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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贪婪贪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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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被戏耍的耻辱和强大的压力,不会有人给个面子搭腔,但几乎没有人不望着不走寻常路的卑鄙老家伙笑。
舰长受不了唐吉坷德号被切割的碎音和老阿德的骤然伏击,脸皮抽搐得疯狂上扬,似在大笑;西伺和潭钚最为真诚;原笙是一种云淡风轻的礼貌之笑;周楠只是将想破口大骂的暴躁,转化成咬牙切齿的微笑。
凡图没有笑,她是一位真正在紧要关头严肃的女孩。
“周楠,你要认清,我不是你呼来喝去的狗奴才,你才是我呼来喝去的……狗娃子。”阿德教皇面朝周楠,慈眉善目,眼若浑浊的大海,包容着贪玩的孩子一般耸耸肩。
“当然,你们也能找出泄露你们隐蔽行踪的大人物。我已替你们慷慨解囊,处死他了。不用感谢我,我没费吹灰之力。”
阿德教皇是花招频出表演者的典范,他把牧杖像新娘捧花一般别扭地一甩,脑袋被打爆的侦讯室舰员就从他后方飞来,面孔朝上坠落于地。
人体就是一块能够重复耕耘的土地。一颗琥珀红的彩灯凑了热闹,从天而掉,砸在侦讯舰员的额头上。
终于,凡图也笑了,冷笑着抛出一把转动不休的小刀,扎入舰员被砸的额头中上方。刀尖深深地刺裂坚硬的头骨头,刻出几道沿着眉心延伸的裂痕。
浔东朝凡图竖拇指,把她拉到跟前。
阿德教皇不在意周遭的沉默,仍在一个劲地大谈特谈:“周楠,别以为不说话就能躲过我对你的问责。你太得意忘形了,出现了最大的漏洞——寒冷时节,你竟精神爽利地记得我。我想胎儿都是母体营养的掠夺者,可没有神奇的升温作用。呃……倒是能让人生气。记得小时候,在里巴特莫纳斯提尔城堡的望台,十二岁的我准备跳下去时,母亲的嚎啕大哭着推了我一把,还不止……”
阿德教皇絮言不止,都快把他扑朔迷离的一生都交代清楚了。
当他从弯月亮,谈到口水兜的花纹问题时,周楠忍无可忍,摸出臀部的92.式手.枪,瞄准,砰砰砰,紧连三枪。镶嵌黄金的子弹狂乱地飞旋,打中阿德教皇的残影。
阿德教皇抚摸破了一块大洞的胸腔,装作伤心地说:“我记得你对我说:‘不干别的事,只是休息’。孩子,说谎的孩子,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竟然冲我开枪,想要打死我!”
“我休息的方式与众不同。玩枪或是耍炮是我的自由。我希望您履行您的承诺。”周楠补了几枪。
阿德教皇扫了眼原笙,玩味地评价:“太与众不同了。”
“您是见多识广的教皇大人,请别表现的似个见到蚱蜢都稀罕的孩童。”原笙护卫周楠道。
“好吧,你说得对,没什么知道惊讶的。周楠,我通融通融,履行我的承诺,不打搅你古怪的休息了。对了,说起孩子,为了你更好的休息,我才选择销去‘飞翔的胎儿’,你会谅解我的。”
阿德教皇温和地注视着手.枪,斤斤计较着,把枪管子轰隆爆开,炸成一朵冒黑气的三瓣花。
在周楠准备取出另一把枪时,他的残影才放弃垂死挣扎,逐步消散。
浔东瞅准时机,嚣张地啸叫,朝阿德教皇的白袍子上吐了口浓痰。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周楠用劲掰断热烫的缺口准星,把废了的手.枪丢进铺散一地的红桃三扑克牌碎渣中,宣布道:“玩完了。”
“我还以为他是其貌张扬的乖孩子。”西伺畸形的脸笑着,盯着扑克牌的碎片道。
“这你可错的离谱,周可是泽秀路数二的恶霸王,有个代号叫‘恶魔殿下’。”浔东天花乱坠地吹,呲牙自傲,雄赳赳地自夸道:“第一是我,代号‘天使陛下’。不过,周是个孩子不错,除了异想天开的孩子,没人会造出一所自诩正义的监狱。”
潭钚状似被吓傻了,歪戴着花哨的小花帽子逛来逛去,举起一只手高喊:“欢呼!阿德教皇死了!”
“白痴,是我们玩完了。”凡图咬着一片发黄的橘子叶,横穿四个隔台,敏捷地翻滚落下。她提起沉重的大军靴,揪住潭钚的荷叶花边领子,恶狠狠地踹了潭钚的后背一脚。
潭钚没有大碍,但她生气了。眼光耀目地一闪,她拧巴地转过头,冷冰冰地叱骂道:“疯丫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就是想你不知道。去死吧。”
凡图面无表情地与火气升起的潭钚扭打起来。
浔东幸灾乐祸地助了把力,趁两人面对面互揍的瞬间,朝两人之间丢了一只黑.索金炸弹老鼠。
砰!炸弹炸了两人满身碎渣。
“滚!半吊子!”两人背对对方,盯着手骨的血,松着发疼的手腕。
“给,擦一擦手。”浔东给一人丢了一块彩虹色的编织棉抹布擦手。
“老天,这是擦什么的?”凡图的左手按按鼻尖,嗅了嗅抹布,嗅到一股酸酸的粪便味,将它烧成灰烬。
“鞋。”浔东晃了晃靴子。
“胡扯,偷的婴儿尿布吧,跟阿德教皇的口水兜一样恶心。”潭钚吐吐舌头,将诡异气味的抹布甩到浔东脸上。
“买的,便宜,价钱是一根头发丝。”浔东撇着嘴,脸一低,抹布掉落,他的靴子再一抬,扔进了角落的垃圾堆里。
抹布是浔东前几日从余堤便利店H-33货架偷的。做工极其粗制滥造,如夜间蛇蜕下的湿漉蛇皮,纤维细丝挂着邋里邋遢的苔藓。
这种占地方的积压货,眼尖的老板不会费事纠缠。老顾客都如此顺手牵羊。
浔东作为新顾客,耍滑头的功夫与老顾客不相上下,瞅准时机也就牵走了几块儿。今日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舰长可没这几位这么镇定自若,还有心情嬉戏打闹。他已吓得面色发青,神情恍惚,快要不省人事,颤抖得像一片干枯的树叶,蔫了吧唧地呢喃着:“完了完了。”好像别人都不知道现实是什么样的,需要他不辞辛苦,持续不断地提醒一样。
大脑运转过后,舰长开始规划逃跑的路线,提起了枪,紧张兮兮地到处瞄准,以防阿德教皇会再出来。
几秒后,舰长竟异想天开地幻想阿德教皇去抓周楠,大喊大叫着,对准周楠的手边,开了一枪。
枪管子左移,舰长又产生新的想法,将枪瞄准周楠,用揭露暴行的语气喊:“阿德教皇,你被逮了,现出原形吧!”
“哇,真是有趣极了,我竟然成阿德教皇了。”周楠摊开手搭腔,根本不想动。
原笙则盯着舰长持枪晃动的手,双眼盈满了期待的笑意。
“很好,做的很好,就是这样,继续,开枪吧。”
祂预设子弹落地后,血淋淋的场面,笑中夹杂着一闪而过的悲痛恩慈。
在此时此刻,绝对的悲观和绝对的满足感,占据着祂意识的最高峰。祂想要周楠死去,周楠对祂爱的程度,停在此刻足矣。
不过,弹簧越拉越长,祂的贪欲越沉谷底,反正更显出祂的贪欲。祂又觉得不满足了,开始了反反复复的纠结。
然而,舰长已是老态龙钟了,没有合作的浔东与西伺速度快。
在舰长尖叫着开枪之前,浔东拆下红色玻璃手握,挡下朝周楠飞去的尖拱形子弹。子弹七拐八拐,越过周楠,掉在他的靴子边,刮出激烈的橘红色火花。
浔东朝下拉拽牛仔帽,用藏着机油的短黑指甲捡起子弹,放到嘴边,吹了吹,默念冬的名字过后,再装进皮马甲的胸包里。
玻璃地板的裂口愈合,照出浔东鞋底刻的字——1025,一闪而过,代表着他妻子死亡的日期。
浔东是笑着刻上去的,每一双鞋都会被他如此对待。他渴望把挚爱的死亡之冬踩在脚下,以极致愉快的方式。
西伺与浔东打配合,工作很简单,玩似的,伸手抢走舰长的微音冲锋枪即可。舰长什么反抗都做不出来。
西伺为浔东鼓鼓掌,并拿粗笨的枪管子抽了舰长的脸,打得舰长转了三圈,重重地落在地上。
疼痛在很多时候是最好的魔药。
舰长捂捂通红的脸颊,完全清醒,抬起一条衰弱的老胳膊,示意西伺将他扶到躺椅上,祈求道:“我得需要您帮我,我的腿酸软了。让我死的有形象一点。”
“可以。”西伺利索地给了舰长一脚,前跨一步,挡住原笙盯舰长的可怕眼神,对舰长意味深长地说:“您得躺着凉快凉快。相信我,这样对您最好。还不到死亡的时间。缺了您——我们伟大的舰长,容易乱套。”
戏看完了,原笙曲曲指节,敲了敲帽檐,将米白的帽子变成了深黑色。微翻的帽檐挂起三枚金色十字架和一张红条子,写着仇恨二字。
“有事可做了,”祂翻着眼珠子笑,面朝周楠,像是要报舰长拿枪指周楠的仇。
周楠按住原笙蠢蠢欲动的手,提醒道:“不是杀人。舰长是傻瓜,你不需要跟傻瓜一般见识。”
原笙不以为意,吹了个口哨,顺从周楠道:“那更好,更愉快了。每个人都有事可做。你可以放心,我要做的事不是为你报仇——你的仇人太多了,我可应付不过来。舰长!请起!”
舰长马上精神抖索,顺坡下驴,惊慌地爬起来大喊:“是的!我们要战斗了!刻不容缓!感谢您。”
舰长感激地看了卸枪的西伺一眼,将漫画书从肚皮塞到胸口,再垂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朝周楠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