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春》春水CS

85、浮木

　　日子平静了半个月，陈幸裹上了羽绒服。中午陆仰给她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吃饭了吗？”陆仰问她。

　　“还没呢，米饭刚蒸上。”陈幸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一手操着刀一手按着菜，“你现在在干什么？”

　　陆仰：“去酒店放行李。”

　　陈幸：“嗯，在北京玩得开心。嗷对了，我昨晚买了一条小裙子，还挺便宜的，很好看。”

　　陆仰：“有图片么？”

　　陈幸放下刀，往墙上挂着的毛巾蹭了几下，把手上的水蹭干：“有，我马上发给你。”

　　“好。”

　　陈幸给订单截了个图，给陆仰发了过去。这个微信账号只有陆仰一个好友，现在她有两部手机，用两个微信。

　　【小幸运：好看吗？】

　　【信仰：凌晨两点买的。你这么晚才睡】

　　【小幸运：好像有些失眠……（笑哭）】

　　【信仰：睡前喝杯热水，压力大的话睡前喝蜂蜜水】

　　陈幸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傻笑。

　　【信仰：〔图片〕】

　　陈幸点开，图片缓慢地加载。

　　【信仰：北京下雪了】

　　“都冬天了。”陈幸扭头看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中央好像有一层灰色的薄云。

　　【小幸运：北京好漂亮，你拍的雪也好看。南方真的很少下雪，我七岁那年好像下过一次。】

　　【信仰：〔图片〕】

　　【信仰：好冷】

　　那是一张俯视角度的自拍，照片上的男生微微笑着，围着一条浅色的围巾，头发上积了层很薄的雪，有一半镜头被雪花遮住，还挺好看的。少年气息连带着雪花的冰爽扑面而来。

　　【小幸运：你先不要冷，我抱一下你（拥抱）】

　　【信仰：这样不算】

　　【小幸运：怎么样才算？】

　　【信仰：不知道←_←】

　　“星星啊。”夏琼关上门，“我买了你喜欢的菜，还有羊肉汤，你先吃点。”

　　“嗷，我来炒菜吧。”陈幸把手机扔回包里。

　　“我还买了支录音笔，你拿着用。”夏琼放下手上的羊肉汤，抬手接过陈幸递过来的碗，小心地把羊肉汤倒进大碗中，打开塑料袋撒下葱花，“最近那群人没来了，但还是要提防着一些。”

　　“怎么用的？”陈幸随便按了两下。

　　“不是有说明书吗？你看呗。”夏琼忙活着。

　　“就一支吗？你不用？”陈幸坐在夏琼身边的板凳上。

　　夏琼看了她一眼：“我是成年人。”

　　陈幸盘起腿，双指捏着录音笔，上下轻轻摇动：“我马上也要成年了。”

　　夏琼又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不是还没成年嘛。你大还是我大？让你用你就用呗，叽叽歪歪的。”

　　陈幸伸了个懒腰，开始捣鼓塑料袋，塑料袋被折磨得咯吱咯吱响：“买这么多菜？还有泡椒凤爪，哪来的钱？”

　　夏琼白了她一眼：“什么哪来的钱？你怎么管得那么宽？你是妈还是我是妈啊？”

　　陈幸有些怀疑地看她，最后笑道：“妈你脾气太暴躁了，稍微温和点呗。”

　　“看到你就来气。”夏琼把她抱起来，“快去炒菜吧，我看看你炒得怎么样。”

　　“嗷，行。”

　　夏琼看了她一会儿，说道：“星星，小伙子家里挺有钱的吧？”

　　“是啊，咋啦？”

　　“没什么。”夏琼对着她的背影摇头，摇完又忍不住说，“就觉得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要好好努力，争取和他站在同一条道路上。”

　　陈幸翻炒锅里的菜，想了想点了下头：“妈，我之前去陆仰家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他家的保姆阿姨对我说了句‘岁岁平安’。”

　　原来犯错也不一定要被骂被打。

　　夏琼道：“嗯，如果以后遇到了什么事就在心中对自己说一句‘岁岁平安’吧。”
　　陈幸只是笑。

　　傍晚，夏琼在厨房里洗碗，陈幸回卧室写作业，夏琼给她送了盘水果进来，又在卧室里逛了一圈，最后又慢悠悠地走了。

　　月光透过窗户从上方倾泻下来，撒下一把霜。街道上银辉遍地，一群人坐在桌前吃烧烤。

　　【信仰：吃饭了吗】

　　陈幸靠着椅背，闻着隐约散发的腊梅香开玩笑似的回复了一句——【吃了，想让你陪我一起吃→_→】

　　【信仰：好】

　　陈幸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写作业，一直到凌晨两点手机响了声。她并不是很困，相反非常精神。

　　对方只是简短的一行字——【我回来了】

　　【小幸运：这么快？你连夜从北京回来的？】

　　【信仰：嗯，怎么还没睡】

　　【小幸运：白天睡久了（害羞）你吃饭没？】

　　【信仰：没，刚下飞机】

　　【小幸运：出来一起吃吧，就在我家楼下(≧▽≦)】

　　【信仰：好】

　　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对方又发了条消息过来——【到了，下楼】

　　陈幸急忙往被子里塞了个枕头，又塞了几件衣服，随后猫着腰偷偷溜出去。

　　轻轻关上门，外面的寒风吹得陈幸打了个哆嗦，摩挲了两下手臂，陈幸按下电梯。

　　陆仰站在楼下，双手揣进兜里，见人来了微微蹙眉，开口问：“怎么穿这么少？”

　　陈幸抱住他，脸蛋轻轻蹭着他的衣服：“不少啊，只是看起来薄而已，我穿了三件呢。”

　　陆仰摸了下她的手：“回去添件外套。”

　　陈幸摇头，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会被我妈发现的，到时候就出不来了。”

　　陆仰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抖了两下披在她的肩上。

　　“哇，你的衣服好大啊。”陈幸说。

　　陆仰将扣子扣上，又重新牵起她的手：“给你带了热奶茶，这是最后一次这么晚出来吃饭，少熬夜，早点睡。”

　　陈幸抱住他的手臂：“我经常熬夜啊，其实没什么的。”

　　陆仰：“为什么总是熬夜？经常熬夜记忆力会下降，对身体不好。”

　　陈幸：“白天太忙了，只能拿晚上复习，不然你以为我的成绩怎么来的？只要能考上大学，熬几个夜算什么呀？”

　　陆仰帮她拉开板凳，手掌放在她的头顶，问：“要吃什么？我去拿。”

　　“你挑吧。”陈幸拢了拢衣服，上面还残留了体温。

　　挑了两盘串，陆仰回来坐着：“奶茶要凉了。”

　　陈幸朝他脚边的袋子抬了抬下巴：“里面是什么？”

　　陆仰直接把袋子递了过去：“给你买的桂圆和北京的糕点，还有在飞机上画的画。”

　　“这个季节哪来的桂圆？北京果然是首都啊，冬天都有桂圆卖。”陈幸顺手剥了一颗，起身喂到陆仰的嘴里。

　　陆仰：“你吃吧。”

　　陈幸故意用桂圆蹭了一下他的嘴唇：“上面有你的口水了。”

　　“……”陆仰张开嘴，陈幸把桂圆推了进去，又扯了两张纸擦干手，才小心地展开纸张。

　　上面画着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女孩身后是漫天的烟花。

　　“哇，画得这么好。我单知道你学习成绩逆天，原来画功也一样。”陈幸惊叹不已，知道画上的是自己，拿出手机调整角度拍了好几张，“真是好看。”

　　陆仰打了几个哈欠，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很困么？”陈幸趴在桌上，抬眸看他。现在快凌晨三点了，困也是正常的。

　　陆仰手掌撑着脸，微微笑着：“还好，舅舅过生日，一直没睡。”

　　“哦。”陈幸把板凳移过去，脱下一只袖子，把大衣掀起来盖住陆仰的背，整个人缩进陆仰的怀中。

　　“干什么？”头顶的人轻笑一声。

　　“怕你冷死。”陈幸哼了声。

　　陆仰抱紧她：“陈幸运好贴心。”

　　“那肯定呀。”陈幸笑嘻嘻地说，“我的男朋友体弱多病又瘦骨如柴。”

　　“……哪个男朋友？”陆仰觉得好笑。

　　陈幸抬起头，双手捧住他的脸，还往外扯了扯：“就只有一个男朋友，很瘦小的男朋友。”

　　陆仰任由她怎么捏脸，将她往怀里按了按，一只手附上她的手背，和她十指相扣：“嗯，确实。”

　　陈幸拿了一串牛肉，抬手递给他：“给。”

　　陆仰：“你先吃。”

　　“哦……”陈幸从他的怀里出来，拿着烤串咬了一大口，道，“味道还可以，就是有点咸了。”

　　陆仰撑着脸，眉眼里含着笑意。

　　陈幸又打开盛放糕点的盒子：“这个叫驴打滚吧，我小时候馋了好久。这个好像叫枣泥方酥，我也知道，还有这个看起来也很好吃。陆仰你好棒呀！我一直很想吃这些。”

　　“你最棒。”陆仰帮她把串上的肉刮下来，他自己没吃一口，全给陈幸了。

　　陈幸拿了一根木签子，纸巾来回擦了几遍，像执笔一样往尚有余温的枣泥方酥上划了几道口子。

　　陆仰笑道：“你怎么欺负人家？”

　　陈幸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在给它化妆。”

　　“陈幸运还会化妆，真厉害。”陆仰看了眼，“画得还挺漂亮。”

　　大功告成！陈幸把枣泥方酥拿给他看，上面是一个歪七扭八的笑脸，好像还画了睫毛。陈幸的手上粘满了酥渣，她一个劲儿地问：“怎么样呀？好不好看？”

　　陆仰给漂亮的她和化了妆枣泥方酥拍了张合照，一边夸着好看，一边吃掉陈幸递过来的糕点。

　　“好吃吗？”陈幸问道，“我猜你光顾着给我买这些，自己都没尝过吧。”

　　还真是这样，季苦说好吃，他就去买了。

　　陆仰点了下头，扯了几张纸帮她擦手，期间也打了个哈欠，最后可能确实有些扛不住了，他撑着脸休息了几分钟。

　　再次睁开眼，陆仰下意识地看向她，女生正往他的盘子里添肉。陆仰唇角勾起一抹笑，确认双手是干净的才抱住了她，下巴蹭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吃就行了。”

　　“你不饿？”陈幸依旧在往他的盘子里添肉。

　　陆仰摇头。

　　“我觉得你很饿。”陈幸抽了一双筷子，撕开外层的塑料包装，夹了一片五花肉放到他的嘴边。陆仰张嘴咬住。

　　“这个不是很咸。”陈幸生动地形容五花肉的味道，“焦香酥脆，直流口水。”

　　陆仰被这形容逗笑了，还押上韵了。

　　空气中都氤氲着热气，这样的寒冬，只有他们这里才是暖融融的，风都要避开他们吹。

　　皎皎银月被乌云挡在身后，两人坐在公共座椅上，陆仰靠着陈幸的肩头，双手抱在胸前闭目休息。陈幸把大衣往陆仰的方向扯过去一些，伸长脖子看了下陆仰的睡颜。

　　“他睡觉的样子真好看……”陈幸心想。

　　内心正偷偷地笑着，陈幸看到了夏琼，她浑身一抖，把陆仰弄醒了。他正想问怎么了，声音到了唇边却发不出来。

　　陈幸把他拉进草丛，又偷偷探出头来。

　　夏琼背着包一个人出来，走得很快。

　　陈幸抓起陆仰的手，看了眼他腕间的表，心道：“才四点多，我都还没起床，她这么早出去干嘛？”

　　陆仰柔声问：“怎么了？”

　　陈幸：“看到我妈妈了，这么早出去抢菜吗？”

　　陆仰：“阿姨改行卖菜了？”

　　陈幸摇头：“不知道，她没和我说过，一整天神神秘秘的。”

　　一扭头，她看到陆仰笑眯眯地看她，挑了下眉：“咋啦？笑什么呀？你这是什么样子？”

　　陆仰总是觉得她即兴说出来的话很可爱，像她一样可爱，他笑着回答：“非常幸福的样子。”

　　“陈幸运。”陆仰的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很认真地告诉她，“陈幸，你像是我的浮木，我感觉被我爱拯救了。”

　　陈幸听岔了：“父母？衣食父母？”

　　“……浮木，就是漂浮在水上的木头，支撑物。”陆仰解释道，“或者说，你像是我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