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一条狗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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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还未散尽，林清杨推门进来时，林清风腕间的香樟木手串正巧撞在床头铁架上。
林清杨熟练地将保温桶放在第三层抽屉左侧。
"排骨汤我煨了四小时。"林清杨掀开桶盖，骨汤的醇香立刻在消毒水味中撕开一道口子。
他望着林清风摸索汤匙的手指，突然发现他手上的伤。
"手背的淤青怎么回事？"林清杨抓住他欲缩回的手腕。
常年端按摩油的手掌带着薄茧，此刻却微微发抖，林清风侧过脸，空洞的瞳孔映着窗外树影："护士抽血时没找准血管。"
拙劣的谎言。
林清杨看着隔壁凌乱的床铺，皱眉，“今天有新病号入院？”
林清风舀汤的动作顿在半空，"方玉今天来过。"
空气里飘着陈皮排骨汤的香气，林清杨舀汤的金属勺却突然磕在碗沿。
消毒柜嗡嗡作响，盖不住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她来做什么……看你吗？"
瓷勺磕在桶沿的脆响里，林清杨看见哥哥病号服领口的水渍，"不要再对她有幻想了，她不会爱你，她根本……没有心。"
林清风摸索瓷碗的动作顿住，汤匙沉入碗底时发出"叮"的轻响。
"不是，她只是陪一个叫叶秋笙的男孩住院。"林清风苍白的指尖划过脖颈水痕，"他们已经转去VIP病房，不会再来了。"
林清杨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杯壁，他想起三天前曾对方玉提过哥哥住院的事。
诺大的Z市，偏偏叶秋笙，也住进同一个病房……
他盯着哥哥手腕渗血的纱布，指节捏得发白，"还真是巧。"
胃里倏尔传来剧烈疼痛。
林清风听见弟弟慌乱起身时撞翻椅子，布料摩擦声裹着药瓶叮当，林清风摸索着他的手，"你胃疼又犯了？"
“没事。”林清杨打开药瓶，呼吸停滞，和他预想的一样，那瓶胃药果然已经空了。
林清风突然剧烈咳凑，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最近不要去上班了。”
"不行。"林清杨疼得弓起背，冷汗顺着下颌砸在林清风手背，"今天莫晚要来谈投资，玉姐准备了三个月，我不能搞砸......"
"让我去。"林清风突然攥紧他手腕，"方玉以前说过，包厢光线一般很暗，我少说话，不会被发现的。"
林清杨捂着胃，望着哥哥无焦点的瞳孔拒绝道，“不行，这次的投资玉姐很看重，你眼睛不好，我怕……”
“你也说了对方玉很重要，你这个样子怎么去？”病床护栏被捏得吱呀作响，林清风伸手覆上林清杨颤抖的手背："我想帮她，清杨，我也可以模仿你。"
林清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笑出声。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小心翼翼模仿哥哥，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也会让哥哥模仿自己。
像是某种心态突然找到了平衡，林清杨将备用工牌塞进林清风掌心，金属牌角硌得掌纹生疼。
"别让她发现。"
霓虹灯在车窗上流淌成斑斓的河。
林清风数着第七个红灯时，听见会所门童谄媚的问候。
电梯上升的失重感让他想起被方玉牵着手学走盲道的那天，她也是这般突然松手，看他踉跄着撞上梧桐树。
林清风数着地毯的纹路，包厢门开合的瞬间，威士忌混着女士香烟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腰却撞上冰凉的金属装饰。
指尖触到墙纸上的暗纹，听到女人惊喜的声音，“清杨怎么才来？快坐这边。”
林清风顺着声音走过去，在离女人一米的位置坐下。
莫晚一点不在意他坐的位置，只是盯着他今天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像是在探索。
"清杨今天好安静。"另一个女音说道，林清风听到她指甲刮过酒杯的声音，香水尾调带着苦杏仁的涩。
“对啊，还不喝酒了。”远处又出现一个声音。
林清风不知道包厢有多少人，他攥紧袖口，想起弟弟教他认酒时说过，玛格丽特杯沿要沾海盐。
他拿起酒杯抵在唇边，咸涩却渗进心里。
黑暗突然被彩光撕裂，莫晚打开镭射灯，林清风垂眸盯着虚空，感觉到液体顺着杯壁滑落。
莫晚一个眼色，便有人在林清风的酒杯里撒下紫色药粉。
"喝呀。"玻璃杯被强行抬起，酒精泼在下颌。
林清风听见水晶吊灯在摇晃，叮咚声里混着女人们轻轻的笑，他默默喝下那杯下药的酒，还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突然想，清杨每天，也是这样被灌酒的吗？
难怪他胃不好……
如果不是为了他这个没用的哥哥，清杨本该在最好的大学，过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生活。
"莫总说今天要玩点新鲜的。"有人拿走他手中的酒杯，"把衬衫扣子一粒粒解开，用嘴。"
接着是女人们的一阵哄笑。
林清风颤抖着摸到第一粒纽扣，贝母扣面残留着弟弟常用的雪松香水。
当第二粒扣子滑落时，他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轻笑："莫总，这种游戏要配上灯光才有趣。"
是方玉！
他怎么也没想到，方玉会在这里！
一瞬间，懊恼占据整个头脑，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方玉，她又会怎样看待自己？
一定觉得他不知廉耻，前面才故意不出声，放任他在包厢里被女人们戏弄，冷漠旁观。
顶灯骤然熄灭的瞬间，林清风被拽进某个温暖怀抱，他闻到陌生的香水味，感受到身后人剧烈起伏的胸口。
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手，林清风猛地战栗。
这个动作他太熟悉——每次按摩结束，方玉都会这样捏他僵硬的肩颈，但现在这只手带着他从未闻过的香水味，指甲陷进他突起的脊椎骨。
方玉的声音突然穿透嘈杂："这点要求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这句话像把薄刃，精准剖开他最后一层防护。
林清风终于抬头，无焦距的瞳孔映着斑斓光影，他听见自己心脏挣扎的声音。
方玉今天换了新的高跟鞋，鞋跟敲击地板的节奏比往常慢半拍。
她一开始也没想到，今天来的会是林清风，他不是应该在医院吗？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在骗她？
“怎么，丽姐满足不了你，又来找莫总？”带着酒气的女声贴上来，方玉蔻丹指甲刮过他腕间留置针的结痂。
会所包厢的香水熏得人头晕，水晶帘突然哗啦作响，林清风本能后退，后腰撞上冰凉的理石台面。
“一定要这么羞辱我吗？”在林清风刻意压抑的呼吸声中，镭射灯扫过方玉的珍珠耳坠，在林清风眼底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方玉把链条绕上他脖颈，金属贴上皮肤的瞬间，他听见方玉的冷笑。
"装什么清高？"酒杯被强迫举起时，林清风尝到淡淡的苦味，“喜欢来喝酒就多喝些。”
酒水浸透衬衣，身体突然开始发热，林清风踉跄着扶住茶几边缘。
方玉的高跟鞋声还在身侧，她俯身时发梢扫过他滚烫的耳垂，新涂的莓果色唇釉，像凝固的血。
"莫总，这样玩喜欢吗？"她的气息喷在锁骨，手指却狠狠掐住林清风脖颈的铁链。
林清风指尖触到冰桶里融化的冰块，寒意却压不住体内窜起的火苗，他想起方才的酒，不确定方玉知不知道酒里藏着灼人的秘密。
翡翠镯子撞在威士忌杯沿，莫晚的声音像裹着蜜糖的冰锥，"他这个样子，真像一条狗。"
林清风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他听见方玉高跟鞋碾过地毯的沙沙声，听见冰桶里碎冰相撞的脆响，却辨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那让小狗喂莫总吃葡萄。"一旁女人的轻笑混着酒液晃荡声，"要嘴对嘴喂。"
林清风指尖陷进真皮沙发，喉结滚动时尝到血腥味。
他听见方玉用银叉戳破葡萄皮的轻响，"莫总，不如先尝尝新到的蓝鳍金枪鱼？"
"方总护食？"玻璃杯重重砸在茶几，莫晚的笑声中有几分冷意，"还是说，今晚的狗换了？"
包厢突然死寂。
林清风听见自己腕表秒针跳动的声响，听见方玉指甲划过鳄鱼皮手包的簌簌声。
当冰凉的酒液突然泼在脸上时，他条件反射地抬手遮挡，却摸到方玉递来的丝帕。
"擦擦。"方玉的声音近在咫尺，"金枪鱼要化了。"
林清风攥着浸透酒的丝帕，摸索着去够纸巾盒，却被方玉踩着链条狠狠扳倒。
"装得真像。"方玉突然掐住他下巴，新香气混着血腥味钻入鼻腔，"连发抖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林清风跪倒在地毯上摸索，水晶帘再次哗响时，他本能抓住方玉手腕，"酒有问题......"
"这时候还演？"方玉甩开他的手，锁链撞在他锁骨，"既然要装清杨，就装到底。"
燥.热从指尖漫上来时，林清风终于意识到酒里加了什么，他踉跄着撞翻冰桶，碎冰顺着领口滑进脊背，激得他浑身一颤。
方玉突然抓着他脖颈上的铁链，将铁链一头双手递给莫晚，"一条狗而已。"
林清风指尖发抖。
他想起病床上叶秋笙怯生生的询问，想起方玉给少年擦拭嘴角的轻响，原来所有温柔都是淬毒的刀。
黑暗中有手掌抚上他腰际，随后眼皮被冰冷的丝绸蒙上，他也猛地被推到莫晚面前。
后脑磕到水晶吊灯时，他听见方玉冷漠的宣判："莫总，眼睛看不到时，人的触感会更加敏锐。"
丝绸领带蒙住眼睛，林清风反而平静下来。
当陌生的女人气息慢慢靠近时，他突然抓住那人手腕，"莫总想要的是救命恩人，还是替身？"
包厢死寂如坟。
"九点前暴雨夜，千海岛。"他朝着莫晚的方向抬头，"为了给你捞书包，我在冷水里泡了四小时，手臂被刮一条长口子。"
水晶帘突然剧烈晃动。
莫晚撞翻茶几时，林清风听见翡翠镯子碎裂的声响，他摸索着去捡碎片，掌心被划得鲜血淋漓。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莫晚的声音听起来冰凉刺骨，"那林清杨算什么？"
"他连游泳都不会。"林清风跪坐在满地狼藉中，任由血珠浸透地毯。
药效越来越重，模糊光斑中仿佛浮现出方玉的轮廓，身体记忆与药物作用让林清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他抓起碎片，用力扎向心口。
应急灯突然大亮，有人大声惊呼。
林清风在眩晕中听见金属坠地声，腕间的监测手环发出刺耳鸣叫。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听见方玉第一次失了分寸的喊声。
“林清风！”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一条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