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病例报告》二两昔归

35、第 35 章

　　最近几天去援助中心的上班时间提前了。

　　准确来说，是白许的上班时间提前了。

　　她需要在督查中心上班前，先到援助中心处理完异化病相关案例咨询，与患病可能性大的患者约好时间进行治疗。做完这些，她要在电梯里利用好这几秒翻出失踪案的资料，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冲到办公位上整理报告。

　　半小时后，白许长长吁出一口气，看了眼钟表，还没到开会时间。

　　她给许重枷拨了个通话，数着秒数等待接听。这一次是十八秒。

　　“醒了没有？”白许踱步到走廊里。

　　“嗯，”他似乎翻了个身，正在努力爬起来，口齿不太清晰，“阿许，怎么书房里也有你的气味。”

　　书房被收拾出来给许重枷住了，虽然不算很宽，但把书桌挪出去后，好歹能放进一张床。

　　白许说：“因为每个房间的熏香用得都是同一款。”

　　“哦，”他顿了顿，“什么熏香啊？”

　　“木兰沉香，你也想要？”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会给许重枷发香薰链接。

　　“我不要，我只想闻你身上的。”

　　白许张了张口，又抿了下唇，抬头扫了一眼时钟，“你的体检报告，明珠发给你了吗？”

　　“发了，我现在给你发过去。”操作完，许重枷又说，“我们的大忙人白医生，有空看么？”

　　“还能没空就不看了？”

　　“随便你啊，别太累了。”

　　“怎么可能随便，”白许无奈地笑笑，“挂了，你今天不是要回武器部一趟吗，去忙吧。”

　　“下班告诉我。”他起身说。

　　她习惯性想拒绝，念头忽然转了个弯，轻声答应道：“好。”

　　回到办公厅，安葵把那孩子的体检报告发给了白许：“阿许，结果出来了。”

　　白许接收了文件，“情况怎么样？”

　　安葵拖了个椅子坐到白许旁边，“果然和你猜的一样，这孩子不是天生异能觉醒迟缓。营养不良、贫血，但最主要的是，他身体里被注射了某种药物。”

　　不仅如此，这孩子身上简直难以找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处处是淤青伤痕，是被严重虐待过的痕迹。

　　白许蹙眉翻看着电子报告，说：“这种药物和异能抑制剂的原理差不多，但副作用更强，很多年前在黑市上流通，近些年已经很少听说了。”

　　“那么小的一群孩子……罪魁祸首是什么变态啊。”安葵愤愤道。

　　“这孩子身上有针孔。”白许忽然说。

　　“对，注射针孔。”

　　“不止，”她把屏幕递过去，把图片指给安葵，“还有抽血。”

　　安葵也登时一怔，“为什么……”

　　白许也摇摇头：“看这些疤的愈合情况，抽血和注射的次数肯定不少，如果这样的孩子也不少的话，很可能有个大本营之类的地方。”

　　安葵：“那我们得想办法让那个小孩张口。”

　　“他昨晚一直待在拘留室吗？”

　　“对，跟那个邱洪一样，还挺配合的，给什么吃什么，就是不说话。”

　　白许想起了昨天，许重枷说的那句“我以前也是”，当时只是愣了一下，现在再回想，心中有种闷闷的钝痛。

　　她和许重枷都很少和对方谈过去，她的过去简洁清晰，只要有心就能全部查到。但许重枷的不是，从一开始，她在黑森林基地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没有家人，没有名字，满口生杀予夺，充满攻击性。一个九岁的孩子，却原始得像是丛林深处钻出来的野兽。

　　为了控制他，研究员想尽了办法，几乎每天要注射两支抑制剂。也因此，对他的异能的研究一直没能正式开始。直到白许和他绑在一起。

　　白许站起身说：“我去看看吧。”

　　走到拘留室，她透过单向玻璃看见了里面的孩子。仍旧是昨天那幅黝黑瘦小的模样，骨龄显示十岁，但他看上去不过才七八岁。

　　白许和警卫说了几句话，他们给她打开了门。

　　小孩子眼睛一闪，站起来就想拼命往外钻，被白许提着衣领捞了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

　　把他又丢回房间内，白许关上门，蹲下身，看着他。

　　眼见逃跑无望，小孩不动了，索性把自己缩成一团形状不规则的黑炭，静悄悄扔在角落里发霉。

　　白许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走近，还是蹲在原地，说：“不知道你的名字的话，我没法放你走哦。”

　　小孩动了一下，从手臂缝隙里瞅了她一眼。

　　白许继续道：“还是说，你觉得待在这里更好？确实，有吃的有喝的，不用淋雨，也不用被骂，对吗？”

　　他埋在双膝前的脑袋终于抬起来，仍是充满敌意地盯着白许。

　　“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我们的工作就是帮助你，帮助你们，明白吗？”

　　“什么是帮助。”

　　稚嫩而沙哑的声音。

　　白许的心轻轻震动。

　　“就是让你们每天都能吃饱，不用淋雨，不会被打，也不需要担心明天如果没摸到值钱的东西怎么办。”

　　小孩子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像是黑曜石，带着水痕，无比透亮，一眨不眨地望着白许。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小六。”

　　“好，小六，你愿意相信我吗？”白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蓉。

　　她仍蹲在那，慢慢抬起手，朝小六伸过去，掌心里躺着一颗粉白色的荔枝糖。

　　-

　　“邱洪的审讯结束了。”

　　会议室里，楚佑坤手里拿着电子档的笔录，站在桌前。

　　白许抬起头，赫然与楚佑坤的目光对上。她的思绪原本还停在小六那里，这下立刻被拉回了现实。

　　莫名地，她的心脏跳得有点快。或许是因为楚佑坤的那个眼神。

　　“两枚微型监控器都是他制作的，在他的住所也成功发现了制造现场，他本人也对这件事供认不讳。制造和贩卖，都是他进行的。”

　　“终于有头绪了……”

　　“不容易啊。”

　　大家都显而易见地松了长长一口气。

　　白许继续注视着楚佑坤，安静等待下文。

　　“但是，”楚佑坤再次开口，室内再次恢复寂静，“他说这种尺寸的监控器是客人找他定做的，他只负责做出来，不清楚购买者的具体用途。”

　　在审讯室外负责记录的是小张，他咬了咬唇，接着说：“和他通话联系的都是一次性的虚拟号码，所以他只能提供支付记录。据核实，付款渠道走的是黑庭的暗线。”

　　顿时，整个行动队一片死寂。

　　似有若无的视线落到了白许身上。

　　“邱洪也承认自己是在和黑庭做生意？”白许的目光淡淡扫过屏幕上的交易渠道查询页面。

　　安葵飞快明白过来白许的意思。

　　她看向楚佑坤，“队长，以黑庭的技术，不可能还要向这样的小作坊购买监控器，而且，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也不是他们的作风。”

　　小徐推了推眼睛，说：“楚队，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咱们一直很想找黑庭的把柄，但这件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沉默片刻后，楚佑坤开口：“我和大家的想法一样，如果失踪案确实出自黑庭的手笔，他们不会一直到现在也没有采取行动。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件事，确实和黑庭有关，无论是被嫁祸利用，还是凶手就是黑庭成员，都是可能性很大的猜测。”

　　“这回真要查到黑庭头上了。”小张感慨说。

　　安葵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白许，后者正低头看报告，脸上看不出情绪。

　　她不知道现在的白许和黑庭还有多少关联，但这件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而平滑地过去了。

　　安排了后续调查后会议结束，白许把从小六那里得到的情报跟楚佑坤简单说了一下。

　　从小六的叙述中还是大概能理出关键点的。和小六一样的孩子一共有十几个左右，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这在西区并不少见，他们有的互相认识，有的独来独往。

　　这些孩子全部被一个被称作“文叔”的男人聚在一起，最开始，文叔给他们吃的，还找了个地方，让他们过去睡觉。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后来文叔开始每天给他们打针，说是对身体好，还抽他们的血，说这样能变干净，他们不听话就会挨打挨骂……

　　他们跑不掉，文叔总有办法抓到他们，如果超过两天不回“家”，他们身体里的毒就会发作，他们就会死在外面。

　　“二院那边已经给他做了很全面的全身检查，除了被注射的抑制剂疑似物，没有被下什么致命毒，估计是吓唬孩子的。”安葵皱着眉说。

　　楚佑坤看向白许：“他能说清楚那个‘家’的具体位置吗？”

　　“就在霓虹街附近，靠近旧城区，他说了一些地标，对那边很熟悉的话应该能找到。”

　　楚佑坤顿了顿，斟酌两秒，说：“我叫个人，白医生跟我去一趟吧。”

　　“好的。”

　　安葵举手：“那我呢老大？”

　　楚佑坤：“你和小徐他们去联系黑庭。”

　　“……啊？”安葵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不直接让阿许——”

　　“走了。”楚佑坤淡淡地打断了，拍了下她的肩，走出了会议室。

　　白许朝安葵笑了笑，反而宽慰她：“没事的，如果失踪案真和黑庭有关系，我回避也是应该的。”全队上下，大概都已经默认她和许重枷是一对了。

　　“嗯。”安葵却还是有些难过地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