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大雾看景

18、金灿灿的你

　　　　第二天一早，陈柏川收到叶楚的消息，在衣柜前站了半天。

　　“穿一件红色衣服上班。”

　　陈柏川念叨着今天的任务，扒拉了一堆他的白色衬衫，又在抽屉里翻了翻很久没穿的t恤，黑的灰的挺多，就是没找到红的。

　　他不明白叶楚对红色有什么执念，拿起手机试图讨价还价：“我真没有红色衣服，能不能换一个颜色？”

　　叶楚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npc，发布任务之后就不回消息了。

　　眼看着出门要晚了，陈柏川换上黑T和牛仔裤，背上包的那一秒忽然想起来去年公司团建定制过一件大红色的polo衫，胸前印着公司的logo，后背还有一句特别鸡血的宣传语。

　　算了。穿去公司估计又要备受瞩目了。

　　手机一响，叶楚的消息又跳出来：“不能换！我查过了，红色是白羊座的幸运色。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后面的怎么办啊。柏川哥快发挥你聪明的大脑想办法完成吧！”

　　陈柏川：……

　　他放下包，一边扬手脱了身上的黑色t恤一边超衣柜走去。

　　——

　　早上九点，陈柏川走进办公室，和端着咖啡进门的领导迎面碰上。

　　领导后退一步，扶了扶滑下来的眼睛，不确定的问：“今天有团建？”

　　“没有。”陈柏川面不改色地补充道，“红色是我今天的幸运色。”

　　他疾步走到工位，打开电脑，努力忽略周围打量的目光。

　　金黄色的大麦静静地在桌角散发着温暖的光。

　　陈柏川摸了摸它粗糙的叶片，深呼一口气，目光转向电脑屏幕，手指飞速敲打键盘，继续解决昨天没攻克的bug。

　　不知道是不是红色真的有幸运加成，昨天一下午都没有头绪的问题，上班两小时后有了灵感，bug在午休前解除，程序顺利运行。

　　同一个项目的实习生在一旁发出了惊叹，“我靠！陈哥你真牛皮！我们这高低得去吃一顿好的庆祝下啊！”

　　活泼开朗的实习生拉上了项目组的另一个同事，带着陈柏川去了园区新开的茶餐厅。

　　吃饭的时候他才有空回复叶楚上午发的几条消息。

　　“完成任务了，穿了红的。”

　　“上午在忙，这会儿在吃饭。”

　　叶楚很快发来消息：“吃了什么，一个人吃的嘛？”

　　“和同事吃的茶餐厅。”

　　陈柏川放下手机刚吃了两口肥牛饭，手机又叮叮响了两下。

　　实习生好奇地问：“陈哥这是跟女朋友聊天么？查岗中午吃了啥啊？”

　　陈柏川摇摇头说：“不是女朋友。”随即看了眼手机便愣住了。

　　叶楚：“拍个照片我看看衣服，有图有证据，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叶楚又严谨地追了一句：“带脸的，不能拍别人身上的！”

　　这是对我有多不信任啊。

　　陈柏川无奈地把手机递给对面一脸八卦的同事，“王越，麻烦帮我拍上半身张正面图。”

　　王越笑着接过手机：“难得听你喊一声我的名字。保证把你拍的贼帅！”

　　“穿个爸爸衫都挺帅的。”叶楚收到陈柏川发来的图片小声嘀咕了一句。

　　照片上的男人眉眼舒展，朝着镜头微微笑着，手里还拿着筷子，面前放着一份没怎么动过的肥牛饭。

　　她回了句：“收到！任务完成啦！好好吃饭吧，不打扰你了。”

　　叶楚躺在午睡床上刷着尚笑笑给她推荐的心理学相关的公众号，据说是比较靠谱的，她们搞创作的需要一些参考资料都会去那上面找。

　　有一篇文章讲的抑郁症患者需要多接触大自然，保持一定的户外运动量。

　　叶楚看了眼天气预报，这周末是晴天，最高温39度。

　　……

　　这天气户外运动要人命吧。

　　还是先接触点室内大自然，等天气凉快了再带陈柏川去森林公园放放风。

　　她打开备忘录里命名为“三十天计划”那一页，在这周六那里写上：“逛花鸟市场。”

　　———

　　周五下班，陈柏川如释重负，这一周他的精神高度紧张，每天都在挑战自我。

　　周二叶楚说园区门口早餐车肠粉特别好吃，让他买一份，顺便带一份给关系不错的同事。

　　陈柏川现在摊子前思考了一会儿，带了一份叉烧肉肠粉给王越，他记得昨天中午吃饭那个人单独加了一份叉烧。

　　王越那天早上塞了三个大包子，一杯豆浆加一份满满叉烧肉的肠粉，一上午都撑到不行。

　　中午拉着陈柏川这个罪魁祸首在园区暴走了整整两圈……

　　周三的任务是跟同事一起去食堂吃饭。

　　叶楚很明显地想让他在办公室交个朋友，搞一下人际关系。

　　陈柏川调动过来一年，除了工作以外没跟同事多说半句话，大部分人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他疲于应对一切人际往来，要不是活泼开朗的实习生过于主动，陈柏川周一也不会一起去茶餐厅。

　　到了中午饭点，他鼓起勇气提出要跟实习生和王越一起去食堂。

　　王越自然地勾住他肩膀，推着他往外走，“赶紧走啊，我请你吃饭堂那个麻辣烫，去晚了就没啥菜了！”

　　陈柏川从那之后有了自己的饭搭子们。

　　周四下班，按照叶楚的任务安排要“从头”开始改变，陈柏川去了一家比小区楼下高级一点的理发店。

　　听了某个托尼老师的建议烫了个卷毛。

　　托尼老师说现在的韩国男明星都是这个发型。

　　陈柏川看着镜子里些许陌生的脸，将信将疑地在楼下超市买了个棒球帽。

　　周五一去办公室，他路过实习生工位时摘下帽子，带着点紧张情绪问：“怎么样？“

　　实习生秒懂，夸张地竖起大拇指，“年轻了十岁，帅得跟选秀出道的小鲜肉似的！”

　　陈柏川：“……”

　　虽然这个评价不太客观，但给了他不用戴帽子上班的信心。

　　下午三点多，行政部安排了一个陌生脸的女同事来发下午茶，那女孩发到陈柏川工位，支支吾吾地说她姐妹想要他联系方式。

　　陈柏川愣了几秒，尴尬地接过那盒水果，拒绝地说道：“不好意思，不太方便给你，我有女朋友了。”

　　那天下班后他和叶楚一起看了场电影。

　　一个青春爱情片。

　　电影情节是什么陈柏川记不清了，只记得散场后他坐在位置上没动，问了旁边的叶楚，

　　“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没有。”

　　叶楚默默地在心里回，但是有喜欢的人啦。

　　陈柏川松了一口气，希望叶楚能等等他吧。

　　等他变好一点，变回十八岁那时候阳光自信的陈柏川……

　　走出电影院，坐进陈柏川车里，叶楚忽然问道，“你觉得这个电影怎么样？”

　　“挺好的吧……”陈柏川就记得最后男女主在一起了，“不管怎么样，结局是好的。”

　　叶楚撑着头看车窗外的夜景，霓虹灯闪烁，商场灯火通明，这是青春年少时的她向往的大城市的生活。

　　那时候的叶楚家境在镇上普普通通，父母婚姻和睦，校园生活平平淡淡，除了学习没什么大烦恼，大约只有那次暗恋失败才伤心得流泪。

　　不像电影里的女主角，原生家庭问题挺大，校园恋爱谈的也是波折重重，最后还来个怀孕打胎……

　　剧情线她无法共情，但电影画面那堆叠书本的一排排课桌，写满公示的黑板，还有熟悉的林荫道，穿校服骑单车的男孩们都让叶楚想起了从前。

　　“高中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啊……”叶楚感慨道。

　　陈柏川看了看叶楚，不确定她现在在怀念什么人或什么事，只是跟着说了一句，“是过去挺久了。”

　　“高三真累啊，也不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

　　我妈那会租了一个学校附近的小房子陪读，中午给我送完饭就去附近的烧烤店打工。

　　晚上下了晚自习我就去店里跟她一起回去。我学习到十二点多她都陪着我，给我做宵夜……”叶楚说到这笑了笑。

　　“然后我就吃胖了，又变成了刚进学校时的体重。不过我那会没时间减肥，憋着一股劲想考你的大学，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了。

　　我那会联系不上你，天真地以为考上了跟你一样的学校就能找到你了。可是最后……没考上。我不够聪明，我也想过B市别的学校，可是B市那么大，人那么多，我凭什么能找到你呢？

　　最后填志愿，我还是听我爸妈的来了Z市。”

　　陈柏川一时没说话，他抖着手按开车窗，晚风吹进来车里，散去了闷热感。

　　“对不起……”

　　叶楚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谁，只是我们那时候太小太天真，以为什么事都可以实现。”

　　“可以的。”陈柏川看她，“Z市这么大，我们还是遇到了。”

　　叶楚这才有了点笑容，“那确实是幸运之神眷顾啊。跟这个电影结局似的，在陌生的城市重逢了。”

　　陈柏川想找一家高端点的餐厅让叶楚尝下美食开心开心，但叶楚说要减肥，让陈柏川送她回家。

　　烧烤店二楼，陈柏川端着叶楚妈单独做的少油少盐加肉版炒饭，叶楚舀着自制的酸奶碗，坐在小沙发上，看了一场两人都很满意的悬疑片电影。

　　叶楚在陈柏川走之前约了明天上午去花鸟市场。

　　“这是明天的任务？这么简单啊。”

　　叶楚没想到陈柏川开始不排斥人多的地方了，高兴的同时想了想自己安排的任务要重新调整一下了。

　　“没这么简单，明天去市场了再说。”

　　陈柏川笑着答应了，“那我明天来接你，你睡饱了电话我就行。”

　　“嗯，晚安啦。”

　　“晚安。”陈柏川挥挥手，坐进车里，开车走了。

　　叶楚看着车灯渐渐消失，在原地站了会儿。一抬头发现今晚的月亮特别圆，月光温柔地洒下，像极了高二时候杨湾镇上的月光。

　　那时候她心里住了一个金灿灿的陈柏川。

　　叶楚不得不承认，直到现在，那人也还在她心底闪闪发亮。

　　她想让他继续亮着，让他健康快乐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