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大雾看景

16、她的计划

　　这个周末陈柏川破天荒地睡到了中午，起床时感觉胳膊腿一阵阵酸痛。

　　太久没锻炼身体，昨晚在叶楚家的烧烤店忙到十二点，端完盘子又搬了啤酒，还帮着收拾桌子，一刻没停，开车回来的路上腰都直不起来了，一躺在床上，却又睁着眼失眠到凌晨三点。

　　他揉着肩膀，迈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有些长了，耷拉在眉骨上，黑眼圈沉重，胡茬也冒出了一层。

　　“一点也不帅啊，陈柏川。”他指了指镜子里的人，又垂下头自言自语，“算了，今天也不出门。”

　　厨房里还剩两包泡面，陈柏川烧水泡了一袋红烧牛肉面，吃了两口，收到叶楚的消息，

　　“晚上我去接你，带你去个地方。”

　　陈柏川：“去哪？你有车吗？”

　　叶楚：“先保密。我有车，驾龄4年了，放心吧！”

　　他们约了6点见面，陈柏川收拾完泡面已经是两点了。

　　他挂完胡子，匆匆换了衣服，去了楼下理发店。

　　理发店不大，只有两个理发小哥在忙，陈柏川算是熟客了，基本上每个月都得去一次。

　　他的活动范围固定在小区附近，楼下隆江猪脚饭的老板看他都眼熟，毕竟他曾有过一星期连着四天去光顾的辉煌战绩。

　　理发小哥每次都极力推荐陈柏川烫头，

　　“你这脸型，烫个微卷，再剪个刘海，妥妥的韩剧男主！”

　　陈柏川不想折腾，面无表情地拒绝，“不用了，剪短就行。”

　　——

　　叶楚骑上小电驴，一路吹着凉爽的晚风，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陈柏川小区门口，隔着老远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影。

　　原来他们离的这么近，说不准在某天早晨也踏上过同一班地铁或公交，在某时某刻擦肩而过。

　　陈柏川看着眼前的粉色小电驴，犹豫道：“要不还是我开车吧？”

　　“这会儿正好兜风。上来吧，那地方不远，一会就到了。”

　　陈柏川小心翼翼地收着腿坐在后座上，叶楚开车确实挺稳。路上车不算多，迎面而来的风带着潮湿的温润感，太阳开始落下，晚霞红透了半边天。

　　陈柏川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风景了，他看着路标写着，前方五百米-朱江大桥，意识到叶楚要带他去的地方，顿时紧张起来。

　　叶楚的声音随着风声传来，“还记得你以前骑摩托车带我去云峰山吗？那会儿是清晨，风吹得也很舒服，我从那时候就爱上了迎着风跑的感觉。”

　　“记得。那次我们去看了很美的日出。”

　　“今天带你去看一场很美的日落。”

　　叶楚说完就到了桥边，她熟门熟路的把车停在一旁的亭子里，带着陈柏川往桥上走。

　　陈柏川跟在她身后，走得很慢，桥上热热闹闹的人群，桥下奔流的江水都让他有些不敢靠近。

　　叶楚走了两步回头一看陈柏川还在原地，

　　“怎么了？”

　　陈柏川勉强笑了笑，“我们不上去了行吗，就站在这看日落也能看到。”

　　叶楚看了他一会儿，走到陈柏川身旁，一把抓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桥上风景很好，你不上去看看会后悔的。”

　　陈柏川被她带着，踏上桥面的人行道，穿过人群，走到中间的位置。

　　叶楚穿着宽松的白T，随意地靠在栏杆上，江风吹得衣服鼓起来，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眯着眼睛看向江面。

　　陈柏川的视线从叶楚身上也转到了江面上，漫天霞光映在水里，金色的水波流动，一直绵延向天尽头。

　　确实很美，陈柏川想着，如果没有叶楚带他来看看，他也许对朱江大桥的最后印象就是夜晚漆黑冰冷的江水吧。

　　“如果你昨晚从这跳下去，今天就看不到这么美的景色了。我也不能再和你一起骑车，一起看日出日落了。”

　　叶楚说完，转头看着陈柏川，“你现在有没有快乐一点点？”

　　陈柏川面朝日落，眯着眼睛，勾起嘴角，回道：“不知道算不算快乐，感觉自己这一刻很自由，像要随着风飘走。”

　　叶楚抓住他的衣摆，“我抓住你了，飘不走的。”

　　半小时后，晚霞散尽，天色暗了下来，桥上的路灯同时亮起，昏黄的灯光下人影重重。

　　“我们走到那头去看看，感觉桥头挺热闹的，我都闻到烤肠味儿了。”叶楚拉着陈柏川挤出人群。

　　陈柏川脚步不停，只是不怎么看人，经过的人脸如同打了马赛克一般模糊，他低头观察影子。

　　叶楚的影子被拉得细细长长，她的手连着自己的手。

　　陈柏川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的影子，直到影子变成一个点。

　　叶楚在一盏路灯下停住了，陈柏川闻到了烤肠的香味，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大桥另一头。

　　各色小吃摊挨挨挤挤地摆在路边，烤串手抓饼章鱼小丸子的味道混合在空气里，十分诱人。

　　叶楚观察了一下烤肠摊，克制不住想吃的冲动。她默默想着，今天晚饭就吃了一碗麦片，吃点肉不过分吧。

　　“你要吃吗，我请你。”陈柏川看她盯着新鲜出炉的烤肠很久都没动，忍不住问道。

　　叶楚艰难地摇摇头，“我不吃，要减肥……”

　　“你不胖，吃一根肠不要这么有罪恶感。”陈柏川又问，“高中那时候你都能减下去，现在这点热量怕什么？”

　　叶楚笑着反驳，”那是十七岁的时候，能和现在比吗？我是减肥减怕了，担心复胖。”

　　“你后来有复胖过？”

　　叶楚愣了愣，坦白说，“高三又胖了十斤回去，我妈陪读，天天晚上给我加餐，我压力一大就想吃东西。”

　　她其实不想回忆高三那年，那时候的她完全封闭自己，顶着巨大的压力和父母的期待，一心只想着考试。实在累的不行的时候，会给陈柏川发消息，尽管知道没人会回复，也想找个地方倾诉。

　　“别纠结了，趁热吃吧。”陈柏川在她愣神的片刻，飞快地买了两根烤肠，递了一根给叶楚，

　　“我都没吃晚饭，陪我去买个手抓饼，闻着味道就跟香。”

　　陈柏川一点都不像有胃病的，吃完一个全家福手抓饼还觉得饿，又吃了大份的章鱼小丸子，最后还点了一份加辣的烤鱿鱼。

　　叶楚急忙拦住了他，只让摊主加了一点点辣椒。

　　“好不容易有点食欲，你还不让我放开吃。”陈柏川咬着鱿鱼，感到十分委屈。

　　叶楚吃完了烤肠负罪感爆棚，听完他的话，没好气地说，“不管你，你这吃法晚上就等着进医院吧！”

　　“进了医院明天就不用上班了。”陈柏川盘算着，“我今年都没请过病假。”

　　“明天老老实实去上班，我有奖励哦。”叶楚单方面决定实施三十天计划，潜移默化地改变陈柏川的生活。

　　“什么奖励？我又不是小孩儿，上学还发小红花。”陈柏川无奈地笑了笑。

　　“明天你去办公室就知道了。”

　　“你还知道我公司在哪？”陈柏川想到那封信里只有自己是做什么的，没写在哪上班吧？

　　“创业园里就一家知名的互联网公司，那栋楼晚上灯火通明的，出了名的加班加点累死累活。”叶楚带陈柏川慢慢往回走，边走边说。

　　陈柏川没否认，问她，“你什么都猜到了，你在哪栋楼也不告诉我？”

　　“我在最靠近园区北食堂的那栋楼，明天要不要一起吃午饭？”叶楚计划的很完美，一起吃饭时快速拉进两个人的最好时机。

　　可惜陈柏川拒绝了，“我中午吃饭时间不固定，周一上午忙起来也许到一两点才有空吃，一般都点外卖了。”他想了想食堂的人流，比这桥上的人多出好几倍，光是一想到那么多人的眼神，他就紧张地胃开始隐隐作痛。

　　叶楚没有勉强，她今天上午去找了一位心理医生咨询过，陈柏川这种情况要循序渐进，一步步改变，不可能一下子走出心理障碍。

　　“那等你按时下班的时候再约吧，我中午12点到1点半休息，需要陪吃随时找我噢！”叶楚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心底默默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柏川才能毫无芥蒂地主动约她去食堂 。

　　陈柏川点头，松了一口气，要是叶楚真的坚持要等他吃饭，他今晚恐怕要焦虑到失眠了。

　　两人又走到了桥中间，此时月亮升起，一轮光影倒映在江水上，洒下静谧温柔的月光。

　　在叶楚的眼里这一刻浪漫极了，年少时暗恋过的人站在她身旁，一起看着同一片月色。

　　她望着那轮月，藏了许久的话缓缓问出，“陈柏川，我以前喜欢过你，你知道的吧？”

　　“知道。你送过我一颗小石头，我还留着呢。”

　　陈柏川转头看叶楚，“我也知道你带我爬山那天是想跟我表白。你那时候还未成年，在我眼里跟我妹妹一样，我怕耽误你高考，就找了女朋友的借口。其实跟那个学姐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这样啊。”叶楚低头小声抱怨，“我那时候可是伤心了好几天。第一次暗恋就失败了。”

　　“我当时想你这么聪明又努力的女孩，等考上好大学之后会认识更多优秀的男孩子，就不会因为我的拒绝而难受了。时间能治愈一切。”陈柏川顿了顿，“但我没想到后面那场灾难来的这么突然......”

　　叶楚怕他胡思乱想，赶紧岔开话题，“那我现在是成年人了，能自由追求喜欢的人了。我打算追你，先告知你一下吧。”

　　“什，什么？”陈柏川被叶楚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等等......”

　　叶楚往前跑了两步，回头朝他恣意一笑，“等什么等，我又不需要你同意。”

　　陈柏川被叶楚载回家，路上一句话没说，脑海里还盘旋着叶楚要追他的那句话。

　　小电驴在小区门口猛地刹车停下，陈柏川下巴磕到了叶楚头盔上，痛感让他清醒了不少。他强装镇定，下车，将头盔还给叶楚，淡定的说了句，“回去开慢点，到了给我发消息。”

　　叶楚接过头盔放在车头前的车筐里，心情愉悦地一拧车把，小电驴冲了出去。

　　“拜拜~”

　　陈柏川看着那辆粉色小电驴骑远，消失在拐角，才慢慢地走进小区。

　　晚上十一点，他在空无一人的小区篮球场走了一圈又一圈，任脑袋里各种想法乱飞。

　　明天早会又轮到他主讲了真烦啊、叶楚怎么还喜欢我，这要怎么办啊、好久没吃烤鱿鱼了、叶楚怎么还没到家、叶楚笑起来真好看、叶楚......

　　直到叶楚发来到家的消息，还有晚安的表情包，他也急忙回了一句晚安，才收起手机往楼栋走。

　　今晚怕是又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