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病例报告》二两昔归

34、第 34 章

　　楚佑坤简短地陈述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六年前，黑庭创立之初，将黑森林试验基地内所有A级异能者组织起来的是一个名叫白许的精神控制系异能者。那时候，基地里最大的孩子也才二十岁，十八岁的白许有着异于常人的冷静和判断力，无论是否有被控制的可能，那里没有人不信任她。

　　但黑庭在达莱崭露头角时，白许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楚佑坤私下询问过他认识的有可能的知情人，他们给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白许已经被许重枷杀死了。

　　“……不是，为什么？怎么可能呢！”安葵感到荒谬，同时一股冷意顺着脊柱往上爬。

　　“也可能是我没法接触到黑庭核心的人，问不出具体原因。”

　　安葵不可置信道：“但这个原因也太离谱了吧，他，许重枷他对阿许那么好！”

　　楚佑坤不置可否。

　　“总之，小葵，白许身上还有太多谜团，我们信任她的同时也必须保持客观，你明白吗。”

　　安葵沉默良久，声音有些低落，“楚队，你是觉得阿许会把我们当作……棋子吗？”

　　楚佑坤单手支着下颚，淡淡说：“她看起来，棋技高明。”

　　-

　　要寻找的杂货铺坐落在霓虹街的小巷里，并不起眼的旧招牌和灰扑扑的帘子。

　　门没有关，白许掀开帘子走进去，屋内亮着一只黄灯泡，货架放得有点挤，只容一人通过。许重枷走在她后面，目光已经扫遍这一整间不大的屋子。

　　货架上东西稀少，空荡荡，积了厚厚一层灰，只有几箱饮料、几袋卫生纸之类的常见商品。

　　这店要是开在中心区，大概只能用萧条来形容。

　　“有人吗？”白许喊了声。

　　无人应答。

　　她回头看许重枷，“你以前来过这么？”

　　“没有，”许重枷说，“这边算是街区最偏僻的地方，再往外，就是上次去过的旧城区那片了。”

　　白许点了点头，看了眼时间。

　　再磨蹭下去就到下班时间了。

　　她闭上眼，直接进行感应，在前方发现了人迹。

　　“里面有人。”她抬步往里走。

　　店铺最里面的走廊和外面一样拥挤，码了很多空货箱，有两扇门。左边的是厕所，白许打开门，探头看了一眼，里面空无一人。她看向了面门正对着的这一扇。

　　门把手按不动，被锁住了。但在她的感应中，这里面确实有一个人。

　　“谁！”里面传出男人的声音。

　　白许和许重枷对视一眼。她朗声开口：“老板，我买瓶饮料，没看见付款码。”

　　门内静了片刻，声音再度传出，没了刚才那么强烈的敌意，“就在收银台台面上！这都看不见吗。”

　　她隔了一会儿，才说：“没找到啊，老板，你是不是记错了。”

　　“什么……靠，你他妈瞎吗……”

　　接着，响起了吧嗒的开锁声。

　　白许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抿住唇。

　　下一秒，门被打开，许重枷飞快站到了她身前，抬臂把她往身后揽。

　　房间内的男人身形瘦长，黑发微卷，胡子拉碴，抬头后瞳孔一缩，惊叫了声，“许重枷？！”

　　他立刻抓住门把手想关上，许重枷反应更快，迅速抬手拧住了他的手腕，抬腿迈进了门内，把门直接撑开了。

　　男人吃痛地大声尖叫，另一只手抬起来要反击，骤然间，他整个人猛然静止，连尖叫声都烟消云散了。

　　眼珠缓缓往下。

　　黑色的枪管正塞在他嘴里，冰凉冷硬，口腔被撑开，似乎能尝到玄金燃料的味道。

　　“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男人刹那间涕泪横流。

　　“silence，是不是特别应景？”

　　“呜呜呜……”男人疯狂点头，双手举过头顶，不再乱动了。

　　许重枷取出“silence”，抽了几张纸，十分仔细地擦拭枪管。

　　“许，许老板，我错了，我错了……”

　　“知道是我还想跑啊？”

　　男人差点往地上跪下，“有有话好好说，许老板，咱们，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许重枷笑着说：“乖一点，问什么答什么，当然不会有误会。”

　　白许莫名觉得，许重枷像是她免费雇来的打手，虽然话有点多，但实在效果拔群。

　　不对，不是免费，都给他免房租了。

　　她走上前，面容沉静，“叫什么名字？”

　　“邱洪。”

　　“邱洪，这家杂货铺是你在经营吗？”

　　“呃……”邱洪飞快看了眼许重枷，然后就被白许一脚踹倒。

　　白许：“看他干什么。怎么，是你俩合伙开的？”

　　许重枷：“冤枉啊！”

　　接着邱洪被许重枷补了第二脚。

　　“不不不，是我，是我，我一个人在经营。”邱洪从地上爬起来，立刻说。

　　“很好，”白许微微一笑，点头后，拿出了证物袋，“这款微型监控，是你在制作和贩卖吗？”

　　邱洪的眼神聚焦在监控器上，看清后，却并没有露出白许预料中的神色。

　　他静了几秒，说：“对，是我制作的。”

　　说完，抬眼看向白许，“你是警察？”

　　白许将手铐一甩，把他的手和自己的拷在了一起，“我是医生。但现在你要跟我去一趟异管局。”

　　邱洪没意见，许重枷意见不小。

　　“白许，你要不拷我吧。”他盯着她的手，又看了看邱洪的，眼神十分阴郁。

　　白许边往外走，边说：“别胡闹，这是在工作，又不是牵手。”

　　许重枷急道：“他要是真想跑，把你拽着就走了。”

　　白许惊讶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会在他迈出第二条腿的时候让他求我赶紧回异管局。”

　　邱洪脸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选择忍气吞声。

　　“小九，好好开车，不要睡觉。”上了车，白许说。

　　许重枷很无语，完全笑不出来，随口回：“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睡美人？”

　　“……靠。”

　　她笑了一下，“开玩笑的，别难受，耐心一点，马上就能下班了。”

　　“行吧。”

　　一路上，邱洪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白许也不负责审讯，于是只是和许重枷随便聊着，怕他睡着。

　　到了督查中心，她把人交给了楚佑坤，说明了情况。

　　“那个小孩，怎么样了？”她想起来。

　　楚佑坤说：“做了全身检查，现在在拘留室里。说要把血液送到二院那边检验，小葵去了。”

　　二院是达莱公立医院中唯一拥有较为成熟的异能者医疗系统的医院，研究异能者基因学或医学相关的学者也多会到那里就职。

　　白许点了点头说：“报告出来了麻烦发我一份。”

　　“好，”楚佑坤也看了看时间，“今天辛苦了，你先回去吧。”

　　“行，楚队明天见。”白许收好包，转身离开。

　　楚佑坤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进电梯，合上了门，才扭头走向审讯室。

　　-

　　“不用加班？”

　　“不用，”白许坐进副驾驶，“回家吧。”

　　许重枷看了她一会儿，“直接回家，那你吃什么？”

　　“家里应该还有速食面，煮煮就能吃。”

　　“速食面不健康。”

　　白许想了想，“那去一趟超市吧。”

　　白医生对逛超市这件事没有太大的热情，之前和安葵聊天时有提到过，安葵说她就很喜欢逛超市，尤其是和喜欢的人一起。

　　为什么？

　　当时安葵是这样回答的：“阿许，你不觉得一起逛超市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吗。分享彼此的口味，共享那么一小段像是家人独有的时光，就是很简单，很美好嘛。”

　　可是对白许来说不是这样，她总需要精打细算，需要取和舍，要思考什么是有必要的，什么是没意义的。

　　而且……

　　“小九，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问完，她才蓦地顿住。

　　许重枷是没办法分享和被分享口味的，他本来就只剩下痛觉了，现在连这样的感觉似乎也在慢慢消失。骤然间，她心中生出一种莫大的恐慌。有种极端的冲动，手里的所有事情都可以不管了，倾尽所有也要把他治好。

　　身后的人安静了几秒，然后走上前，和她一起推购物车。

　　“太——伤心了！阿许，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想吃什么吗。”他用很夸张的语气说。

　　“……别乱嚎。”她说完，浅浅一笑。

　　正走着，他忽然伸长手臂，往购物车里扔了一盒巧克力，“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甜叽叽，黑漆漆，还黏牙。”

　　白许有点纠结，“但吃太多甜食不好。”

　　“哪里不好？你血糖高吗？还有，就这么一盒也算多，那是不是得一颗一颗买？”

　　“……够了。”

　　十分钟后，白许终于逃命似的逛出了零食区，对蔬果区露出了一个灿烂微笑。

　　蔬果区简直是白医生的主场，她甚至已经不用看价格，掂一掂就能估出一袋葡萄的重量。超市比菜市场好的一点是，它明码标价，严禁小刀，你爱买不买。

　　白许很享受这种严丝合缝的秩序感。

　　“可以去结账了。”逛了半个小时，她心满意足。

　　“遵命，女士。”许重枷懒洋洋地调转购物车的方向，往收银器那边走。

　　白许走在旁边，认真清算价格。

　　一下子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哇！阿许，许老板，好巧啊！”安葵朝他们挥手，旁边的楚佑坤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白许笑着和她打招呼，神色微妙，“你们也一起呀？”

　　安葵忽然眼神乱飞，“绝对不是你和许老板的那种关系！”

　　“啊，我可没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安葵呆呆眨了两下眼睛，楚佑坤摇头叹气。

　　楚佑坤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他下意识看向许重枷的右手，好吧，这一回戴着手套，但脸还是那张脸，不管摆出什么表情看起来都很心术不正的脸。

　　“楚队长，倒也不用一直这么盯着我，不才几个小时没见，就那么想我？”许重枷悠悠说。

　　楚佑坤冷笑：“许老板是罹患自恋型人格障碍了吗，异管局最好的医生就在你旁边，还是多花时间治病吧。”

　　许重枷一挑眉：“哟，今天是从哪进修来了？一口气说了三句话啊，真不容易。不过还是谢谢你夸我们家阿许，我有没有病，她比你——”

　　手忽然被拉住。

　　许重枷垂眸看着白许的手，乖乖住嘴了。

　　“先走了，你们慢慢逛。”白许礼貌地朝楚佑坤笑了笑，随后和安葵挥了挥手。

　　白许已经没力气再说他，只在结账时感慨了句：“你和楚佑坤是八字不合吗。”

　　许重枷说：“不止呢，我跟他每根头发丝都不合。”

　　“……”

　　“他们为什么不加班，不是还应该审人么？”他想到，问出来。

　　“要审的，但异管局和警署不一样，要等异能抑制剂批下来，异能者不可控因素太强。”

　　“有什么不可控的？”许重枷不以为然，“这么拖着，才是夜长梦多。”

　　白许说：“今晚会有武装中心的警卫来值班。但没有打抑制剂的话，贸然审讯，激怒了异能者，很可能会伤人。”

　　说完，她想了想，看了眼许重枷，“如果是像你这样的，就不止是伤人，还能直接跑了。”

　　许重枷：“像我这样的，也不会被抓进异管局。”

　　“那可不一定。”白许笑了一下。

　　许重枷提着购物袋，打开车门，闻言也笑了，“好吧，不一定。”

　　车子平稳地启动，往前行进着。

　　白许忽然说了句：“但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许重枷愣住，静了好一会儿，说：“白医生要徇私枉法了？”

　　“以后不做这种假设了，”白许轻声说，“你不会走到那步的。”

　　许重枷支着下巴，安静地偏头看着她。

　　她的意思其实是，她不会让他走到那一步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