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梦境》加九

15、替身

　　乔业说的就是3D屏商场，秦观以为他想走近一点看，直到乔业推开商场旁边一家店门，他才意识到，乔业之前朝这边张望，可能并不是在看屏幕上的狗。

　　店铺大约一百多平，店名是一堆字母，不是具体单词，也不像拼音，墙上错落有致地挂着许多小相框，每张照片都是一部手机，都是各知名品牌的经典机型，从几十年前的大哥大，到几天前刚刚上市的某品牌最新款，涵盖很广。
　　靠墙的一个个展示柜，则分别是这些机型的实物，最老的那部大而厚重，看起来像是能砸死一个人，虽然年份久远，但机身完整按键清晰，只在四个角上能看到斑驳的磕点，看得出是精心保存的。
　　秦观在里面看到了好几部自己用过的机型，和其他手机一齐，用过又被好好保管，放在这里，组成一个完整的手机展览。

　　乔业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展示柜前面，微微弯腰，看得目不转睛。
　　秦观走过去一看，那里面有五部手机，来自同一品牌，年份跨度达二十五年之久，足够他们从出生用到两年前。
　　秦观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低声问：“你喜欢这个？”
　　乔业点点头。
　　秦观笑道：“那买回去，你慢慢看，好不好？”

　　如果放在以前，乔业是不会答应的，他从不花秦观的钱，秦观也没有非要送礼物的意识，两人几乎没有金钱往来，这次要不是急需手机跟外界联系，他应该也不会收下那个手机。
　　结果乔业直接点了点头，说“好”。

　　秦观一下子惊呆了，像是难以相信，又无法抑制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的喜悦，他一时傻了眼，站在那说不出话来。
　　乔业又看了会展柜，直起身，发现秦观盯着他，眼神熠熠发光，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问：“哪里不对吗？”
　　“没，没有！”秦观疯狂摇头，“你……还看上别的吗？再看看？”
　　乔业：“不用了。”

　　打包的时候，店员特意提醒，除了最新的那两部，其他都是二手甚至多手机，无法正常使用，只能作为收藏，最老的那部，价格是最新款的几倍多。
　　秦观不介意给乔业花钱，再多也愿意，但他有些好奇，他以为乔业打算买新手机，平时也没见乔业有这方面爱好。

　　离开店里，天已经黑了，秦观和乔业一起逛街非常开心，不想回去，但他们出门前刚吃了猪肚鸡，这会也吃不下东西。
　　要不然找个饮品店坐坐，天黑了温度低，找个地方坐坐喝点什么，聊天说话，能消磨很久时间。
　　可乔业平时喝水居多，不怎么碰咖啡和其他饮料，他不敢贸然提建议，万一乔业不喜欢，显得他一点也不了解他。

　　他提着硕大的礼盒，左思右想的，没怎么看路，迎面过来一个外卖小哥，大概快超时了，速度很快，眼看着两人要撞上。
　　乔业眼疾手快，把秦观拽到旁边，动作有点大，秦观左右晃了晃才站稳。
　　小哥一下子跑不见了，秦观查看，发现礼盒没事，松了口气，心里的困惑和刚才隐隐的慌张交错，他莫名有些沮丧，拿手背擦额头。
　　乔业：“你怎么了？”

　　秦观不想说，没法说，他心里那些念头要是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
　　可是乔业刚才主动拉他，还关心他，他不想随便敷衍他。
　　“有点黑。”他找了个看起来不像理由的理由，“人多，我没看到他。”

　　乔业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这里距离他们的住宅不算很近，可也不远，走过四个路口，再拐弯也就到了，
　　两人同居三年，像这样一起逛街的次数屈指可数，秦观平时忙，需要什么，一个电话就有人送到，觉得逛街纯属浪费时间。
　　而乔业也不会主动提及，除了工作之外，他好像还有许多其他事，秦观总觉得他很少闲下来，在屋里的时候也对着电脑和手机，除非两人约好，大部分时候，他们连一起出门的机会也没有。

　　不想不觉得，一想，才发现原来过去三年，除了上床，两人真正独处的机会少到可怜。
　　秦观一直觉得这很正常，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其中的不妥之处。
　　一个足够独立的成年人，几乎对他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却不图财不图人，对他毫无要求，这根本不正常。
　　他什么都没察觉，还喜滋滋地以为乔业是因为喜欢他。

　　这次回去，或许又要过很久很久，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他当然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乔业陪他逛街，但能让乔业这样心甘情愿，一直走在一起，对他的每句话都有应答的机会……
　　秦观不敢奢望。

　　他想抓住眼前，至少他们还有眼前。
　　这样想着，人已经冲到乔业身边，本来想拉他的手，被礼盒挡住，于是用肩膀撞了下他，乔业没准备，被撞的晃了两下，转头看他，眼神中满是疑惑。
　　秦观最喜欢看他各种表情，比前几天神情淡然的模样鲜活太多，他忍不住靠过去，问：“你还有什么地方想去吗？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或者买什么，都可以。”

　　有个拖着大行李箱的人从后面走来，乔业让人先过，身影从灯光里闪了闪，等人走开，再重新出现。
　　城市的夜晚，路灯、门头灯、建筑外立面灯，万千光束齐发，马路街道亮如白昼。

　　秦观一直盯着乔业，可乔业刚才挪的很快，路人从两人中间走过时，他的视线被挡住了，有一个很短的瞬间，乔业从他的视线中消失，错过的那几秒表情，他难以捉摸。
　　等人走开，他赶忙靠过去，再次看向乔业的脸，小心翼翼，又有点不安。
　　自从两人“撕破脸”，他包办乔业的一切，看医生、拿报告、换衣服、买手机，不顾他的意愿把人带回来，完全霸道耍赖，现在忽然开始“民主”，乔业会不习惯吧。

　　但乔业并没有表露出惊讶或不解，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不知想起什么，又看一眼，像在思索什么。
　　秦观的心跳到喉咙口，他张了张嘴。
　　“去看电影吧。”乔业忽然说，“我很久没看过电影了。”

　　直到走进观影厅，找到位置准备坐下时，秦观还处在魂游状态，不小心在阶梯上绊了一下，人没事，手里的可乐差点摔地上。
　　他眼疾手快扶住前面的椅背，稳住身体，也拯救了可乐。
　　这一切发生的很迅速，乔业低着头看电影票，没有发现。

　　秦观轻轻坐下，心脏扑通地格外清晰，他伸手按了按，开始回味刚才发生的一切。
　　事情发生的过于简单，乔业说想看电影，他立马掏手机，和乔业一起选电影挑场次，全程不超过五分钟，喝杯茶都不够。
　　但他们完成了两人关系中的一大壮举，他们来看电影了。

　　相对于两人相识的时间而言，这相当滞后，但对秦观来说，这是个全新的开始。
　　他觉得，乔业似乎不排斥跟他在一块——至少不排斥一起逛街、买东西、看电影，他不清楚其他正常恋人如何相处，知道普通朋友也会一起做这些，但他和乔业并不是朋友。
　　他知道，乔业也知道，可乔业还是愿意跟他一起。
　　脑子像个气球，慢慢被注入气体，整个人膨胀开来，有种飘飘欲仙飞起来的失真感。
　　太震惊，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秦观怕自己当场昏厥，抓起可乐用力吸了一大口，不敢再往下深想。
　　大屏幕开始进广告，秦观看向旁边，乔业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双手插在口袋里，静静等待，光线忽明忽暗地照过来，他看起来也像是电影中的人物一般。

　　“你想演戏吗？”秦观脱口而出。
　　乔业偏头：“什么？”
　　秦观忙摆手，觉得自己有毛病。

　　屏幕变黑，电影正式开始了。
　　这个时间，人们还在下班放学吃饭的路上，看电影的人很少，整个放映厅就四五个人，乔业选的是倒数第二排靠近角落的位置，视野不是最佳，但秦观无所谓，他本来也不是为了看电影。

　　电影是乔业选的，一部悬疑片，选的时候，乔业说这电影改编自一部知名悬疑小说，他很久之前看过，很喜欢，现在拍成电影上映了，他想看看。
　　秦观压根不在意他选哪部，但他非常享受乔业向他解释原因的过程，语调平缓不疾不徐，微哑的嗓音仿佛自带刷子，每说一句话都挠在他耳朵上，连带心脏也泛着痒。
　　来都来了，为了一会跟乔业有共同话题，他还是决定认真观看。

　　开头部分还不错，用一件失踪案制造巨大的悬念，挺吸引人，后面就渐渐无聊起来，人物太多，主次不分，找答案全凭主角灵光一闪，毫无抽丝剥茧的过程。
　　秦观强撑着看了一个多小时，昏昏欲睡，又想能跟乔业多个共同话题，只能强打精神。
　　连打三个哈欠，打的眼泪横流，他揉了揉眼睛，心想，这么无聊的电影，乔业真的会喜欢吗？

　　这样想着，他转头，一下子呆住了。
　　旁边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空了，连放在置物架上的可乐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