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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承太郎今天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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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后不用等我,我回来的时间不确定。”
她的丈夫插着口袋转过身,在几米以外的衣架旁对她这么说。
他的目光淡淡,现在看去,一点也不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情愫。好像随着距离拉开,那些错觉也随之消失了,那双眼睛当真像绿松石一般剔透又坚硬。
“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他说完率先朝里走去,半响没听到亦步亦趋的脚步声,疑惑地回过头。
妻子还站在门口……倒比他更像是刚刚进门的客人,理着从始至终没用到的毛巾。
“啊……我一会就去。”
看到她接着眉眼弯弯地调侃,空条硕士过于劳累,眼底下都有黑眼圈了这样的话。他忽然皱起了眉,感到有什么一闪而过,被遮掩了下去。
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却让他后知后觉地回味起自己的错觉。或许是分别太久、或者时间太晚了……眼前竟没能反应过来,如果是她,应该换一种表达才对。“我只是想说,你不知道时间,没必要特意等我……”
太累了,太晚了些,明天是工作日吧。
“就原谅我吧,这是最后一次了。”妻子笑着说。
——
丈夫站在面前欲言又止,好像想为什么道歉。明明自己都不在意他的举动,反而抱歉起来。
她索性借着这一点,顺势把东西送给他。
“要不是某些人总觉得自己语言清晰、情绪外露,我才听不明白呢……给你,手织的毛衣哦?”
男人接下毛衣,啊……他现在的表情,总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会答应。
也太顺利了点。她想,原本还为毛衣的材料不同而担心,毕竟是替身产物,要在生日的时候送给他还是怎样。倘若他用白金之星稍微翻动一下,自己的计划就失败了。
不过现在想来,如果什么都不知道,谁会无缘无故去怀疑一件毛衣呢。多织几件让他一直穿着也会答应的吧……还是算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眼看象征热源的身体轮廓亮了起来——他有穿睡衣的习惯,也对。
——
他的内心活动居然与外表完全相反。
平静、淡漠、无动于衷。
愧疚、歉意、坐立不安。
嗯……或许她应该先说说这件有意思的织衣。
【Good Morning Spider】,她的替身制造和使用丝线。就像蜘蛛那样,通过振动知道猎物的动作……这蛛丝毕竟是替身造物,虽然不科学,连手汗、触感、情绪都可以黏附在上。
当她带着微笑讲述昨晚发生过的事时,总能看到细小的情绪气泡从貌似冷淡的丈夫身上冒出来。倘若再用上一些技巧,或是替他开脱,或是将徐伦的想法添油加醋地说,这种情况还会加剧。
啊……她忍不住在心里喟叹,要是早点这么做就好了。这种一步步了解彼此、知根知底的感觉,简直就像回到了初恋时光一样。
丈夫的餐刀划在盘子上几乎没有声音,眼眸低垂,全神贯注于眼前的培根煎蛋。而作为对话的另一方,他只是偶尔回应两句,仿佛可有可无。仔细看去,他的视线停留在餐盘前一寸,在这个早餐桌上,说不准会是什么心情。
“知道了,我会去看看她的……徐伦几点放学?”
“大概下午三点吧,今天星期一。”
简单擦完桌面,她把盘子收走,一共只有四个和几个小碟,洗起来很快。
透过厨房的玻璃窗,她看见丈夫放在餐桌上的电脑包。也对,客卧的桌子她没有收拾,上面还摆着零零碎碎的杂物和纸杯。
她忽然愣了一下,从玻璃窗里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丈夫,在家里也穿着那套雪白的风衣啊。
他绕开自己走到台前,拧开水龙头,伸手拿起百洁布……这样的动作,一直到徐伦出生的第一年她还常常见到。现在却觉得有点新鲜、有点隔阂了。
她在心里感叹,走过去抓住他的手。
“先等一等哦,承太郎……”
低垂着眉眼,她脱下了他的大衣,再将自己身上的围裙解开,系在他身上。之后替他挽起袖子……她拉着他弯下腰,在他额角上落下一吻。
“你是想帮我对吧?”
她满意地看见丈夫的耳朵逐渐充血,环着他的脊背,他身上就像是开瓶的汽水——情绪气泡咕嘟着。他们的确有段时间没有亲昵了。
“最近怎么样……我丈夫今天回家了,嗯,改天吧。”
隔壁戴维斯夫人的声音今天也尤为活力,对着听筒眉飞色舞地叙说,大意就是她丈夫找到了新工作。
“是吗?那恭喜你们。市容管理挺不错,在家怎么可能呆的住呢。”
这确实是个值得庆祝的事,把去商业街的日子改为这周四后,她又被迫听了一会语无伦次的感言。
【对,也许今天是个好日子。】
挂掉电话后,周围静悄悄的。是不是太安静了?
客厅的门关着,能看到丈夫一边擦着手,偏头夹着电话,神情严肃。倒不如说这种表现才是他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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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徐伦尤其期待下午三点的来临。
她将会是放学路上冲得最快的一个,因为离家不算远,母亲常常不会来接她,所以‘注意脚下,徐伦!‘,‘别跑得太快!’这样的唠叨不会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告别朋友们后,一路跑到街区,远远就能看见自家被刷成浅绿色的房子,门口停着白色的轿车。太好了,他还没走!
徐伦的速度稍稍慢下来,她此时正想着,回家先和母亲贴面礼,让她来介绍自己。这次父亲大概要亲手把礼物送给自己了,不知道会是什么?他们会一起吃晚饭……啊!她忘记了,许愿瓶里的星星还有十几颗没有折,他会想和她一起完成吗?如果他不会折,自己还可以教他……
来到家门前的草地,她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心里止不住高兴,甚至小小地紧张起来,毕竟自己好久没看见他了。
“喀拉”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刚刚浮现在她脑海里模糊的影像一下变得清晰了。很高大的父亲,几乎比门框矮不了多少,戴着鸭舌帽,穿着雪白的风衣,步履匆匆……再瞧瞧他,手里有一把车钥匙,背上却背着包。
一种难以描述的预感突然击中了徐伦的脑子。
“——爸、爸爸!”她叫起来,“你不回家吗,爸爸?你要去哪儿?”
一直皱着眉的男人好像刚刚注意到她,那双蓝绿色的眼睛转到她身上,他半跪下来。
她就站在门口没有动,背后是一扇院门。
“我很抱歉没法陪你和妈妈吃晚饭,礼物在餐桌上,她会给你。其他的话只能下次再说了,徐伦。我要走了。”
男人握住她的手,她瞪大了那双相似的绿色眼睛,盯着他的脸,嘴唇反复翕动也没能回应这个“再见”。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最后拍了拍她黑色的头顶,从她的身边跨过去,钻进了那辆轿车。一阵发动机的引擎声,轿车嗡的一下开远了。
“……”
徐伦在原地说不出话,男人的手很硬。她感觉眼睛睁得有点疼,慢慢走上台阶,打开那扇原来就没有合上的门。母亲拿着一块抹布正在擦桌子,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和父亲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