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大局已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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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总是难捱的，这样逼仄阴暗的环境待久了，别说正常人，就是个人都有难度。
好在屠名微对这种地方有心理预设，且她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金丝雀，因此与张奈比她这个当事人反倒多了一丝从容。
时间一分一秒地游走，屠名微能感受到张奈的不适，这种陌生空间的抽离感让一朝成为世家子弟的张奈更觉排斥。“你就不该进来，在外头我知道你好那我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现在两个人一起受罪，想想都划不来。
张奈此时站在监牢一角，他就这么站着，仿佛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象。但这四四方方的鸽子笼，别说景象了，连个邻居都没有。
她收监的位置巧妙，四周都是空荡荡，简直是量身打造，防止外逃。
张奈知道这人又开始说傻话了，“我除了这个身份还能用得上，其余的也做不了什么。事到如今，若还是不能同你共进退，那这海州也不是一定要回去了。”
如果他还是普通人，他一定进不了这监牢。遑论与她同生共死，就是见一面都算痴心妄想。
屠名微坐在床板上无聊晃腿，直觉他笨，“那你付出这么多，做了自己不喜欢的事，学了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和我死在一块？”划得来吗？
张奈来到她面前，蹲下平视她，“这是我能力所及能做到的最好，可我犹觉不够。”
屠名微懂，爱是常觉亏欠。
如果想让她在这个时代一辈子都不用看别人的脸色，除了推翻这个朝代上位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但……她不是醉心权力的人，他更不是。
做一个海州的掌权人都能让他‘水土不服’。他不说她也会问的，且要不是她去追问他身边的侍从，她才不会知道这人到海州的第一个月暴瘦十几斤，还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要不是后来王星崎常常过来用她来刺激他，他那时说不定就驾鹤西去了。
人生走了三分之一突然要学会用另一种方式生活，还是最压抑自己的方式，任谁都不会快乐的吧！
游刃有余并不代表乐在其中。
他做的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屠名微抚摸着他清隽的脸，“已经很好了，已经够好了！”虽然海州王也是一个庞然大物，但起码是他们能力范围里选择自由度最高的一个选项。
权力是牢笼，却也保障了她们的利益。
人总不能既要又要，这是必然的结果，成年人应该深谙此道。
“他们那边，应该开始了吧？”张奈估摸着时间，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屠名微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力气，“一个半时辰，差不多了。”
她身上的力量还是没有恢复，因此，一旦天牢起了乱子，她看上去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深夜的皇宫不似白日里那般气势磅礴令人生羡，无边的夜给人一种野兽的寂静感。不知什么时候，皇宫内外的众人就会被尽数吞食。
浓墨是夜色的代名词，但今夜的皇宫似乎被一柄柄炽热的火把给点亮了个完全。
在京都百姓还沉醉于梦乡之时，皇宫陛下寝殿外已被狼子野心之人重重包围。
“顺郡王，宫门已落，你深夜违禁出行是为何啊？”
殿门口的皇后孤身立于其间丝毫不见胆怯，即使她的身侧只有数十名禁卫军，她的目光都未曾有过瑟缩。
此刻顺郡王的人手大多是他自己豢养的私兵以及策反的部分京都大营的卫兵。
一条条的火龙席卷蔓延整个皇宫，如此逼宫之态，看来是不想忍了。
顺郡王还是那般‘老实人’的态势，他语气恭谨态度谦卑，只是说的话就是九族警告了，“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已然不行，为了大俞百姓咱们都得快刀斩乱麻啊~”
“放肆！”元竹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姬无烨，你是想造反吗？”
姬无烨惶恐执礼，“臣自居庙堂以来从不敢自专独行，帝幼势薄是臣一力相携走来，距今已然数十载。春秋更替，臣从未有过不轨之心，只是……这天下是万民的天下，便就是为了天下百姓，臣也不能任由国朝动荡，民心不安啊！”
“所以你不是想逼宫篡位？”
“臣只是顺应民心，顺应时事。”
“……”
“那如果我不应呢？”
姬无烨遗憾泪目，“那就只能恭请娘娘先行移居了！”
只一瞬，那张年老沟壑的脸便带着泪透露出自得的笑，他的笑带着不自觉的挑衅，他站在众人之前俯身倾耳阴邪暗笑。
元竹轻盯着这张令人陌生的脸，她不禁发问，“为何人总是欲壑难填？”
这一问声音极轻，甚至都不像是问阶下之人的。像是自问自伤。
元竹轻退了一步又一步，直至她靠在大门的门板上，木质的门板被她的背部撞击发出‘吱呀’的声音。
听到声音后她冷静过来，她低沉着眸，用带着国朝之母的威仪大声道：“陛下有令，即刻诛杀顺郡王，得手者，赐千金，赏侯爵。”
顺郡王刚想发笑，便自天边射来一株短箭，那箭带着鹰击长空的悲鸣，直捣姬无烨的心窝。
只一箭，乱象已生，乱局已起。
元竹轻立即推开门走入大殿，关门上栓一气呵成。
她皱着眉来到里间，而里头的姬玄正站在床头注视着她。
他打开双手，迎接他的英雄。
元竹轻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她投入对方的怀抱，直至此刻哪怕胜局未定，她仍觉得心安。
不知为何，她竟悄然落了泪。
姬玄抚着她的头，“阿竹，不哭。”
这两年他们一直在筹谋与撬动对方的棋盘，其实，如果姬无烨两年前就下定决心的话，他们并没有什么胜算！
但他太在乎过去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是有过君臣相得宜的时候的。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就渐渐走散了。
犹记得帝后大婚时，顺郡王欣慰地看着他们，眼中带泪的感慨道：陛下终于有妻有伴了。
那时的顺郡王心里想的什么呢？
——我一路相顾的孩子终于成家了。
成婚初期，他对于这一段婚姻，这一个帝后是无感的。只是国朝需要，他们都觉得不错，所以便水到渠成了。那时顺郡王还劝诫他，皇后亦妻亦臣，不可离心向背。
比起做一个臣，他更像这个国朝的大家长，甚至皇后都是在他的帮助下做得更好。
当时他们年幼，不会做帝与后，是他说，既无法做帝后，那便先做夫妻吧！
他们听话，所以成了真正的夫妻，现在，依旧听话，听他的话，成了真正的帝后、掌控朝纲的帝后。
可成了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他……
岁月啊…真是个无知又无情的东西……
天牢内，屠名微听着外头的喧闹忽然睁开眼，“有人过来了！”
张奈立刻站起身，挡在此刻仍旧虚弱的屠名微面前。
现下外头乱象横生，有人趁机开了天牢作乱，那些有怨无处诉的，或者就是罪大恶极纯拉垫背的都很兴奋。
这不，无差别攻击。
但凡喘着气的，管他是不是同类，通通杀尽。
随着一声刀劈落锁声，一行凶徒看着屠名微的目光淫邪肆虐，“他奶奶的，老子就说了这里头有个美人，咱这眼力，就是死了都不会错。”
众人默契相顾，随即一拥而上。
等天光再次降临这座权力之都时，整座皇宫就已经趋于平静。
而帝后身边的得意之人领军奉圣旨来到天牢时，他们才发现这深处狱监已经横尸上百。
囚犯、乱军，交错横杂。只一样，就都是一击毙命。
抬眼望去，那位屠姓女郎还是衣着干净面容平和，她此刻正悠闲地坐在一处晃荡着脚，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和蔼非常。明明眸中带笑，却比那一身血迹脏污的王家郎君的气势还要瘆人。
这时刻，这场合，还能有此心态笑颜的是普通人才怪。
禁军总领依诏宣旨，二人领旨后相携离去。
收到禁军总领回复的姬玄不禁感慨道：“难怪不用保护，原来那王郎君会武。”
张奈会武功？
对啊！人家也没说不会啊。要是不会武，就他这张脸怎么可能在京都混得下。
别问，问就是经验之谈。
收拾一番之后，屠名微就和张奈坐上了返程的马车。
就一趟差，得了不少赏赐。
荣誉另外说，就是钱啊，都是不老少的了。
“你家资颇丰，原来还会为这些心动。”在张奈眼里，她素来是大方坦荡，不拘泥于金银的。
屠名微摇头感慨道：“我有钱，但手松啊。”没见她以前虽然挣不少，但有时候也会‘月光’吗！
“而且哦，这里不知道能买张郎君多少碗馄饨了，接下来半辈子的馄饨，我全包了！”
张奈靠在车厢阖目凝神，“本就会为你做。”
还未出京都，外头聚集的百姓与乡绅逐渐成了规模。
张奈听着吵哄哄的声响，睁开了眼，“去看看怎么回事！”
只一会儿，随侍传话，“说是各地都有人来为神医请命，道神医下狱的消息刚刚传播开来，那些受过神医恩惠的人家自发写了请愿书跋涉为神医求情。直言，便就是棘病沉疴难除，那也是命数至此，绝没有归咎于大夫的道理。他们言辞恳切，神情激动。目前万民书，九州已经收了五州。其余的，千里之外的还在路途中。”
张奈自觉态势严峻，他不解道：“你素日不是奔波账册？”
屠名微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她没有救过那么多人的。
更没有义诊救人过。
“那这？”
屠名微疑惑道：“我就是从前有教无类教了几个班的学生，但后续我没管啊！我也不让他们叫我师父。”
张奈压低眉眼询问道：“倾囊相授？”
“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教了那肯定是得好好教的，藏着掖着算什么。”死后又不可能去给阎王看诊。
说着说着屠名微的语气就弱了下来，“所以这是那些人搞的鬼？”
张奈点点她的鼻尖，“是来救你。”
屠名微挠挠眉心，但凡上面的心眼小点指不定觉得她想冒犯天颜呢。心是好的，但聚众就不好了。尤其还是这么敏感的时期。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去让他们回家去。”
屠名微刚下车，张奈便落到她身后，“我同去。”
斜阳午后，车厢走马，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