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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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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悟温软的手抓住秦艽手腕,避免了他再来一次的悲剧。
说是山坡,其实就是田里高出一块的土丘。
因为接触阳光照射的时间稍长,和旁边不一样,这里一片金黄。
“这么好的小麦,你们从没吃过?这,这不暴殄天物。”
秦艽喊阿悟打麦子,阿悟劲大,手脚灵活,半刻便收了好几根麦穗。
“不不不,你得留根,要不只有这一茬。”
秦艽捋起袖子。
这活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他费了好大劲,才掰了一根。
“你干得不错,就是,这样,会好一些。”
专业的事还得专业人干。秦艽认怂,自己还是一边歇着好。
麦卡斯大叔餐馆后院很大,放了些常用农具。
秦艽和阿悟捧着满满一口袋麦实,找了笊篱淘水洗麦粒。
先用木桶盛一桶水,旁边放盆,也接满水。把麦实通通倒进桶里,用笊篱捞,摇晃摇晃,沥干净水,装最多麦实,晃进盆里。
阿悟在旁边端着簸箕,和笊篱同样材质,编得紧密结实。
秦艽把盆里洗过一遍的麦实又淘干净,从底部掏紧,甩簸箕上。
水从缝里一点点漏出,黄灿灿的麦实平躺在篓子里。
麦卡斯大叔递上布子,“喏,用这个,吸水性好。”
他以为秦艽在开玩笑,两个孩子干得起劲,也不好泼冷水。
秦艽让阿悟用布来回抹,尽量吸干剩余水分,自己和麦卡斯大叔套近乎,“这些农具,都是您做的么。”
大叔眼睛发亮,“好用吧,我的朋友很喜欢这个,他会画许多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跟着他的图,我做出过会飞的鸡,拉地的鸡,还有啄米的水车。听起来是不是很有趣。”
“大叔手艺好。”秦艽肯定。路过山洞,他看见了一座水车,阿悟说是麦卡斯大叔的杰作,趴在上面踩水,一个人可以打七八桶。
早知道有这么些能用的,他干嘛要浪费人力。
“您可以替我引荐他么。”
麦卡斯大叔没料他有此一问,一句“可惜”卡在嘴边。
“不方便的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秦艽一脸歉意。
“呸呸呸,他只是,他家里人不许他弄这些,小镇通商时就离开了。这么些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还好不好。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艽惋惜的表情瞬间收起,他点点头,去看阿悟。
麦卡斯大叔身边烟味太冲,弄得他鼻子痒痒。
阿悟照秦艽吩咐,把擦干净的麦子装回袋子。
麦卡斯大叔抽完烟丝,从箱底掏出一个石臼,“只有这个,你看能不能用。”
干活的事交给阿悟,少年人有使不完的力气。
一番侍弄后,秦艽总觉得有一阵说不出的怪异。
他抿了面粉,在阳光下看颜色,“你是不是,没有去壳。”
“啊,那是什么?”
阿悟摸后脑勺,“我、这、它,没有,那怎么办,是不是不能用了。”
秦艽仔细回忆,他确实没有跟阿悟说要去壳,在捣磨中,也没有确认,“我的问题,你去歇歇,剩下的我来。”
指责是无能者的愤怒,它同样解决不了问题,除了短暂释放情绪,让人产生悔恨和嫌隙,没有任何作用。
秦艽认命地筛碎成颗粒的壳。
阿悟执行彻底,细小的壳混在绵密的粉中间,给工作上难度。
秦艽分捡完两堆已过中午,小镇在人声中开始热闹。
不过这喧嚣跟他们毫无关系。
阿悟告诉秦艽,不要理外面这些人,他们都是镇长亲戚。
“可能八竿子打不着,只要交点,他就允许他们在街上贩卖,什么都行。”
秦艽吭了一声,他发现缺少材料。
小镇的水是直饮水,不管看上去多脏,放在器皿总是干净的。
秦艽除了心理上抗拒,没把这当回事。
出于口感,他还需要鸡蛋、牛奶。原本因为没有,想着应付也能凑合。现在,外面那么多美味在,让他忍,他可受不了。
见过好东西以后就忍不了糟粕。秦艽脾气一下上来了:横竖都得走,不如肆意一把。
他扭头看阿悟,少年玩碎谷壳起劲。
“咚咚”!
有人急促地敲餐馆门。
麦卡斯大叔迎出去,阿悟见怪不怪,“牛伯在镇北有家牧场。”
秦艽等他说下文,眼睛一转不敢转。
“没有了。”
阿悟打了个喷嚏,空中扬起黄色粉末。
秦艽赶紧把另一半面粉挪开,手里沾水让他缓缓。
“镇长不允许私下贸易,牛伯的东西出不去,大家没有吃的。街上的东西贵,还不值当。”
阿悟湿漉漉的鼻子触碰秦艽手心,“一个晶石两颗鸡蛋。镇长没来之前,麦卡斯大叔的鸡蛋都是和牛伯换的。”
阿悟告诉秦艽,在大叔这里,吃一整只鸡,也用不了半个晶石。
牛伯带来一桶牛奶。麦卡斯大叔让他进屋,左右看看,关上门。
“你疯了!镇长安派了那么多人守着,这时候来,是嫌命长?”
麦卡斯大叔嘴上责骂,解下牛伯身上捆的橡胶瓶。
“带这么多!”
“再不处理掉,坏了也是坏了。”
牛伯接过阿悟递上的水,一口气喝干净。
“我已经半个月没开张,家里装满了这种液体。你知道的,不能放久。”
秦艽躲在内室门口,半片蓝色帘布遮住他的脸。
麦卡斯大叔把橡胶瓶里液体装进盆子,用水把瓶口洗干净,坐下,“这样下去可不行,总得吃饭不是,还剩一口汤,我让阿悟给你盛。”
阿悟把盆放回架子,用小碗把煮给秦艽没喝完的汤装给牛伯。
牛伯囫囵咽下,抹了抹嘴角,“还是你这好,我!”
他哽咽住,脸涨得通红。
“开门,开门!收到线报,你们有人交易!开门接受检查!”
牛伯和麦卡斯大叔相互看了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震惊。
镇长的爪牙踹开餐馆大门,震得屋里东西颠了颠。
“你,那边去。你,这里站好。谁是这家主人,我们老大问话。”
人高马大的士兵顶着橡胶头盔,举着木头枪杆,十分滑稽。
“麦卡斯大叔,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更不是诚心跟您过不去。只要您答应镇长,再给兄弟们些好处。”
老大明显穿得比两个士兵得体。背着大檐帽,皮制外套挂在腰间,还别着颗绽放光泽的纽扣。
他一手搭在扣子上,来回摩挲。另一只手前伸,做出勾的动作。
“要是不愿意,还有别的法子。不要哼哼,敬酒不吃。”
麦卡斯大叔不为所动。牛伯缩在椅子下面。
阿悟搂住秦艽,不让他出去。
老大在餐馆里转来转去,“那可怪不得我们,是镇长下的命令。”
他抬手,左右两个士兵前后脚踹翻桌子。
“这次只是给个教训,下回,不拿出点真东西,兄弟我可是不会走的。”
他们笑着从餐馆离去,恢复严肃表情,在市集上东喝西吃。路过摊子,两只手全拿满了。
阿悟扶起牛伯。麦卡斯大叔又掏烟丝。
“过不下去咯。”
他吸一口,吐出串串烟雾。
“年轻人,你看到了。你能做出什么。你改变不了这个环境。”
秦艽沉默。
他不敢跟麦卡斯大叔说东西不齐,他做不了。
信誓旦旦的承诺就在半天之前。
秦艽从没有切身经历过这种野蛮事。明明占理,又好像无理可依。
他只能默默整理,散乱的碗筷、板凳桌椅,恢复摆正。
好在餐馆前厅没有旁的,麦卡斯大叔近日不做生意,没有造成更大损失。
巡查卫兵队选拔的标准是身强体壮。每个青年达到年纪,就会被家人送到镇长面前,带着他们家传的礼品。
镇长通过分类,把他们放在合适位置。
入选的青年获得荣誉。
麦卡斯大叔准备过个几年,把阿悟也送去。每天紧省慢省,没想到先和镇长闹了矛盾。
牛伯不好意思,“是我不好,怪我,给你们带来祸端。我真的!”
秦艽在外面拾捣,让阿悟去里头看看弄倒的东西。
卫兵队踹门劲大,房里多是麦卡斯大叔和阿悟的贴身物品,秦艽一个外人,不好意思动手。
麦卡斯大叔很快抽完烟丝,咳嗽两声,“老牛,总能有办法,那年那么苦,不是也过来了?”
他又塞了一缕叶子,就着火星喘气,“先回去,我这里暂时不要来了。”
“年轻人。”麦卡斯大叔又对秦艽,“我知道,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不会窝在这里。所以,不要搅这趟浑水。镇长安,不是好东西。”
“至于你说的蛋糕,我没听过是什么,但是我相信,你会成功。只是不在这里。”
麦卡斯大叔送走牛伯,“阿悟跟你提过,卡尔斯城,那里更适合发展,你要是愿意,阿悟,陪你一起去。做个伴。”
“您?”
秦艽从这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眼里读出迷茫和不舍。
他试探着问了两句,“那您?一起去么。”
“我老了,挪不动了。镇长安想要这个餐馆,给他就是。他想要我给他弄吃的。只要他敢,也不是不可以。”
才过去半天,满打满算他们也没有认识很久,秦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些在意麦卡斯大叔的想法。
他觉得可能是因为对方救了他。
“您不走,我就不走。阿悟也不会走的。您了解他。”
秦艽莫名肯定,“还没到最后时刻,即使离明天天亮也还有几个时辰。”
麦卡斯大叔:“天快黑了。你从东边来的?只有大名城才用‘时辰’。”
秦艽默认这个身份。他拿不准萝藦小镇,寻思穿越,往书面靠不会出错,没想到画蛇添足。
他在脑海里画出新地图,决定从这刻开始尽量少说话。
阿悟从室内跑出来,捧着盆,手在发抖,“不、不好了,这些液体,面粉,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