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勇者，在线猎魔》风迎灯

3、来自远方的呼唤

　　霍连是被浑身的剧痛惊醒的。

　　似乎有十万伏特的高压电在电击他的神经，他如触到电板上的鱼一样，浑身的肌肉剧烈跳动，疼痛席卷全身，炸裂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

　　他睁开被汗浸湿的眼睛，艰难的往光阵外面看，只见一个黑发、白肤、紫眸的少女，穿着朴素的白背心黑裤衩，墨发垂散在身后，露出的皮肤白得耀眼，冷冷地俯视着他濒死的狼狈状态。

　　“你作为一个凡人，和我共享了生命，肉体凡胎承受不住元素之力，是意料之中的事。”楚歆的语调古井无波，“元素之力会炼化你的肉身，不少凡人会活活疼死在这一步，但是你跟我共享了生命，所以，你不会死。”

　　“你就在这里好好忍受吧。”楚歆说着，拉开了一旁的椅子，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书？”即便是疼到浑身肌肉抽搐，霍连依旧努力维持着绅士的情态。

　　“高中基础教材。”楚歆头也不抬，“天亮之后，你跟我一起去青云高中报到。”

　　“我的入学手续不还是没办好吗？”霍连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楚歆翻开一页书，用荧光棒在重点处画下一道痕迹。

　　似乎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电击才堪堪停止。

　　电击不仅带来了身体极致的痛处，更让霍连受到精神的折磨，他听见耳边万马齐喑，无数的哀嚎，从大脑直击神经。

　　他抬头，却见楚歆面色如常。

　　“你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吗？”霍连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问。

　　“元素之力炼化你时，确实会让你产生一些幻觉。”楚歆翻过一页书，“对抗心魔也是掌握力量的必经之路。”

　　“我听见了一个声音……”霍连缓缓道，“是一种很有规律的敲击声。”

　　楚歆放下书，站起身，此时她从耳畔捕捉到一种极细微的颤动频率。

　　这种知觉是霍连通过血咒传递给她的，在此之前她从未感受到过。

　　这种频率十分古老，她曾在一个地方听到过。

　　据她所知，所有能破译这种密码的人已经死光了，还是被她亲手绞杀的。

　　除非……

　　“描述你所听到的频率。”楚歆看向霍连，她的脸在雷光下莹白如玉，神色是霍连从未见过的凝重。

　　“三短，三长，再三短。”霍连迅速回答，“这个频率不断重复。”

　　“你以前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吗？”楚歆问。

　　“从未。”霍连的声音小了些，他实在是痛到四肢无力，“我大概是被雷劈了之后，才能听到这个声音。”

　　“也就是说，呼救频率一直在发出，只是我没有接收到。”楚歆推断道，“只有一种可能，我与呼救者的联系，被人为切断了。”

　　“这是呼救吗？”霍连问。

　　“这是摩斯密码——SOS——的频率，”楚歆简要回答，“一种极其古老，现在已经被废弃不用的密码语言。”

　　“你第一天被炼化，按理说，我应该在你身边为你护法。”楚歆把书放回柜子，“但现在紧急情况，你先在这里自己撑着。”

　　“我去去就回。”说罢，一道白光闪过，楚歆消失在霍连的视野中。

　　三小时后，楚歆才姗姗来迟。她穿着黑色劲装，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见霍连居然还保持清醒，意外道：“不错，我以为你早就昏过去了。”

　　“你的身体素质还算可以，比大部分的人类要强得多。”楚歆抽出一条红色的丝带，这丝带捆住了霍连的手，把他吊了起来，一把扔进浴室在浴缸里。

　　霍连的背和冰冷坚硬的浴缸来了一个亲密接触，他痛得登时眉头一皱。

　　“没关系，反正也不会死。”面对霍连委屈的目光，楚歆坦然相对。

　　浴缸旁的凳子上放着一套高中校服，一套建材十分考究的西装套装，灰蓝色的外套，白色衬衫，暗红色领带，一旁还摆放了一双黑色羊皮鞋。

　　这是他十分熟悉的装束。穿戴完毕，霍连推开浴室门，走到客厅，恰好看见半躺在沙发上的楚歆。

　　楚歆也换了一套装束，她没有打领带，白色衬衫把她的身材很好的勾勒出来，灰蓝色的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蓝黑相间的格子裙遮过膝盖，露出雪白的小腿。

　　楚歆齐腰的墨发披散在身后，见霍连出来了，她转过头，深紫色闪烁着墨蓝幽芒的眸子闪了闪，嘴唇勾起一个极其浅淡的弧度，“你动作还挺快的。”

　　霍连触电般避开了她的目光，不知为何，他觉得危险。

　　楚歆丝毫不在意他细微的躲闪。

　　“昨天的情况怎么样？”霍连转移话题。

　　“计划有变，我先去捞个人，可能要耽搁一段时间。”楚歆回答，“记住一件事，无论如何，保持镇静，不要大惊小怪。”

　　“知道了。”霍连道。

　　“帮我拿书包，”楚歆道，“我们要在八点之前到学校，我得去办个请假手续。”

　　“怎么去？”霍连问。

　　“坐悬浮火车去。”楚歆道。

　　悬浮火车是长距离运输工具中最便宜的一种，稳定性，舒适度和速度都比悬浮飞艇差的多。

　　在第三星系，是只有贫民才会选择乘坐的交通工具。

　　“青云中学在十公里之外，我们搭悬浮火车去，大概五分钟到。”楚歆对霍连道。

　　“你家离学校这么近？那你干嘛还天天旷课？”霍连背着楚歆的书包，手里拎着自己的提包，跟在楚歆身后，走出房门。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家？”楚歆看着天幕，阳光十分刺眼，她伸手遮了一下。

　　霍连心中敲了一下警钟。

　　楚歆似乎害怕阳光。

　　据他所知，吸血鬼是害怕阳光的。

　　楚歆总是称呼他为人类，这说明楚歆本人并不是人类。所以楚歆到底是什么物种？霍连看着楚歆的脸，心中犯难。

　　“等等，你就不戴个口罩？难道你不怕别人把你认出来吗？”霍连问。

　　“没必要。”说着，楚歆大步往前走去。

　　“你可别忘了，你昨天可是整个东五区的通缉犯，当地警方可是插播新闻通缉你。”霍连道。

　　楚歆丝毫不理会他的废话，大步向前走。

　　她戴着一个小巧的耳机，连接了一个磁带播放器。

　　这是一套早就被淘汰、堪称古董的设备。

　　霍连看着楚歆戴着耳机，脚尖随着节奏，规律地敲击地面，心中十分好奇。

　　勇者会听什么歌呢？

　　楚歆走到小区口，悬浮列车刚好到站，但他却站在候车处，并不上车。

　　霍连心中奇怪，楚歆这样子，像是正在等人。

　　她在等谁？

　　一刻钟后，一个穿着同款制服的女孩，走出小区出口，她看见了楚歆，顿时发出惊呼，她手一挥，身后的男男女女如同见了肉包子的狗，狂吠起来。

　　“你看，被人认出来了吧。”霍连做出一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模样，伸手从裤兜里掏证件，“没关系，我帮你澄清。”

　　楚歆这才摘下耳机，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霍连。

　　霍连掏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掏到。

　　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变成楚歆的奴隶了，连他从不离身的异能缉拿小队徽章都被没收，这意味着他已经被永久开除出队，从此不再是光荣的缉拿小队队员，而是眼前这个少女的血奴。

　　“楚歆，你可算想起还要上学了！”为首的是一个黄毛男生，与常人不同的是，他的脑壳是钛钢的，左手也换成了钛合金义肢，在阳光下发出刺目的反光。

　　“这贱人，天天不去上学，肯定是去卖了。”旁边的一个寸头少年嘲笑道，“不然你一个孤儿，怎么付得起复读五万星币的学费。”

　　“是啊，我们都在红灯区看见过你。”最开始叫楚歆的女孩，信誓旦旦道。她纯粹是在造谣，但良好的家世和父母的溺爱让她肆无忌惮。何况楚歆只是一个孤儿，毫无与她对抗的资本。

　　她烫着栗色的卷发，左眼是一种很不自然的、饱和度很高的紫色。

　　霍连的视力极好，一眼就发现女孩的瞳孔紫得有点不太正常。

　　这紫色乍一看和楚歆有些像，但细看会发现完全不同。

　　楚歆的瞳色很自然，并不是纯粹的紫色，而是沾染了墨蓝色的幽紫，两种颜色以极其精细的比例调和，和他曾经看过的星图别无二致。

　　在阳光下看时，楚歆的眼睛可以说得上是璀璨而绚烂。

　　如果这双眼睛是人造的，那么它的制造者一定是位伟大的艺术家。

　　答案很明确，那栗发女孩的眼睛不是天生的，而是一双义眼。

　　在这个义体被滥用的时代，几乎所有人都奉行“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的信条，有钱人家更换义体更是蔚然成风。

　　义肢不再是残疾人获取正常生活权利的工具，而是中上层阶级企图迈向神迹、用以炫耀阶级的标榜。

　　至于普通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孱弱的血肉之躯，被无处不在的射线侵蚀腐化，最终沦为一摊烂肉。

　　“你又换眼睛了，还换成跟我一样的颜色，”楚歆被他们羞辱，面上却看不出恼怒，她掏出一颗棒棒糖，撕开包装纸，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你暗恋我？”

　　“什么叫跟你一样的颜色，和你的完全不同好吧！你别太自恋了！我想换成什么颜色就换成什么颜色，关你什么事？”栗发女孩盯着楚歆那张精致的脸，恶狠狠道，“还暗恋你，你别太恶心人了！”

　　霍连看着栗发女孩和楚歆吵架，有些摸不清头脑。

　　这可是勇者，能自由穿越异世界和第三星系的勇者，超越当今所有科学认知的存在，这群学生怎么敢造勇者的谣？

　　“哥几个知道你家没钱，你一个孤儿，根本付不起学费和生活费，这样吧，”黄毛走上前，“你给我们上一回，我就给你三百星币。”

　　话音刚落，他们爆发出大笑声，几乎要把天给掀翻。

　　一旁有同学认出了楚歆，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景，他们低头快步走过。

　　他们不是不想帮忙，但是楚歆家里没权没势，还是个孤儿，而黄毛的父亲是第五区的区长，为了楚歆而跟黄毛对上，显然是笔不划算的买卖。

　　还不等楚歆答话，霍连先按耐不住。

　　他往前站了一步，“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能这样跟你们的同学说话？”

　　“楚歆不会出入红灯区，造谣有意思吗？！你们有证据吗？！你们应该对她道歉！”霍连的声音铿锵有力，他长得高，模样又十分俊美，穿上西装后，身形极其干练挺拔，不得不说，还是很能唬人的。

　　“你是哪儿来的老鼠，”黄毛顿了顿，因为自己一瞬间被震慑到而感到十分狼狈，恼羞成怒道，“这里没你的事，有多远滚多远！”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霍连怒视着黄毛，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她可是——”

　　她可是勇者！

　　霍连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了他的脖颈，一瞬间，他感觉嗓子被堵住了，无法发出声响。

　　“我能自己处理。”楚歆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条紫色丝带，她用这丝带在脑后扎了一个低低的马尾。

　　她从霍连的背上拿过自己的背包，从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棒球棒。

　　楚欣掂量了一下棒球棒的重量，悠悠地向黄毛等人走去。

　　“你们看我不爽很久了是吧？”楚歆的笑容堪称甜蜜，“很遗憾，我也是。”

　　看着楚歆越走越近，黄毛那迟钝如同铁棒的神经终于响起了危险的警报。

　　直觉让他不住后退，但面子又让他逞强地挺起胸膛。

　　“你敢动我？？我爸爸可是区长！你要是敢对我动手，下一秒你就会被关进联邦大牢！”黄毛大吼道。

　　“我好害怕呀。”楚歆毫不在意地嘲笑着，眼中红光一闪而过。

　　下一瞬间，楚歆出现在黄毛的身后，一脚踹上黄毛的腰，黄毛顿时飞出足足十来米，钛合金的脑壳砸在路灯上，把路灯砸出一个西瓜大的坑。

　　栗色头发的女孩看着被秒杀的同伙，眼中后知后觉出现了恐惧。

　　“你进行了基因改造？还是服用了灵能针剂？那可是违法的！”女孩捂着脸尖叫起来，“我要去举报你！”

　　“你去吧。”楚歆笑道，“不过在那之前，我先带你浏览一下第五区美丽的景色。”

　　话音刚落，一条绿色的丝带从女孩的背后腾空而起，缠住她那纤细的腰身，把她一瞬间吊上了百米高空。

　　女孩纵然把眼睛换成了义体，但肺还是肌肉纤维的材质。

　　在空中足足漂浮了一分钟，她才在急速的下降中飘然落地。

　　楚歆并没有让她和大地来一个拥吻，而是让她稳稳当当地落地，比起伤筋断骨的寸头和黄毛，女孩受的伤可以忽略不计。

　　剩下没来得及对楚歆恶语相向的人都傻了，他们瞳孔骤缩，身体抖如筛糠。

　　周遭一片死寂，宛若冥界。

　　但楚歆知道，冥界其实比这里热闹多了。

　　“愣着做什么，报警呀。”楚歆呼出一口气，丝带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一切只是他们的幻觉。

　　剩下的团伙成员，这才幡然醒悟，急忙拨通了警报电话。

　　围观人群目瞪口呆，他们不约而同地四散奔逃，小区出口一片混乱，信号灯也因不明原因失灵。交通瘫痪，跑车堵塞在巨大的霓虹广告牌之下，黄毛被砸烂的义肢散落在地，被来往的人踢得哐当作响。

　　路灯上滚动的是一行广告标语——“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第五星系以萨生命研究公司，专注义体移植200年，为您打破基因锁的限制，实现永生。”

　　楚歆仰起头，凝视着那标语。幽紫混杂着墨蓝的眼珠，在这无处不见的光污染下，映出一道极其复杂的光芒。

　　“那请假手续怎么办？”霍连终于插上了嘴，打断了楚歆纷扰的思绪。

　　“你提醒我了。”楚歆把耳机放回背包，手指在太阳穴附近点了两下，她的眼前投射出一张光屏，她没有开防窥屏蔽，霍连看见她从通讯录中点了一个叫“明沧”的名字，然后楚歆开始用一种他完全看不懂的语言发出了几个符号。

　　霍连心中嘀咕：明沧？这名字有点耳熟。但是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的了。

　　不多时，飞艇伴随着警笛声呼啸而来，全副武装的特勤人员手持机关枪，跳下飞艇阶梯的脚步声干脆利落，他们戴着黑色面罩，逐步向楚歆逼近。

　　“青云中学高三生楚歆，街头打架斗殴，重伤同学，把她押进第五监狱，等待审判。”警队队长显然认识黄毛，他甚至没有盘问楚歆，仅仅是看了一眼现场，便武断地做出了判决。

　　霍连已经懵了，他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种走向。

　　楚歆难道不是勇者吗？怎么今天就变成了囚犯？

　　还没等霍连反应过来，警长走向了霍连，一双银手铐便铐上了霍连的手。

　　“你作为同伙，应当一同论处。”警长的右眼上有一块伤疤，此时这伤疤正冷冷的嘲讽着霍连。

　　“我……！”霍连刚想为自己辩驳，却见被乖乖拷住的楚歆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满肚子的话顿时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难受极了。

　　他有一种预感，一切都在楚歆的预料之中。

　　两人一同被押进了警用飞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