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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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修的右手使不太上力，百果瑕那边却仍在不断施压，眼看血刃就要割破他的侧颈，忽然，一道赤影从天而降——
“叮——！”
两柄血刃相撞，金属的嗡鸣细微地回荡，那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缠上了百里瑕，两腿灵活地绞住了他的脖颈，一个剪刀腿猛地将他掀翻在地，血刃就要借势斩下他的头颅。百里瑕就地一滚，躲开了，再次擦着嘴角的血爬起来，看向那名持着血刃的掌灯人，眼神晦暗不明：“如晦……为兄身边这么多人，最不愿意怀疑的，就是你了。”
“因为你和你母亲一样，从来不觉得我需要怀疑，都觉得我就和代号‘崆’一样茫然无知。”姜启举起渡黄泉，锋利的视线与刀锋皆指向了百里瑕.，“我曾经，也没打算去怀疑你的。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梅笙。”
“……你该信着为兄的。”梅笙慢慢地说着，也举起了刀，眼神中浮现出了清晰而熟悉的疯狂， “你该一直信着的，如晦——我比任何人都更爱你。他们看到你流血，会害怕、会心疼，只有我——会觉得你如此美丽。”
另一柄血刃眨眼间就逼到了身前，姜启没打算躲，只微微偏头避开了要害：就让他给自己放点血吧，让他看看，见了血的百里曜，是美人还是恶鬼。
然而在刀刃割破侧脸的前一瞬，他突然被身后的力道推了出去，又被带着闪开了接踵而至的数记攻击，待与梅笙拉开了距离，他才连忙回首：“誉之……！你——”
他看到了男人右肩的伤口，又看到他被划破的侧脸，那人却仍是笑着的，凑在自己耳边说：“如晦还是信我这边吧？信我已经厉害到，不需要你流血，就能保护好我们的地步了，可好？”
“……好什么好。”姜启瞪了他一眼，用拇指擦去他脸上的血，道， “你看你现在这样，哪里有保护好自己？”
“诶，瑕公子看着可比我惨一点啊。”楚明修边转移话题，边走到姜启身前来，把他往身后藏了藏，挑起眉看向阴沉着脸的梅笙， “不过，你应该还有力气吧？你我都是江湖之人，这种事情该如何解决，瑕公子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为搏掌灯人一信，来单挑吧。”
这不是一句问句，话音落下的瞬间，楚明修就接过身后人递来的渡黄泉，和扑上来的梅笙缠斗在了一起。乒乓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兵器上的差异已经消除，剩下的便只余技术与体力，姜启站在一旁拦紧了拳头：这两人目前的实力他都不清楚，不知道差距多大，但楚明修的右肩受了伤，作为持刀手的右手，肯定得受到影响。他又不像自己不仅没有痛觉，流血还能变强，目前看来是占了下风。而梅笙的攻击又快又猛，楚明修的右手在轻颤，攻击和迎击都能看出来失了力道了。
“就凭你这副样子，还想保护他？”梅笙又一记劈砍下来，几乎要压到楚明修脸前，咬牙切齿地与他说道， “你还是只能当个躲在他身后的废物……！如果换作他受了这样的伤，我现在早就身处异首了！”
“是吗？不过他如今可不会取你首级了，大抵会把你打晕或砍个半死，带回去审讯一番，再将你送上断头台吧。”楚明修虽迎击得勉强，语气却不见慌乱，还有闲情逸致对他挑衅地一笑， “还好你对上的是我，在此处取你首级，不用有半分顾虑。”
“呵……那我就先杀了你，再由我的好弟弟处置吧。”梅笙嗤笑一声，继续不留余力地猛攻着，将他逼得连连后退，眼中的疯狂几乎要燃烧起来，“能由他亲手送上断头台，想来也是美事一件。”
姜启却在这时忽然变了眼神，从他后退的步伐中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现在看来，楚明修已经明显的体力不支了，嘴唇白得不像样，右手也抖得厉害，仿佛下一击就要握不住手中的刀了。梅笙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点，用力一记突刺，楚明修果然没接住这一招，渡黄泉从右手脱出，姜启就在此时屏住了呼吸，死死盯住了自己的刀——
刹那间，楚明修用左手接住了掉落的刀，压低重心，往前一记直刺，洞穿了梅笙的胸膛！
梅笙先是一愣，随后喉头一甜，再往下看去，就看到了顺着下颌不断淌下的，自己的鲜血，接着是被血刃贯穿的正胸，并非心脏所在之处，但足以杀死他……
要是这样的场景出现在如晦身上，该有多美啊？这竟然是梅笙从剧痛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楚明修压着重心，自下而上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随即利落地抽刀，鲜血喷涌而出，他倒下了。
身体开始发冷，他没有百里氏的血脉，受了这样的重伤，他很清楚自己就要死了，死于那个楚誉之之手。可他竟对此意外的平静，仍然灼热的目光只锁在一个人身上——
“如……晦……！”
姜启看到那将死之人，瞳孔都涣散了，却竭力对他伸出手，嘴角扬起了无比畅快的笑意，声音嘶哑得无法分辨，但姜启觉得自己听懂了：
“我会……在地府等着你的……！”那人说。
“不用你等我。”他就在心中默默地回，眼神冰冷，“我若下去了，定会有人陪的。”
这些小动作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很快四周便归于宁静——熤华山如今的当家停止了呼吸。
楚明修没去管那人的垂死挣扎，甩去刀上的血，掏出帕子细细地擦净了，先前眉心一点不易察觉的蹙结随之慢慢舒展开来。
“左手直刺，那招是师父教你的吧？”掌灯人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真利落，我以为你会把他……”
“留他一命，带回去凌迟处死？还是不了。”楚明修回首，亮出一个明丽的笑容， “江湖之人，快意恩仇，不该太拘泥于过去的仇怨。我那一刀让他死得痛苦些，报的是小启你的仇。”
他将渡黄泉还给姜启，解下腰间的刀鞘——就是给他打制的那一柄，系到他的腰间，再带着他的手一同收刀回鞘，最后顺势将人揽入了怀中，笑道：
“更何况，若因此错失了眼前的美好，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在表兄的尸体前接吻，绝对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但姜启没有犹豫，主动凑近，缩短了唇瓣间最后那点距离。
“咳咳。” “咳。”
两声不同的清咳从两个方向响起，二人都没来得及深入，便仓惶分开了，看向不同的方向：
“师，师父……！” “孟久安……！”
“……”白旭旸负手而立，白袍上罕见地染了不少血污，一言不发地盯着徒弟，盯得姜启心里发毛。
“挺好啊。”孟时意就不客气多了，双手抱臂看着兄长，道， “我们在主战场累死累活，你截个头目，光荣负伤还有人犒劳——挺能啊楚少当家。”
楚明修却没与她计较，甚至对妹妹安抚地笑了笑：“辛苦了，回去一定好好搞劳你。”
接着，他牵过姜启，再一次在白旭旸面前跪下了：“先生能来此处，说明事情都已处置妥当了，鄙人楚明修，便于此再求先生成全。”
姜启也跪着，诚恳地附和道：“请师父成全……！”
白晨熹看看二人，又看看楚明修肩上的伤，最终，面色还是缓和下来，松了口。
“这次围剿，你救众掌灯人有功；遥依山的所作所为，各位倾眼也有目共睹……”
“婚宴之事，还得再作商议……先说好，若是生辰八字不合，我不会要你个徒婿的。”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二人惊喜地对视一眼，连忙再拜道：
“多谢师父！” “多谢先生！”
“不是，白晨熹你这就同意了？！”孟时意却在这时出来反对了。
“怎么？我舍得徒弟，你还舍不得兄长了？”
“不是，哪有师父上赶着把自家白菜送给猪拱的啊？”
“孟久安——！好好说话！”
＊＊＊
经此一战，遥依山大仇得报，鬼烛台也达到了目的。诡主齐濯被活捉，连根拔起了台内所有跳虎涧和亲匪派的势力，全部在台内斩首示众，连倾眼都被罢黜了半数。自此，鬼烛台不再设诡主之位。各地，尤其是安州的贪官污吏自不必说，全部得到了清算，不在话下。
待到诸事尘埃落定，又是一年七夕便到了，益州扬州城，又是一夜灯火通明。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来到无人的河岸边，一人手中捧着天灯，一人捧着莲花河灯。
河灯先落进水中，慢慢地漂远了，拖着一路细碎的流光，最后加入大片的光晕之中。
“誉之。”这次是姜启率先开了口，他的手里还捧着一盏没点亮的天灯，“上次七夕，你不曾告诉过我的心愿，如今可以说了吗？”
楚明修眨了眨眼，然后就回头对他笑：“当然。”
那笑容被月光衬着，美得不可方物，眼里尽是真情实意，比身后的光河还要闪耀。
“愿望便是——愿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他笑得那样真，就算真的撒了谎，姜启也信了。他回以一个笑，主动递出手去，
楚明修接过来，珍宝似的攥住了，反问他：“那掌灯人，如今的愿望可有变？”
“……有的。”姜启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那样认真。
“愿以烛火明世，护你一生平安。”
掌灯人抽回手，将天灯交至他手中，然后从腰间的灯笼里取出一支磷烛，用火镰点燃了，才慢慢地补充道：
“这支磷烛本应照这世间，如今我点这一支——只为你。”
一盏亮着蓝光的天灯悠悠地升空了，承载着两人毫无保留的真心，倒也显得轻盈。
＊＊＊
某日，月黑风高的一个夜晚，僻静的小路上，行走着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人影。那人周身自带一股气质，一身白地走在黑暗之中却不像鬼魅，倒像是谪仙，像是今夜的月光。
忽然，两个路边跳出来的匪徒拦住了男人，破坏了这副美景。
“打劫！” “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惊讶而并非惊恐的表情，左顾右看无人，然后指了指自己：“你们要打劫我？真的假的？”
两个匪徒大抵是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对视了一眼，才凶神恶煞地答道：“不然还能有谁？快交钱！”
手中明晃晃的匕首也逼近了一点：“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然而在这种情形下，男子却笑出了声来，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愉快，眉眼都弯起来。
他含着笑摇摇头，随后转头对着空气中喊道：
“掌灯人——救命啦——！”
远处的一盏蓝火灯笼突然灭了。
几息之间，就有一道黑影护至身前，唰啦一声拔刀出鞘，血色的刀身上，一行金水小字一闪而过——
“烛火明世”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第九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