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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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端里传出通讯中断的忙音。
连珩当然明白林非焰的意思，他的听力问题他们这类人之间从来都不是秘密，通讯中那段短暂的空白里被人为添入了纷乱的杂音，就是要让他在完全清楚的情况下作出决定。
连珩没有犹豫，对他说：好。
他收起终端，猫咖老板在这时推开内室的门走进来，向他低头示意。
连珩平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后起身目不斜视的向门外走去，在擦肩而过时无声动了动嘴唇。
“行动继续。”
夜风拂过发梢，高悬天空的两个月亮正随着地面磁场的波动缓慢改变着色彩。
没有人知道百年前那群把月亮改造成这副模样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像没有人知道这个在错落的霓虹灯中走过的亚人此刻究竟承受着怎样的折磨。
当声音成为利刃，失去意识反倒是一种馈赠。
在不使用交通工具的限定条件之外，还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回避如今的情况，但如果林非焰想要看他痛苦的话，那就让他看吧。
只是当他终于到达那辆车的定位地点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早已不在那里了。
原来林非焰根本没在等他，一切坚持在那一刻好像都失去了意义，这自虐般的举动最终也没能取悦任何人。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强撑着拉开车门坐进去，世界重归静默。
车窗上不知何时被人画了一个笑脸，大概是林非焰留下的。连珩怔怔地看着它，几乎要以为林非焰认出自己了。
他的手指落上那个简单的笑脸，沿着笔画的方向轻缓的抚过。
……
12年前。
星际集会开始的第二天，连珩一个人悄悄溜回了酒店的房间。
这是个无视种族、全民狂欢的节日，他的父亲花了一大笔钱打通关系，才带着他进入了这个航行在宇宙中专为星际集会打造的巨型建筑：伊甸。
隔着酒店的窗户，还能看见远处那个梦幻般的乐园，全息系统完美模拟了宇宙间的一切奇景，连物理规律都被改变。在那里，快乐触手可及。
在这种环境下，谁都可能变得松懈，懒散，失去警惕。
而他的父亲，正是为此而来的。
身份、地位、财富、权势，为了这些，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成为筹码，成为能被利用的一部分。
连珩一点也不想来这里，不是叛逆期的反抗，也不是反感被利用，仅仅是不喜欢热闹的氛围。只是他的意愿又有谁在乎呢？
连珩从书架上拿了本少见的纸质书，规矩的坐在沙发上翻看起来。
“急刹！按急刹啊！”
眼见着飞艇笔直的朝前方酒店高楼而去，林非鱼焦急地从后座伸长了脖子试图争夺飞艇的控制权，被林非焰一把挥开：“你别捣乱！我在按了！”
飞艇去势不减，林非鱼看着距离不远的大楼眼神涣散，面露绝望地喃喃：“林非焰你等着咱今天要是栽这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林非焰试遍了飞艇上的一切按钮，哪个都毫无反应，这架从酒店仓库翻出来的不知道哪个时代的产品显然已经全面失灵了，眼看快要撞上，林非焰这才开始紧张：“啊啊啊啊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林非鱼！”
林非鱼咬咬牙心一横，手在椅背上一撑翻到前座，在林非焰惊恐的眼神下俯身把他的脑袋护进怀里。
“轰！”
飞艇撞碎大楼的窗户，又径直朝着墙壁而去。酒店配备的安全系统及时判定飞艇为危险飞行物，缓冲力场瞬间开启，在飞艇嵌入墙壁之前化解了它的冲击力。
飞艇里的两人因惯性向前倒去，好在飞艇的安全装置并未故障，在撞击发生的时候改变了内部形态，两人双双摔在软垫上。
林非焰挣扎着爬起来，伸手探了探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林非鱼的鼻息：“你死了吗哥？”
林非鱼瞪着一双死鱼眼有气无力：“你觉得呢？”
“可是你嘴里飘魂了。”林非焰四处看了看，忽然扭头猛地捂住了身下人的嘴，“见鬼了。”
林非鱼：“？”
“这房间有人。”林非焰压低声音。
都特意来这参加星际集会了，不出去玩待在房间是什么意思？饰演七大不可思议之不能离开酒店的怨灵？
“……”
林非鱼脸色逐渐发红，终于忍无可忍挪开林非焰的手，大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你是看我侥幸没死所以换个方法弄死我吗？”
“？我是怕你太大声吓到人家。”
“那至于把我鼻子也捂上？？”
林非焰轻咳一声缓解了一下尴尬，翻身拉开舱门跳下去，和客厅里的男孩面面相觑了片刻。
连珩缓缓合上手里的书，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陷入了沉思。
谁能告诉他一个眨眼的功夫好好的客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在酒店的几千个房间里精准的撞进唯一有人的一间真的不是故意谋杀吗？
童年时期的林非焰面对自己闯的祸还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对待陌生人也没那么从容，这会儿只是对眼前这个年龄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礼貌地挥了挥手：“嗨？”
连珩平静的看着和他挥手的林非焰，飞艇里另一个外貌和他相同的男孩正捶着肩膀，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这边。
这是一对双胞胎。光凭穿着气度都能看出他们的非富即贵，飞艇里的男孩看似对外面的情况毫不在意，眼睛却泛着警惕的冷光。
而他面前这个……连珩抬手也朝他挥了挥：“嗨。”
亚人。林非焰的视线停留在连珩头顶的毛茸茸的耳朵上，双手有些蠢蠢欲动。
好想摸一下。
“叮咚——您好，这里是修理机器人，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连珩看向门口，还没出声林非焰就跑过去开了门，对着无辜的机器人恶人先告状：“我要投诉！你们酒店竟然在仓库里放故障机！”
修理机器人显然对他职责之外的事并不了解，规规矩矩的道了歉：“很抱歉给您带来了不愉快的体验，我会向上级反应的。”
“仓库……”不是不允许仓库管理员之外的人进入吗？
连珩未尽的话语在林非鱼略带威胁的眼神里收了回去。
机器人的油盐不进很快让林非焰收起了捉弄的心思，林非鱼走下飞艇，开始给弟弟扫尾：“麻烦修一下窗户，把这架飞艇拆了拿走，再叫一个服务机器人来收拾一下。”
修理机器人恭敬的应声：“好的，先生。目前仓库管理员去参加星际集会了，没有同类型的防雾玻璃可供更换，我先给您换一个普通的可以吗？”
林非鱼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一转身就看见自家弟弟的手已经放上了亚人的耳朵，肆无忌惮地揉捏着。亚人男孩脸颊通红，活像朵受尽欺辱又不知反抗的小白花。
“林非焰！你在干嘛！”林非鱼大惊失色，想制止又无从下手，“你染上猫了！？什么时候的事？”
林非焰没理会，手上突然摸到一点类似金属的质感，他凑近仔细瞧了瞧：“这是什么？耳钉？”
连珩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不，是类似助听器的东西。怎么了吗？”
不过助听器是增强声音，他这个是削弱而已。
“哦。”林非焰摸够了，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没什么，有点硌手。”
连珩却误以为林非焰是因为硌手才不继续摸的，顿时有些失落：“那我以后不戴了。”
林非鱼神色怪异的看了连珩一眼，把弟弟往自己身后挡了挡。
连珩见状低头没再说话。
“房间已修理完毕，本次服务结束，感谢您的使用。”修理机器人鞠了一躬，又说了几句有关星际集会的事情烘托一下节日氛围，就退出了房间。
林非焰走到修好的窗户附近：“起雾了耶。”
其实外面并不冷，按理内外温差不会大到起雾的地步，想来是飞艇滚烫的发动机让房间的温度短暂上升了吧。
“嗯，刚才他说防雾玻璃暂时拿不到了，所以先换了个普通的。”林非鱼回了一句，上前拉着林非焰的手往门外走，“好了，既然修完了，我们也该走了。你不是还有好几个项目想玩吗？”
连珩闻声连忙站起来想要说什么，林非鱼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哦，对了，林氏之后会派专人和你洽谈补偿事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他们说，再见。”
林非焰又朝他挥了挥手，就这样跟着林非鱼离开了。
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这个房间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安静、空旷，没有留下任何有谁来过的痕迹。
痕迹……说不定是存在的。
连珩朝窗边走去，停在林非焰之前站的地方。
窗户上被人画上了一个笑脸，正随着雾气的重新凝聚逐渐浅化。
一共三笔的、朴素的简笔画。连珩的手指落上那个简单的笑脸，沿着笔画的方向轻缓的抚过。
然后，林非焰的声音在他收回手的时候响起了，戏谑的，云淡风轻的。
“你在交易里埋了陷阱，这是给你的惩罚。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时空在那一刻重叠，连珩恍然回神，几乎要以为林非焰没有离开，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个笑脸其实是一段触发式的录音，随着录音的播放，笑脸也一点一点呈粒子状散去了。
而这一次，他想要留下些什么。
连珩抬起终端，画面定格在消散中的半个笑脸。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