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梦境》加九

14、替身

　　乔业没有拨号，点了几下屏幕之后开始打字，像是发短信。
　　之后他退回主屏幕，找到微信，新手机新号码，登录起来有点费工夫。
　　乔业从来不怕麻烦，耐心操作着。
　　大约两分多钟，微信登录成功。

　　这下该找那个人了吧。
　　秦观有点想走，至少等乔业联系完那个人之后再出来，可他又想留下，看看乔业跟那个人如何相处，说话的语气、神情和态度，和对自己到底有什么区别。

　　秦观知道手机另一头是那个男人，乔业爱他，喜欢他，因为那个人，当年才会答应秦观“在一起”。
　　如今也是因为那个人，乔业要离开他。
　　那个人抢占了乔业所有的爱意，秦观本应对他恨之入骨，恨不能杀之后快。
　　可其实，秦观并没有。

　　事情发生几天以来，他只在最开始知道原委的瞬间，对那个人产生过一丝好奇和愤恨交织的情绪，随即就被乔业要离开他的事实所掩盖。
　　他和乔业之间的问题当然跟那个人有关，可秦观似乎并不在意。

　　他的意识好像屏蔽了那个人的存在，他的生气、痛苦、不解、愤怒、悲哀和其他所有情绪，都只面向乔业一个人。
　　秦观并没有刻意如此，可事实就是这样。

　　比如眼下，他虽然坐在这里胡乱猜测，可其实并不关心对面那个人会跟乔业说什么，他只想知道乔业的反应。
　　就好像根本不存在那个人一样。
　　秦观愣了愣。

　　思绪飘忽着飞起来，落在乔业身上的视线变得模糊，但乔业抬头看过来时，他瞬间就回神了。
　　就刚才失神的功夫，乔业发完了消息，手机黑屏放在一旁的抱枕上。

　　乔业知道秦观刚才一直光明正大看他弄手机，不想多说什么，跟他被秦观带来这里相比，这算是很小的一件事。
　　他再次道了谢。

　　秦观不喜欢乔业跟他说这些，显得生疏，但乔业说了，他也不能不应，点点头，问：“按你一直用的牌子买的，用得习惯吗？”
　　乔业：“挺好的。”
　　“挺好”就是“不怎么样”的婉转说法，秦观不满意：“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再去买，你自己去挑，现在就走，好不好？”
　　乔业：“不用这么麻烦。”
　　秦观：“你要是不想出去，我让人买好送过来，你想要其他品牌型号吗？”
　　乔业不吭声了。

　　他一定是嫌烦了，秦观心想，他也觉得自己烦，磨磨蹭蹭叽叽歪歪，找到一个点就揪住不放，恨不能把乔业吞到肚子里。
　　这全然不是他的性格，从前的他看到现在的他也只会深深鄙视。

　　可那又怎样？
　　从前的秦观还没有遇到乔业，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如今的他有乔业，乔业喜欢怎样，他就怎样。
　　谁爱鄙视就鄙视，他不在乎。

　　秦观以惊人的速度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扭头发现乔业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怔了一下，赶忙问：“你去哪？”
　　乔业：“你不是说，去买手机。”
　　秦观又一愣。
　　乔业低头看他，表情有不解。
　　秦观一把扔掉不知什么时候揪到怀里的抱枕，跑过去拉乔业的手：“走！”

　　拉手是潜意识的行为，握住的那一刻，秦观做好了被甩开的准备。
　　可乔业没反抗。
　　他竟然没反抗。

　　秦观非常震惊，难以置信，拉着乔业的手，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从门口到电梯，再到楼下，好几分钟时间，他走路软绵绵，如坠梦中一般，随时会起飞，意识时有时无，靠本能驱使着，只记得抓紧身边人的手。
　　到楼下，风一吹，路过巡逻的保安朝他打招呼，秦观眨眨眼，总算找回一点理智。
　　他扭头朝旁看，带动胳膊晃动，蓦然发现，掌心一片湿濡的凉意。
　　是方才激动之下，太过用力，死命握着乔业的手，生生握出来的汗。

　　秦观一惊，连忙松开一些，又去看乔业的脸：“对不起，我……我太高兴了，不是故意的，疼不疼？”
　　乔业：“有点，还好。”
　　秦观瞬间心疼，抓着他的手，包在自己两手中间，一下一下轻轻揉捏，时不时吹一吹，小心翼翼，像对待最珍贵的宝贝。
　　乔业：“你不用这样，一会就好了。”
　　秦观摇摇头，继续。
　　乔业就不说了。

　　掌心红痕慢慢变浅，和被风干的汗水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实在是一点很轻很小的伤，不需要任何处置，也能在很短时间内痊愈，却还是让秦观心疼坏了，抓着那只手翻来覆去地看，一边检查一边问“疼吗”，那股子视如珍宝的劲，看得人心里麻麻的。

　　一路折腾到大门口，乔业终于忍不住抽回手臂，说：“我真没事。”
　　秦观又盯着他垂落身侧的手看了两眼，发现没有异常，才舒了口气，他还想继续牵着乔业的手一起走，但人已经往前了，他落后好几步，再冲上去拉人家，乔业可能会不高兴。
　　谁让他刚才一时失智，这么好跟乔业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秦观用力抹了把自己的脸，小跑着追上去。
　　这边地段很好，各品牌手机期间店和家电卖场应有尽有，秦观本来以为买个手机很容易，但连着看了好几家，乔业都没有挑中一个。

　　秦观其实挺开心，能跟乔业单独相处，他做什么都高兴，逛到明天，他也愿意。
　　但他也希望乔业能买到满意的东西，否则一直挂心，他更心疼。

　　再次从一家旗舰店出来，他开口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这里没有的话，我们去别的地方买，或者我让人联系厂家，什么都行。”
　　乔业摇摇头：“我不太记得那款手机的样式了，说不上来，多看看可能会有印象，你要是有事，我自己一个人看没问题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观忙说，“你想看，我当然陪你，我是……”

　　他的手机在此时响起，秦观拿出来看，是他秘书打来的，这个时间打电话来，应该是重要的公事。
　　秦观只能咽下未竞之语，接通电话。

　　秘书跟他汇报公司的事，他一边听，一边时不时看一眼乔业，他没带手机，就站在那，两手揣在风衣口袋里，视线在马路上来回逡巡，身长挺拔，脖颈昂起恰到好处的幅度，姿态优美自在，像出来巡视的白色小猫。
　　电话还在继续，秘书刚刚说到今天会议上，两位副总发生冲突。

　　两个人从前面走来，路过时朝这边扫了一眼，秦观没在意，撇开视线，又看向一旁。
　　乔业似乎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看着斜对面好一会了，秦观顺着看过去，是一个巨大的3D立体屏幕，一条拉布拉多幼崽追赶一个皮球，狂奔的架势，好像真的要突破屏幕跳出来。

　　秦观想起来，乔业似乎挺喜欢狗，捡过几条流浪狗，但他自己并不养，绝育治病后送给朋友，偶尔还会去看望。
　　他的手机屏幕好像也是一只狗，高大威猛的德牧，车里还挂着德牧的毛绒挂件，和手机壁纸上那只很像。
　　但这么久，秦观从未见过那只德牧。

　　秦观的心头忽然一动，一下子顿住。
　　秘书在那边给事件收尾，又继续说另一件，秦观却有点听不进去。
　　他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意识到什么，但那个念头转瞬即逝，他没能抓住。

　　乔业已经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右前方，这回没有停留，而是慢慢朝左边移动。
　　秦观也跟着看过去。
　　有两个人走来，停在乔业跟前，正是刚才路过的两个。

　　两个人看起来很年轻，至少比乔业小上四五岁，个子高一些的那个正在跟乔业说话，声音不怎么大，抓耳挠腮的，不断觑着乔业看。
　　秦观离的不远不近，旁边还有秘书有条不紊的说话声，他听不到对方在说的话，但一下子就能猜到。
　　就看对方那害羞又胆大的纠结，看乔业时四处乱瞟的视线，傻子一样，显然是对乔业有好感，来搭讪了。

　　秦观觉得肝疼，字面意义，肝脏隐隐发闷，他捏紧手机，恨不得上前一脚把那人踹到天边。
　　实际上他的确这么做了，对秘书说了句“一会找你”就挂了电话，两个大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结果还没站定，更没来得及踹人，那两个人就走了，跟乔业搭讪的那个走了几步还回头看，恋恋不舍的样子让秦观想打人。
　　就出来买个手机，怎么也会遇到搭讪的，那在他没留意没看到的时候，岂不是时时刻刻有人在觊觎乔业？

　　乔业还在东张西望，双手环在胸前，即使只看个侧面，都知道这人长了一张极好的脸。
　　他性格又那么好，还聪明，性格稳定，没有谁能拒绝这样一个人。

　　秦观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又开始难受起来。

　　他胡思乱想着，牙齿差点咬碎，乔业走到跟前都没发现。
　　“你还在忙吗？”
　　秦观吓一跳，摇头：“公司的事，已经说完了。”
　　乔业指了指某个方向，说：“那边应该有我想要的手机，去那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