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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就凭他是林未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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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已经打响,袁泽宏看着面前七个葫芦娃——七个里面还有五个荣誉榜上的人——他血压比动画片里的蛇精还高,尤其在这样一种特殊的场景下:“许秋声!已经上课了知道不知道?上午的检讨写完了吗?别在这捣乱!赶紧回去!”
“还有你们!”袁泽宏指向许秋声身后两排,深呼吸,“不好好上课跟过来做什么?佐简同学,这里是男生宿舍!你一个女孩子,成何体统?!”
被点名的佐简从许秋声身侧探出个头,吐了吐舌:“袁老师!男生都在教室坐着呢!现在这啊,充其量叫做疯人院!”
知道是疯人院你们还来!
袁泽宏内心怒吼,余光时刻注意着陆淏的动作。见陆淏神情呆滞,握着剪刀的手似有松动,他边佯装生气呵斥佐简,边慢慢朝陆淏身后挪动,打算趁其不备夺走剪刀。
哪知,刚说完“做人得谨于言而慎于行”,还没走两步,陆淏就反应过来。
“你别过来!”陆淏眼神聚焦,握紧剪刀,又朝脖子虚空划了划,“赶紧开门!别在这整什么声什么西的战术,老子不跟你们玩这一套!”
“嗤。”
廊道上传来一声不屑的冷笑,是许秋声。
怂货。
宿舍门口站着袁泽宏,这么好的人质,陆淏真有胆子就应该把剪刀架在袁泽宏脖子上。可惜他不敢,因为只有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才好控制力道。
见陆淏握剪刀的手又往脖颈皮肤挪了挪,许秋声抱着双手,不带感情地提醒:“你最好悠着点儿,再往下,就是动脉了,戳破动脉场景可不好看啊。”
“会剧痛。”身后莫辞冷不防来了一句。
见莫辞补刀,佐易眨眨眼,兴奋地跟着说:“对啊!血会瞬间喷出来!比水枪还牛!”说着比了个手枪的姿势,朝陆淏“biu”了一声。
感受到陆淏身形一抖,孙奕洋扶了扶眼镜,接着补充:“不出一瞬,面前的墙壁就会鲜血淋漓,你能感受到血液从身体流失,手脚冰冷,呼吸急促,但无能为力。”
另一边的薛余厚也嘿嘿两声:“只用十几分钟,你就会因为大出血死亡,那会救护车还在半路呢。”
几个人跟事先排练好的相声节目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默契十足。高的低的不同声线犹如8D立体环绕音绕着回廊旋转。陆淏握着剪刀的手越来越抖,脸颊上的汗一滴接一滴融进衣服里。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杜仲思索了一下,抬头:“不光穿破动脉会死,我记得书上说过穿破静脉也会。陆先生,麻烦呼吸尽量平缓一些,万一一个不小心真戳破了,呼吸急促容易造成空气栓塞。”
这会陆淏不光手抖,连肚子上的肉都跟着一块儿颤抖,就像在腰上安了个脂肪抖动机似的。
刚适应男声,突然,清脆俏皮的女声冒了出来,把陆淏又吓了一跳:“大叔!你真挂了我们可不会救你的哟!袁老师常年坐在办公室,他跑两栋楼都喘!扛不动你这庞大的身躯!”
终于,佐简这番话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嘭的一声,剪刀掉落在地上。
一阵微风吹过,感受到手心的余汗的清凉,陆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几个学生耍了。他怒目圆睁瞪了七人一眼,刚想弯腰捡起剪刀,一只黑蓝色运动鞋映入眼帘。
论反应,常年游走在操场和巷子的许秋声比弯个腰都费劲陆淏要快得多。
在陆淏刚低头的时候,许秋声就两步冲向前,一脚踩在剪刀上,往后一踢。剪刀朝莫辞方向滑去,落在莫辞脚底。
“你个王八羔子!来帮姓林的那小兔崽子出头是吧!”因为过于愤怒,陆淏眉头向下紧蹙,他抬手,带着力道,朝许秋声眼睛挥去。
“秋哥!”
“许秋声!”
几声急切且担忧的呼喊从前后传来。
袁泽宏就站在陆淏身侧,亲眼看着宛若拳套般厚重的拳头用迅猛的速度从眼前擦过。他感到心脏出现两秒的骤停,眼睛下意识闭紧,再睁开时,停滞的心脏又如擂鼓般剧烈跳动。
拳头停在许秋声眼睛前不到十公分的位置,被一掌握住拦了下来。陆淏粗壮的手腕还在继续用力,可怎么都越不过覆在拳头上骨节分明的五指。
僵持不到三分钟,陆淏手腕彻底卸了力。
“陆淏。”许秋声没有松开手,冷冷地开口,“你刚才问林未觉凭什么,我来告诉你。”他说着手掌的力道加重,“就凭他是林未觉!”
“无论退学与否,去哪儿所学校,林未觉的人生,只能由他自己选择。”
“还有,林未觉是三好学生,我不是。”说到这里,走廊突然响起痛苦的哀嚎。许秋声右手紧紧卡着陆淏手腕,向手臂折去,“我这人呢,既不尊老,同时也不爱幼,我只尊重值得我尊重的…人类。”
“你要是再来学校闹事儿,我保不齐会冲动,如果还想在你宝贝儿子陆川霖那儿留点尊严,就老实点儿。”
……
四个安保扣着陆淏手臂把人带了下去,宿舍楼下能听见高一高二喧闹的声音。
袁泽宏维持好楼下秩序,目送陆淏离开,他又返回宿舍楼。
回廊前,许秋声蹲在墙边,叼着熟悉的糖棍。佐简站在他面前激动地比划:“秋哥!你刚刚接拳那一下也忒忒忒帅了!快得我都没反应过来!”她双手捧成心状,眼底闪着光,“教教我呗!”
许秋声应的爽快:“成啊!改明儿月考结束,我就教你!”
“姑奶奶,收起你危险的想法!”见佐简越来越兴奋,佐易赶忙出来阻止,用两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等着妈觉得你不够淑女,小心又被压着去学钢琴!下回爸回来都救不了你!”
两人在回廊打闹,一旁杜仲眼睛一眨不眨,眼里的崇拜比墙上的太阳还要热烈:“我觉得秋哥最后那番话才帅!‘只尊重值得尊重的人类’,妈呀,杀人于无形!”他说着从衣兜里掏出笔,打开掌心,“我得抄下来!”
正闹得起劲,楼梯口响起两声沉闷的咳嗽。
几人回头,看到是袁泽宏,立马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在墙边站成一排。
阳光打在墙上,七个人站在阳光底下,没有一丝畏惧和后悔。
袁泽宏来回踱步,最终在许秋声面前停下。
“许秋声!”他喊着,“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多危险!万一他砸你眼睛上,你现在就瞎了!”
“老师,我有数…”
本来憋着气的袁泽宏,听见许秋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直接打断施法,手心不停敲打着手背:“有数?有数你去刺激陆淏?有数你冲那么前面?要陆淏是个冲动的,被你们刺激刺激,剪刀直接戳脖子里边了!又或者直接拿剪刀捅你们了!算谁的?算数啊?”
“安全教育课说多少遍了?老师不反对你们做英雄,可也要分情况!刚才那情况多危险你们是看不到呢还是听不见啊?要你们真出什么事儿,我怎么跟你们父母交代?怎么跟杨老师和冯老师交代?你们怎么跟自己交代?”
袁泽宏越说越激动,额头的青筋都若隐若现。
知道袁泽宏是为了他们安全着想,许秋声嘴边那句“陆淏就是个怂的,根本不可能伤害自己”也憋了回去,干干脆脆认起了错:“袁老师我错了,我下午就写检讨。”
“袁老师我们也错了……”
见几人认错态度还算端正,袁泽宏血压稍微降了一些,但该有的惩罚不能少:“许秋声!一万五千字检讨!加上早上逃课5000字!下午在我办公室写完你再回去!”
左边的佐易对这两万字检讨咽了咽口水,下一句就听见袁泽宏说:“剩下的人每人5000字检讨!中午到我办公室写!写不完别回宿舍!”
对于这惩罚结果,佐易差点破功笑出声。写检讨都得把秋哥跟他们分开,这是多怕秋哥带头搞事?
宣布完惩罚,袁泽宏用一句“赶紧滚回去上课”遣散了这支葫芦娃队伍。
七人浩浩荡荡的来,又跳跳闹闹的离开。
楼梯间还隐约能听见孙奕洋犯愁的声音:“我还没写过检讨,秋哥,这检讨怎么写?”
声音后跟着许秋声的回复:“就…瞎几把写呗,楼下的花花草草,宿舍墙皮掉灰之类的,反正我也不会改!”
“我懂了,就跟记叙文一样,简单!”
袁泽宏:“……”
“唉……”他笑着叹了叹气,朝另一边楼道下去。
虽然自己一直站在教务处主任的立场上批评许秋声他们,可面对这样一群少年,这样一场即兴的行动,自己又敢说没有一丝热血沸腾?
活了几十年,人越活越中庸,做事只讲究调和,想着把一切伤害降到最小,却忘了在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也能为了心中的信念和那个想要保护的对象,一往无前。
……
骄阳在一字字检讨下从东边转到了西边,距离南郊十几公里的询问室,墙上的方形时钟已经指向六点,沉静了一下午的木门终于被打开。
询问室没开灯,黑暗中,依稀看见一个人影趴在桌上。
“喂,小同学,醒醒。”上午引路的那位警察开启灯,正摇着桌上人的肩膀。
人很快被摇醒,似乎没能适应这刺眼的灯光,眼睛不适的眯起。
“你也够心大的。”警察边检查房间边说,“在警察局都能睡这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