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铁树开花摇摇欲坠 ...
-
回去后陈幸洗了个脸，池子里的水波荡漾，她撑着台子直起腰，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变了模样，皮肤更加白皙，脸蛋红润，长发柔顺有光泽，露出光洁的额头，红唇绷直。尤其是那双微微向上挑的双眼，仅一眼就让人明白这人的性格脾气——不好也不坏。
她长得很容易让人疏远，没错，是疏远，因为看起来她真的不太好相处，总是不喜欢笑，或者说是让人不太敢接近。漂亮是漂亮，还带了一丝英气，但实在是清冷。
“小陈！还没走啊？怎么还待在厕所里？”女人的声音清脆。
陈幸转头，甩了两下手上的水，将胸前的头发扔到身后，伸手拿起自己的包，对女人疏离地笑着：“刚刚看到自己的脸，突然愣了，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女人走进来，鼻梁上架着一副眉线框眼镜，手臂上挂着新款的包包，脖子上的方巾和黑色头发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实习转正这么久了，感觉怎么样啊？”女人从包里掏出口红，对着镜子开始补唇色。
“挺好的。”陈幸说，“我先走了，再见。”
“行，再见。”
今晚北京的风带着丝丝凉意，陈幸站在十字路口，身上只是单薄的衬衫。
陈幸打开手机，细细的发丝飘浮在空中：“九月二十九日，又要国庆了。”
打了个车，陈幸手撑着脸，照旧看了会儿夜景，又低下头翻阅手机。疲倦涌上心头，陈幸实在忍不住闭眼休息，结果突然被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打扰大家了！我刚开完会，为了庆祝我们这次项目的圆满成功，我在此举杯，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这声音抑扬顿挫，富有绝对感情。说话的是陈幸的组长，一个身材胖胖的，人品特别好的中年男人。
陈幸站起身，挨个碰了杯，抿了一小口又坐下继续翻阅手机。
组长和大家喝酒，瞅见角落的陈幸，说道：“陈幸，你干嘛呢？手机里面有花还是有草呢？这么吸引你。”
陈幸关上手机，淡淡地笑着：“抱歉，刚刚有位许久未见的朋友给我发微信了。”
“陈幸来我们律所多久了啊？”有人问道。
陈幸抿了一口酒，说道：“算上实习的话，有一年了。”
“厉害厉害，眼光不错，进了我们这么优秀的组，陈幸乐开花了吧？”
陈幸点头。
组长名叫祝国牛，剃着寸头，现在喝了酒满脸通红，还打了时间长达五秒的嗝：“大家继续加油干啊！过几天带大家去附近的景区玩。”
“好！”
聚完餐，陈幸走在人群中央。祝国牛喝醉了，一路上叽里呱啦地说着一些屁话。
酒店外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一个男人靠着车门，见人出来了走上前。
“谁啊？挺帅。”
那男人长得很英俊，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身段颀长，身上穿着黑色冲锋衣，浑身气场如酒醇厚。双手揣兜径直朝陈幸走去，最后站在她面前，男人的神色有些不耐烦，却柔声叫道：“师姐。”
“哇，陈幸，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陈幸转头，道：“不是，是我大学系里的小师弟。”
男人轻抬下巴：“最近事情比较少，师父准我三天假，刚出来兜风就看到你了。”
“那挺巧。”陈幸笑了下，“你等我是为了什么？”
男人想了想：“带你兜风。”
陈幸道：“可是我工作了一天，很累。”
男人道：“我送你回家。”
陈幸点头：“行，正好我还没叫车。”
坐上副驾驶，陈幸终于得空闭上双眼，梁玉阳转动方向盘，开口问道：“多久回去一趟？”
陈幸疲倦地拧起眉：“国庆节吧。”
梁玉阳点头：“那行，律师这行做得怎么样？我其实觉得你好好研究物理挺好的，为什么非要转行？”
陈幸笑了声：“不是转行，我是在尝试，律师也是我的梦想。别忘了，我修的可是双学位。”
梁玉阳说：“那你还想尝试什么？”
陈幸低头翻看备忘录：“我看看，下一个就尝试旅游吧。”
梁玉阳觉得好笑：“旅游有什么好尝试的？想去哪里不过就是买张车票的事。”
陈幸道：“因为我还没旅过游，现在的我觉得旅游这件事很新鲜。”
梁玉阳的手指轻轻点了下方向盘：“行吧，还有呢？”
陈幸垂眸：“再下一个，去找一个人。”
梁玉阳道：“找他做什么？想干什么？”
陈幸闻了下茉莉花味的香水，是她自己调的。一闻到这个味道，她的脑海中就会呈现一个烟花绽放的晚上，茉莉花香漾开的晚上：“想和他相爱，下一个一百年也相爱。”
“看来你也是铁树开花了。”梁玉阳笑道，“行吧，既然这样律师这行就不做了？这一年相当于打水漂了吗？”
陈幸转头：“没有，人生很长，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进律所的时间虽然很短，但也学习到了很多，可人总是要尝试其他，一件事重复太久也是会疲倦的。我不可能一直重复一件事，不可能直到我八十岁还唱着一首早被遗忘的儿歌。”
此言一出，梁玉阳沉默了一瞬，笑了声：“好啊，我就是喜欢师姐你的想法，总是独出一格。”
陈幸嗯了声，笑道：“人生不就是这样的吗？得到了就珍惜，失去了就接受，看开点，生活就好过了。”
跳转到零点，现在是九月三十日。陈幸点开对话栏，跳了一格，又打了两行字。
【2022年9月30日，生日快乐，得偿所愿。】
她往上翻，上面依次是——
【2021年9月30日，生日快乐，得偿所愿。
2020年9月30日，生日快乐，得偿所愿。
2019年9月30日，生日快乐，得偿所愿。
2018年9月30日，生日快乐。以后见。】
五条消息，整整四年，她还是一条消息也不敢发，对方也同样，也没和她发任何一条消息。
今年，是他们分开的第四年。
陈幸看向窗外，今晚的星星是遥远的灯，摇下车窗，风再次吹乱她的头发。
她心中再次默念：“生日快乐。”
黑色轿车在小区外停下，陈幸拿好自己的包，打开车门出去：“我回家了。国庆见。”
梁玉阳也跟着下车：“你真租房子住啊？睡学校里不是很方便吗？还便宜。”
陈幸随手扎了一个低马尾：“律所离学校远，而且我下班也很晚，还是出来住比较好。”
梁玉阳问：“一个人住？”
陈幸摇头：“不是，我没那么多钱，还有一个室友，和我一样下班很晚。”
“男的女的？”
陈幸道：“好像是男的。”
梁玉阳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别啊，你怎么想不开和男的合租？”
陈幸解释道：“因为房东说他很少回来，我们应该不会怎么见面。”
“那我陪你进去，我记一记你的地址，不然到时候那男的真是什么变态……”梁玉阳咬咬牙。
“……”陈幸呵呵一笑，背着包向小区里走去。
楼下，陈幸搓了搓手臂，指着身后的高楼说道：“二楼，204，记住了吗？”
梁玉阳可怜巴巴地说：“不让我上去喝杯水？”
陈幸叹气：“我的室友应该已经回来了，贸然带你上次不太好。他还没见过我，等我和他熟悉了再带你来。”
梁玉阳嗯了声：“师姐，那我回北大了，你有什么事和我说。”
陈幸点头。
转身进单元门，走进电梯。陈幸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上方跳转的数字，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陈幸慢吞吞地走出来，掏出包里的钥匙开门。门缓缓被推开，里面黑沉沉的一片，她走进去，正准备摩挲开关，客厅却倏然亮了。
礼炮砰的一声发射出无数丝带，伴随着几个人的欢呼，陈幸整个人都处于晕乎乎的状态。
添了个室友而已，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吧……
可一看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几个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为首的男人率先开口：“你是？”
陈幸吞咽了一下：“新来的合租室友。”
“……”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抱歉抱歉，那人也没和我说有新室友要来，没吓着你吧？快进来。”
陈幸点头，跨过丝带快步走进来。茶几上放了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房子里的布局很好看，她随意地扫视了一圈，发现饭桌上放了一个玻璃杯，杯身画有茉莉花。
她感觉有些熟悉。身后是男人磁性清润的嗓音，吐字清晰，很平淡地说道：“来晚了，今天加班。”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一字一句像铁锤一般敲打她的心脏，陈幸的脑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瞬间浑身血液凝固，身体几乎摇摇欲坠。
陈幸吞咽了一下，耳朵嗡嗡作响，就像是延中的蝉鸣，贯穿了躁动不已的青春也贯穿了她的心脏。
多年前相贴感受的心跳，拥抱时的眼泪和欣喜，全部化为聒噪的蝉鸣一齐在耳边响起，一阵连着一阵，最后浑身被击得麻木。
是他吗？会是他吗？
陈幸缓缓转身。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铁树开花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