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世界一块长大》南火土

33、大小姐又驾到

　　“俗话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唐吉坷德号目前就遇到了被这种哑巴狗，咬了一口的极端困境……”舰长在通讯室大发神威，广播通知还有半个小时到熙留洞，但以被狗咬了一口的郁闷为开场话，保准是出了什么差错。

　　没有人催问，一群人比被狗咬死的兔子还木讷。
　　舰长只好自觉解释道：“三分钟之内，请一人瞄准一个座位，老老实实地坐好，什么都别想，保持安静如鸡的呆样。盾冬教会的航空变道检查防护站到了，唐吉坷德号必须得穿过去，鬼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颠簸和审查。还可能会被吐口水，我最受不了被吐口水了。”

　　雅安帝国目前没有完善的空中法，监管的效力也不够，空中乱糟糟如同一锅蚂蚁粥，骑扫帚的小魔女能跟火箭是一条赛道。
　　也因此，北地政权能堂而皇之地开着一艘唐吉坷德号，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逛。

　　然而，难缠的猎犬总有，盾冬教会的航空变道检查防护站就是一条，它是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蹦出来的弹力球，属于是抽样检查的闪击型空中监测站。
　　唐吉坷德号目前就走了狗屎运，迎面撞上了。

　　舰长指示完，人群蠕蠕而动，蜂巢酒吧厅发出一阵刺耳的螺丝松动和铰链转动的咯吱咯吱声，仿佛是成千上万个性白痴，在挠橡胶小姐的咯吱窝。

　　五彩炫目的酒吧墙壁变成单调的晶蓝色，吧台和酒场换成镀铬的隔层间，并焊接了不少乏味的红色玻璃的手握，以便令人抓住，保持平衡。
　　视野变得冷寂又空旷，有一种逼人就范的冷酷命令感。

　　周楠与原笙换了双一模一样的静音皮鞋，拖着长腿，跟上步入隔层间的大军，面对面坐在编号为76号和78号的蜂蜜黄座椅上。

　　浔东和凡图借口有幽闭恐惧症，拒绝戴防护头盔，安静地互相交换着不同滋味的液体口香糖品尝；潭钚系着冰凉的安全带，顶着一面紫黑色的纱网兜帽睡大觉。
　　西伺把钢铁头盔夹在腋下，一只手成爪子，挠了几下头盔顶，一簇簇铁渣子飞扬而出。

　　周楠和原笙玩起了扑克牌，磨坊主、炸金花、小猫钓鱼。玩了几轮，发现缺了张红桃三。
　　顿时，周楠停下摆弄扑克牌的手，静静注视着原笙。
　　原笙迎着他的视线低下头，解开羊绒大衣的牛角圆扣子，将周楠的手抓住，塞进怀中。
　　周楠在祂的大衣内摸到祂剧烈无比的心跳，宛若是会流动的金沙子，一会在左，一会在右，一会又跑到了上下。

　　原笙欠欠身，趴在周楠耳边说：“我把一切，都送给你。”
　　“我要红桃三。”周楠往大衣的内口袋摸，手指灵巧，带着祂的心跳。
　　心的跳动渐渐平静，周楠摸到了三张牌，抽出手一看，背面刻着一顶血腥王冠，翻到正面再一看，红桃三，三张全是红桃三。
　　“超级加倍！”原笙模仿着史迪仔的叫声喊。

　　“哄孩子呢，不满一周的小宝贝。”
　　周楠愉悦地反唇相讥，把三张牌撕成了十几块的碎片。撕牌的碎裂声戛然而止，他们不再吭声。三分钟已到了。

　　舰长安静地蹲在幽暗的角落，手掌托着一本漫画书看，肩头挎着一挺微型冲锋.枪。抑制器做成了粗粝的大蜘蛛，被这个威胁人别乱动的老匪棍死死逮住了。
　　对于骂骂咧咧的质问者，舰长会搬出老一辈亘古不变的说辞，在一面牛皮纸上写着：“我是为你们好。小崽子，滚回去，老实坐着！”
　　感叹号打得极其性感。

　　*

　　在吊舱最尾，少有舰员留存的四四方方侦讯室中，深绿的灯罩裂出三道痕。
　　“你们要去哪里？”阴冷的声音从蒙灰的波纹窗幔飘来，像一条黏腻腥臭的小鱼儿，钻入守门的侦讯舰员双耳洞里。
　　侦讯舰员如饥饿的猫儿般上勾了，迷迷糊糊地回答：“北地政权。”

　　阴冷的声音接着问：“好向导，再回答一个问题，下一站在哪？”
　　“熙留洞。你……是谁？怎么……会不知道？”侦讯舰员迷茫地问，嘴角流出一条带血的口水。。
　　“这话问的真不好，我也不想不知道。”
　　一只浅棕色的眼悬在半空中，渐渐，完整的人形显露，崭新的牧杖一如之前被阿德教皇那么握着，法衣依旧白如肥油。
　　阿德教皇有感而发道：“午饭时间快到了，我明显感到饿了。”

　　航空变道检查防护站是由一群老魔法师们架构的，主要是靠一定限度的人力侦查。
　　老魔法师们是一群耳聪眼瞎的老神经，讨厌正正经经的机械，卡到如唐吉坷德号如此的庞然机械巨怪，他们第一时间要做的大事，是盯着翘起的鬼头鞋尖，呸上一口。

　　若是在这个时候，或是过了这个时候，耳朵闻听了不太对的动静，那不管三七二十一，老魔法师们要做的就是发动魔法风暴，暴力散开钢索铁网，截下不明飞行物，接着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和摧残。

　　唐吉坷德号的应付之法是钻漏洞，趁老魔法师们的厌恶还未转化为攻击之前，穿过去，尾巴排成的气都不能留。
　　等消失在他们眼中时，老魔法师们就会乐意用老了多健忘的说辞，忘记这码事。
　　失不失职，管他呢，雅安帝国消失无影了，他们也能活。

　　唐吉坷德号全长一百三十八米，穿过空中航空变道检查防护站的各层防护门，一共需要三四十秒。

　　开始了，舰长闻到老魔法师们的老人气了，慌忙合起漫画书，紧张地抖抖大腿肥肉，抽搐虾壳般的红喉咙。

　　红蓝两位主操作员，揿下控制台的减速按钮，下着一道道命令：降速！降速！开启神经脉冲锁困系统、核能引擎冷却、折叠两翼……
　　锚机拖着锚链哐哐旋转，尾巴缝飞出的三架拖曳机，急速进行重力变更，往上直冲，拉扯着唐吉坷德号的重力系统失效。

　　“降至二十节……十八节……”
　　叮叮声响起，系统的控制板显示关闭百分之三十。
　　红蓝操纵员解开驾驶椅上的特制锁扣，执起一支复古雕花的左轮手.枪，较劲地互相玩着俄罗斯转盘，一人分了三枚空弹，留下一枚丢给了控制面板。

　　他俩竖起中指，咒骂对方去死，再坐回原位，扣好特制锁扣，急速下令收起拖曳机，核能引擎继续冷却，发动机螺旋桨反转一百八十度，搅和着平流层的风暴，以反推递进进一步减速。

　　唐先生完成最后一举，将唐吉坷德号“塞进”一架平平无奇的飞剪子飞行艇的壳子内——出色的伪装魔法。

　　赶上好时候了，把门的魔法老疯子们正在防护站的门楼里，搂着鲜亮的美女晒人造红太阳。
　　低层的检查员扬起头，用魔法镜查验了一番距离有十几米的红蓝驾驶员证件，吐槽了一句：“喷漆真掉价，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喜欢米老鼠的。”

　　“放行！”老疯子叫嚷：“美人的叫喊声被遮住了！太阳光也不亮了！放行！”
　　“得令！”

　　*

　　因魔法的泛滥，连续一个多世纪，雅安帝国都停留在第一次工革的阶段，加之战争的影响，大量防御性能较强的钢铁被锻造而出，并且运营到各个环节和部门。
　　钢铁产能过剩，就成了一种破烂了。据说航空变道检查防护站，其实是政府为了安置破铜烂铁和缓解排山倒海的经济危机，想出的鬼点子。

　　严格的管道工把检查站做成了五花八门金属部件拼凑而成的隧道，如同麦顿城的垃圾堆：
　　报废的弯管和异径管糅合着，构成隧道的主体，每隔一段就有一扇圆鼓鼓的橙汁色堵门，巨型阀门和膨胀节支撑着挪开的力。承受转动的锚固件涂满的鲜红油漆，已剥落的七七八八。

　　最后一扇门是由魔法效能运转的热动力滑轮控制，门上排满了铰链、接口和凹凸不平的轮盘。
　　整体上看，航空变道检查防护站像只善变又俏皮的机械女王蜂，大开着腹腔尾端……

　　只需五秒钟，唐吉诃德号的舰尾就越过最后一扇门，动力引擎则会在十分钟内，从百分之七十迸发到九十以上，不顾耗损地急速冲刺，彻底与老魔法师们说拜拜。

　　四、三……
　　万众瞩目时，呲呲啦啦的警报声响起。

　　一刹那，唐吉坷德号的诸位就明白被耍了。
　　最后一扇门被顺利过去了，但又有一扇门出来了。

　　“该死！”
　　这扇门无太多的形，因此肯定不太宏伟，但它的可怕不打折扣，它是一扇能海涵无数生命的魔法绞杀之门。

　　“我们被围堵了。”红蓝操作员郑重其事地套上印着“急急急”的防护服，佩戴上视力增强镜，手忙脚乱地摆弄操纵台，“动不了了。老家伙下手够快的，唐吉坷德号被界卡住了。”

　　“强力冲破！”凡图冲来，大叫着撞开红蓝操作员，盯着控制面板。
　　“不行，动力引擎冷却了，铀氢锆脉冲反应堆提升不了。也就是说，逃跑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警告，警告，机体耗损，耗损……”传来机械的警报声。
　　凡图大喊，愤怒地一拳锤爆控制台的警报器。
　　天地寂静了，这片小天，只有唐吉坷德号发出微弱的叫喊声和病危的呜咽声。

　　蓝操作员举起双手道：“废了。机体被魔法网裹住了，要不了十分钟，我们与唐吉坷德号就会被解体。”

　　凡图舞起小刀，给红蓝操作员一人的脖子划了个口子，松懈着神情说：“宝宝们，别给我浪费时间，最要紧的是快速试一试。”

　　她来到操纵桌台，聚精会神地敲下一个个按键：核能引擎发动，液压的预备蓄能器齐开，预计十分钟后加速。
　　轰鸣声正四面八方徐徐传来。

　　凡图做完她的事，沉默着拐回蜂巢酒吧厅，弹簧减震鞋让她走起来像个衰老的无声恶魔。
　　她站于正中间的廊道，拍了拍手，冷酷地抬起一只悬着飞镖的掌心，嗓子里挤出阴沉沉的问话：“是谁露底了？我想要他的小命。别担心，我会让他死的没有痛苦的。”

　　没有人回答，酒吧厅的一伙人都不太明白为何会多一扇拦截的门，虽然瞧门粗制滥造的手艺，可以揣测是刚刚出炉的，专为他们而来的；他们只知道目前被老疯子们网住了，进退维谷，挪动不了一丝一毫，小命快被割了。
　　凡图这个惹人讨厌的女孩，还在像能问责其他人的领头英雄，凶巴巴地叫嚣不止，装模作样的威胁人。

　　忽然，多了一个人。

　　“没有人泄露。”阿德教皇甩动牧杖，锤碎扎满酒瓶子碎渣的木门，从彩灯阅览室现身。
　　所有人惊愕到起身欢迎他，又听到阿德教皇风趣幽默地说：“因为我还未离开。开心吧！惊喜吧！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