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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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掌灯人再度抽刀，齐齐回身，那二十来个跳虎涧匪徒和熤华山的两位瞬间成为众矢之的。百里瑕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却不见半分慌乱，白旭旸见状，神色也不免严肃了几分，思索着他可能还留了什么后手……
“……大舅是有些心急了，不过侄儿不怪您，是鬼烛台这群公差实在处心积虑。”这时，百里瑕开口了，不急不缓地面着无数刀锋，说道， “但既然大舅有自信，不听侄儿劝告，只带了这么几个护卫，侄儿也便只再帮您一把，之后便任您发挥了。”
一股药香钻进白旭旸的鼻腔中时，他心中的不安就达到了顶峰，但先反应过来的不是他，而是负责管理“焚心”的风狸倾眼。他闻到那药味的瞬间就脸色巨变，当即对众掌灯人喊道：“所有掌灯人闭气——！他放了焚心药引——！”
然而香味能扩散到他们这儿了，诸位掌灯人定然已早早吸入了足量。风狸倾眼的话音刚落，最前排的几个掌灯人就捂住心口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不消多时，那片笔挺的身姿都如同黑色的浪潮般倒下了，却没有任何呻吟。原因无他，那种焚烧心脏的巨痛，足以让人连痛呼都难以发出。
百里瑕看到这一惨状，面色终于缓和了些许，从容不迫地与众人的人告了辞，转身领着半队熤华山人马而去：毕竟双方的主力军都并不在此处。
齐濯的视线扫过那群在地上痛不欲生的掌灯人们，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换回了不顾一切的狠戾。他其实从始至终都知道，百里瑕这个看似乖顺的侄子是在利用他，并且随时准备将他当作一枚弃子，而如今正是他被抛弃的时刻。可他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还有兵马、还有刀、还有一身武功，他可以像那些拥有坚忍血脉的百里家女子一样，燃烧起自己的血。无论成败，至少都能为自己证明：他不是熤华山的那个懦夫少爷，哪怕只有一双金眸，他也能以一当十！
“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他身旁那个跳虎涧的亲卫率先冲出，举刀就要砍向一名倒地的掌灯人。忽然又是一支羽箭飞来，差点射穿他的手腕，打在了刀面上，震得他手臂发麻。他恶狠狠地抬眼望去，只见那月白色的人影还持着弓，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侧着身与白点烛人说话，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
“虽然鄙人清楚诸位鬼烛台倾眼不会与我们这些士匪同流合污，不过你们救你们的人，我们杀我们的敌，似乎并不冲突吧？”
白旭旸难得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转而对众倾眼道：“诸位倾眼都听到了吧？先救人，其余的事情，自有人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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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杀声逐渐在身后远去了，楚明修策马疾驰着，与另一个骑着马的娇小身影错身而过时，那人咬牙切齿也在他耳边来了一句：“贤侄，你可真能给我找事啊……！”
楚明修嘴角一勾，头也不回，直接喊了回去：“多谢表姨——！日后就不收您份子钱了哈——！”
“臭小子！我迟早要找机会把你药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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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股队伍忽然在林中交锋了，百里瑕被迫暂时停下了脚步，正思考着策略，一匹黑马突然从他身后冲来，他迅疾地抽刀回身，一声脆响和马的嘶鸣，二人的刀和马都撞在一起，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要置对方于死地的艰戾，
“百里大少好手段啊。”楚明修加了份力，将那人的血刃压下去些，说话时嘴角还带着笑意， “不仅死死拿捏住了你那大舅，还藏了这么一计后手——紫烟菇，问绝命毒师买，没买成，自己去找废了好一番工夫吧？”
“哪里，比起楚少当家还是略逊一筹。”百里瑕嘴上也与他客气着，手上却不甘示弱地将血刃压了回去，沉声道， “把家弟的师父，那位白点烛人请到山上，为你谋划了这么一盘大棋，想必也是煞废了番苦心吧？”
“大少可说笑了，若非你先软禁了他，我们哪里请得动那尊大佛？”楚明修不再硬接其锋芒，刀锋一转推开了他，二人分开些距离后的瞬间同时下马，几息之间又过了数招。与那柄锋利的血刃相撞，他的刀上已经出现了数道豁口，面上却仍气定神闲， “我们与白先生也不过是互相利用，他至今都不怎么喜欢我——这不，门都不让我过呢。”
百里瑕的面色与他对比鲜明的铁青，血刃恶狠狠地扑上来，削去了他几缕发丝：“他那根束缚带，果然是你们的啊……！当年祖母只得了三根这种能缚住血刃的绑带，一根就是放在遥依山的……他还是去找了你——！”
楚明修闻言顿时心里一紧：他就说百里瑕怎会突然警觉起来，留了焚心药引这一后手呢，原来是发现了那根束缚带。好在自己这边也留下了尹瑶，否则若是让那些掌灯人因此有了性命之虞，他可真要过不了门了。
“我与他两情相悦、余情未了，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他故意不说是自己先去找的姜启，哪怕知道激怒那人并不会有什么好处，但还是忍不住嘲讽的欲望， “倒是瑕公子这边，如晦对你可是没有半分情谊，会选择你才怪吧？”
果不其然，那柄血刃的力道愈发的重了，楚明修已经满是豁口，岌岌可危的刀上，映出了百里瑕闪出血光的金眸：“‘如晦’是我给他起的字，楚少当家叫起来倒挺欢啊……”
“这点还请瑕公子放心——”楚明修在他下一次扑上来时假意去迎，刀锋接触前的一瞬间却扭开了刃朝旁边突刺，不规整的刀刃在他的侧脸上划出了丑陋的伤口， “他虽不喜欢这字，我这么叫他的时候，他却是乐意的。”
那人反应极快，见他那边失了防守，立马顺势加力砍进他的肩头，利刃轻松地断开衣物，锁子甲与肌肉，然而血液飞溅起的那一刻，他却看到了楚明修脸上的笑容：他就硬受着那一刀，忽然抬腿，当胸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百里瑕的后背狠狠砸在树干上，呕出一口血来，被他毫不在意地从嘴角抹去甩在了地上，目光仍死死锁在楚明修身上，幽幽地开口了：“就算他不喜欢我，你又有什么资格，让他喜欢你？”
他没有任何预兆的、在眨眼间就逼至他身前，楚明修瞳孔猛缩，举刀去防，只听得叮一声脆响，血刃将他的刀一刀两断，他只得用断刀硬生生接下了那令人虎口发麻的一击。
“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让他护你至如此地步呢？”梅笙的语气似乎很平静，但其实那是愤怒到极点后，已经出离怒意的平静， “在那之前，他从未都不敢违抗我们的命令，却为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伤成那样，甚至伤得忘了痛。”
“而你又给了他什么呢？长达五年的猜忌，一点□□就能促成的绝裂，还有肩膀上那一刀——你知道他那晚有多么伤心、多么美丽吗？他甚至愿意靠在我怀里，喊我一声兄长。”血刃与断刃僵持着，梅笙超脱愤怒的金眸注视着透明修那双开始颤抖的黑眸， “之后呢？你那边有白旭旸，不可能不知道真相，可你还是无动于衷。你为了你和鬼烛台那边的计划，放任他在外、和在我眼皮子下漂泊——”
“你有什么资格让他爱你，他又是凭什么，才会爱上你？难道我那不惜与焚心之痛作对的硬气弟弟，真是如此下贱的贱种吗?”
“叮——！”
断刀推开了血刃，楚明修的面色也凝重下来。他借力往后退开两步，将手中的断刃掷了出去，趁那人去击落断刃时冲上前去，摸出一柄短刀，自下而上狠狠一挥，在百里转身前划出一道极长的伤口，差点刺进他的下颌。
“嘴巴放干净点。”楚明修甩去刀上的血，冷声道， “骂我可以，但我的人，可不是什么疯狗都能随便上来咬一口的。”
“真是巧了。”百里瑕仿佛没有知觉似的面不改色，同样声音冰冷， “我的弟弟也是。”
楚明修破砍的右肩还在淌着血，表情虽然无甚异常，嘴唇却苍白了，持刀的手指也在微微发颤。
这就是他受过的伤。他想：真痛啊。而那人就这么身体上痛了两次，心痛了一次.。
“我曾经也常常问自己，我明明没做什么，那么好的一个人，却愿意爱我至如此地步呢？”他握紧刀把止住颤抖，慢慢地回答道， “我觉得自己不该与他接触、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觉得自己对不住他……”
“可后来我就想明白了，问这些问题毫无意义。”
随着他话音落下，又是乒乓脆响，短刀与血刃相接，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的杀意。
“若有人要作无边黑暗、狂风暴雨，去侵扰这烛，我便去作这烛火中的一点焰心——”
血刃的寒气就逼在楚明修的侧颈边，反而将他的咬字衬得更加铿锵有力：
“心不尽，火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