放心似的一笑，“我当时一天打两三份工，整天请假也不是没耽搁。”

　　许松青回想高一那年时盟的艰难，不再犹豫的落下笔锋，自言自语的松了揪着的眉头。

　　“那倒也是…”

　　“行了，去找何主任盖章吧。”

　　晚上九点多，洛灿正盯着“嗡嗡”响的电视机犯困，病房门被敲了两下。时盟大包小包的给他的零食柜采买了一大堆，身后竟然还跟了个尾巴！

　　某人吊儿郎当的叼着冰激凌，坐到洛灿灿病床边的沙发上，顺手从时盟分类好的零食架上摸了包脆脆卷，三两下拆开了包装。

　　“你干嘛吃我零食！”

　　还没吃到草莓冰淇淋就住院了的洛灿灿本来就幽怨，某人不但往他枪口上撞，居然还敢虎口夺食！

　　“喂，这里面好歹有我贡献的一部分吧？”乔牧解决完冰激凌，毫不客气的抓起吃的往嘴里塞了一大把！

　　洛灿恶狠狠的瞪着他，时盟忍俊不禁，给他撑开了一包，小崽气呼呼的往边上一推，委屈巴巴的瘪嘴。

　　“我想吃草莓冰激凌。”

　　乔牧啧了声，“安安心心住你的院，一天天的乱吃什么东西？”

　　冰激凌现在他能吃吗就要！

　　“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就说让他在外边吃完了再进来，非得进来显摆撇洛灿的火。

　　时盟自是向着他家小崽，骂了某人一同，耐心的捏了个脆脆卷送到洛灿嘴边，小孩皱着鼻子小猫似的嗅了嗅，随后才勉强张开嘴巴含住。

　　好好吃。

　　洛灿灿眯上眼睛享受，牵着时盟另一只手搓手指玩，算是没忘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乔牧。

　　“他怎么出来的？”

　　周内学校晚上是不允许校内住宿生出门的，除非…

　　洛灿张了张嘴巴，故作惊讶，“哦～我现在就告诉许老师你偷偷跑出来了。”

　　乔牧表情崩裂，张牙舞爪，“老子按流程请过假的！”

　　时盟对着某人轻哼一声，抽了张纸巾贴心的擦掉小孩嘴边的碎渣，说的云淡风轻，“有人啊，被他那张臭嘴坑惨了。”

　　洛灿灿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漂亮的双眸一闪一闪，揪住时盟袖子晃晃，“我要听，我要听！”

　　乔牧实在不可置信他哥能用兄弟的糗事逗洛灿开心，吃了一半的零食随手往桌上一抛，逃命似的一溜烟挥了挥手上的钥匙。

　　“你车我骑走了，明早过来接你。”

　　车是他和时盟去二手市场淘的九成新的小电驴。

　　时盟无奈一笑，捏捏小崽柔软的腮帮子，“你自个儿问纪离。”

　　视频那头的两个omega凑在一块钻研题目，洛灿的一通电话来的及时，正好解了两人的燃眉之急。

　　唐筝收了稿纸，听到洛灿问乔牧和纪离发生了什么，捧腹大笑差点岔了气。

　　纪离神色别扭又古怪，白皙的脸蛋难得飘了两片红云。他不动声色的收拾好书包，咬着牙眉头一横。

　　“那傻逼给我表白了。”

　　话说的突然，洛灿吸进去的水差点呛进了嗓子眼。

　　“不是…咳咳…不是…”

　　他还真一语成缄啊…

　　时盟连忙放下手里的电脑，又是递水又是抚背，洛灿好不容易缓过来，连咳带喘的问道：“他和你怎么说的？”

　　正常表白也不至于这样啊，弄的乔牧都不敢住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