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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过来做个人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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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杂人等”完全没有作为“闲杂人等”的觉悟,喧宾夺主:“听说咱一中门面儿被叫来政教处调查,我过来做个人证。”
刚说完,袁泽宏的眼睛直愣愣射过去,细窄的眸子也挡不住眼底的不可置信。听说?听谁说!林未觉的事都没人知道!蹲墙角就蹲墙角,搁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早该让学校翻修一下政教处的窗户,漏风!
还有他刚说的人证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正常的学生,袁泽宏只用板着脸,威慑力足够让对方交代完前因后果。可这是许秋声,素来油盐不进,多说两句只能让他多吃两颗布洛芬。
在袁泽宏思疑又头疼的目光下,许秋声从栏杆边直起身,走到一行人面前。他朝林未觉眨了眨眼,又看向林未觉身后两个警察,最后目光落在年轻警察身上:“大叔,想问一下,伤情鉴定有说明唐德林的受伤时间吗?”
连续被叫两次叔的小警察面色有些难看,对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很不客气:“根据唐德林描述,事发时间为上周五晚上,时间确凿!”
巷子那晚。
“具体时间。”
对于许秋声的发问,小警察条件反射回答:“视频录制结束后,约晚上10点左右。”
话语刚结束,许秋声似听到什么玩笑话,“噗”的笑出声,带着铡刀般凛冽的眼神看着小警察,沉沉说了句:“还真是蒙着狐狸说獾。”
在警察的黑脸下,他看向林未觉,没头没尾问道:“林哥,那晚的鸡公煲味道可以不?”
从许秋声出现在政教处门口时,林未觉心底的暖意一下融化了冰霜,就没消失过。这会儿听他话里有话,勾起的嘴角更是向上扬了扬。像是在一条满是黄沙尘土的道路上,突然看见一株月季,就在路中央,令人流连难忘。
“不够辣。”他说。
许秋声点着下巴,经过两秒思考:“那下回让老板多放点儿菜椒。”
“嗯,再多加份腐竹。”
见林未觉和许秋声孰若无睹地聊起了家常,仿佛下一秒就要相约出门吃午饭,年轻警察脸像刷了层泥般又紧绷又阴沉。他大声打断许秋声讲话:“现在是给你们聊天的时候吗!林未觉还是嫌疑人,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妨害公务!我完全可以拘留你!”
走廊突然安静下来。
年轻警察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正洋洋得意准备动身,却见许秋声挽了挽袖口,伸出手腕:“拷,赶紧。”
“跟咱学霸一趟车,多有排面儿!写作文都有新素材!”
袁泽宏:“……”
当年景年雪夫妇跟他颇有交情,夫妻两的离世让他对这个从小学四年级看着长大的许秋声有了恻隐之心,也给了更多关照。平时他翻翻墙逃逃课,只要不违反原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没想到这孩子叛逆期这么长!
两个警察落了面子,这会儿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眼看另一个年长的警察要出声,袁泽宏赶紧先发制人:“许秋声!”他猛地呵斥一声,把警察到嘴的话按了回去,“平时教的尊老爱幼谦逊待人,你是全部还给老师了吗?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回去上课!”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严厉,袁泽宏又加上一句:“逃课检查明天上午写好给你们杨老师!”
“5000字!”
小警察:“……”就5000字检查?还有,尊老爱幼?他很老?
被袁泽宏这么和稀泥,欲加的妨害公务又变成了一中学生违反校规的小事。
然而我们的“闲杂人等”许秋声非但不顺梯而下,还继续火上浇油:“袁老师,我还有事儿没说完呢。”
少年总能适性任情,不受成年世界规则的枷锁。
袁泽宏只觉得太阳穴在蹦迪。
这是要气死警察吗!不对,是要气死他吗!
原本学生被传唤,作为学校是一定要通知家长的。可林未觉家里情况复杂,通知不一定是正向效果。加上他已成年,又有冯洪光做“担保人”签字,这才由学校全权处理。
身后的副校长原本只想当隐形人交给袁泽宏主持大局,毕竟跟警察打交道繁琐无趣。这会见袁泽宏一个头两个大,他用眼神暗示冯洪光,希望他出来中和一下。
结果,向来对人平和的冯洪光,这会竟破天荒的看许秋声格外不满,好像这头猪拱了自家儿子似的。
别说读取眼神信息,眼神都碰不到一块。
不得已,他只得自己出马:“许同学,如果是私事,可以等林同学回来后再一起商量。”
“不是私事儿,老师,是证词。”许秋声扬着五好青年的八颗牙微笑,“我可是为了伟大的人民公仆省事儿,专门出来提供线索的”
他见不得林未觉被冤枉。
“按照刚才这位警察说,唐德林是在上周五晚上10点钟被揍。可是那天晚上9点,林未觉跟我在商业街一家叫做【老江人鸡公煲】的餐馆吃饭,一直到11点半我亲自送他回的宿舍。后面三天,我俩都在学校形影不离,可以根据这几个时间段调取监控。”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饶是再泰然的副校长脸上也出现了惊讶之色,冯洪光看许秋声的眼神愈发可恶。
袁泽宏急切地问林未觉:“未觉,许秋声说的是真实情况吗?”
“……”林未觉看着许秋声,像是在思忖什么,然后点头:“老师,情况属实。”他补充,“老江人鸡公煲马路斜对面的监控应当能拍到我们,巷子里有个监控也能拍到我离开的时间。”
这样一来,警方调取监控就能证明林未觉清白了!
在两名警察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下,袁泽宏压制不住内心的欣喜弯起眉眼,本来就细长的眼睛这会儿直接成了火柴人:“你这孩子。”他佯装嗔怪地睨了睨林未觉,“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刚才不说呢?”
只是寒暄,许秋声却敏锐发现异常:是啊,林未觉比谁都清楚那晚发生的事,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早点儿给警察线索,也能早点儿回来,不是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林未觉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忘了。”
避开了许秋声仿佛能穿透皮肤的视线,林未觉对两名警察说:“现在走吧,早去早回。”
这场天时地利的表演,因为许秋声的半路杀出,终究没达到尽人皆知的效果。
上课铃响了。
……
警车已经驶出学校范围,快速朝市区方向开去。
年轻的警察开车,另一名警察坐后座。林未觉靠在椅背闭目养神,车内诡异的安静。
当视觉失去,嗅觉和思绪便会成百倍滋长。三月的西城飘散着各路花香,从校区的梨花到街道的木棉,杂糅在淡淡的咸湿之中。在这繁花之下,许秋声分别前猜测和怔忡不安的眼睛清晰浮现。
袁泽宏问,有证据为什么不说。
因为没必要。
既然离开、遇见危险,这两件事必然会发生,说或者不说都改变不了结局,只会显得自己的垂死挣扎很可怜。
后面为什么又说了。
因为不想让许秋声失落。
有一个人努力奔跑而来想要证明自己清白,如果当下不做点什么,他会失落。
昨晚的预示画面只有幽暗的道路和一辆面包车,甚至一个人都没有在画面内出现。比现在的警车还要安静。
然而,越安静的海面下越是波涛汹涌,就像越热烈的阳光越能滋生浓烈的阴暗。
能出动警察,利用学生,掌握一中信息,无论是阳启明还是陆川霖都亮出了底牌,定然抱着必胜的把握。
恶念是经不起试探的,如果继续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阳启明和陆川霖心底对他的报复慢慢会变为一种趣味性,这样的事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甚至哪天这份趣味麻木了,仅存不多的人性就会彻底泯灭。
人们用鞭子抽打笼子里的鸟,一开始只是想发泄情绪,到后面发现鸟儿在鞭子下闪躲的模样格外有趣,挥鞭的力道就会变大。最后看得麻木了,干脆把鸟儿抽死,刺激内心更深层的欲望。
都是一样的道理。
与其让自己一直作为猎物,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主动接过涉猎的弓。
所以,这次他必须以身冒险,才能抓住阳启明和陆川霖的把柄,知道他们计划的最终目的,哪怕只找到一根微弱的细线。
在这样浓烈的思绪下,警车越过道闸杆,在纯白底色墙边停下。
“下车。”车门打开,后座的警察朝林未觉喊着。
从警车上下来,刺眼的阳光直射在空荡停车场,穿透警车后视镜,晃了晃眼。林未觉抬手遮挡着光线,在阴影之下,办案大厅门檐上的‘忠诚正义,秉公执法’、‘万家安稳,警民情深’十六个红色大字整齐并排。
走进大厅,三名警察从办公桌上冒头,看见来人,奉承的喊着:“王副!上午好!”
“王副好。”
王副?林未觉听着这称呼若有所思,看来这人不是普通警员。他进门前看到门口金属牌的地址,这里是南郊和市区交汇,属于秀星区管辖。阳启明父亲的公司似乎就在秀星区。
正想着,一名看上去跟小警察差不多年龄的警员从办公座位起立:“王副,三号询问室已经准备好,现在用吗。”
被称呼王副的警察点头,交代了一句“你带他进去”便匆匆穿过右侧走廊。
所谓询问室,就是一件容纳一个办公桌两张转椅的房间。青年警官留下杯水,说:“你在这等着,晚点有人来,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用桌上的座机,按*+1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