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张无声

5、05

　　祁寻轻眨了下眼。
　　他哥这话……

　　他忍不住笑。

　　周今逢心里还冒着又酸又涩的泡泡，一看祁寻笑，心就忍不住背叛他自己，变得轻快起来。
　　于是他就变成了一个有点开心却又酸又涩的奇怪人。

　　周今逢郁闷地打手语：“你笑什么？”
　　他在这儿因为祁寻一句话都要自闭了，祁寻倒好，还笑得这么可爱。

　　多过分啊。

　　祁寻看周今逢的表情，笑得更深，抬起一双漂亮冷白的手，像是蝴蝶一般轻盈翻飞：“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了，你对我的保护欲还是那么强。”

　　有点开心。
　　他还以为，不愿意黏着他了的周今逢，是觉得总是和他黏在一起，耽误了他一些事。

　　比如谈恋爱。
　　比如出去玩。
　　比如……

　　所以他哥为什么突然不黏他了呢？

　　祁寻不明白。

　　周今逢微顿，确认了祁寻不是不高兴，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抬起手，想跟他说“当然，毕竟你是我弟弟”，可又实在说不出口。
　　他讨厌这个身份，讨厌只能被框在哥哥弟弟里去对祁寻好、靠近祁寻。

　　可如果没有这个身份，他连很多事都做不了。

　　所以周今逢抬手：“当然。”
　　他只说当然，不说原因。

　　祁寻也没有追问，就是弯着那双漂亮的杏仁眼看着周今逢。
　　少年看着软软的，笑起来时也十分明媚，叫周今逢心里那些复杂晦涩的情绪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只剩下了心动。

　　他的心跳真的好快。

　　快得错乱了频率，连时间都捕捉不到。

　　周今逢怔怔地看着祁寻，喉结不自觉滑动。
　　而祁寻没有觉察到他的失神，而是转向了桌子上还没写完的试卷，低头继续做题——他做这套卷子的时间比周今逢他们短了接近半节课。

　　周今逢就这样在课间的喧嚣中盯着看了祁寻一会儿，还是有班上同学打闹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背，连连道歉：“艹！周哥周哥，对不起对不起……撞疼你了吗？”

　　周今逢这才回魂，往日小霸王都要爆一下骂句脏的，今天却只有低低地一声：“没事。”

　　然后说不出别的话来，满脑子都是祁寻冲他笑的模样，还有一点阳光从他背后洒落在他身上……他不懂艺术，却也知道那是极其美好的构图。

　　让他的小寻看上去，就像是天使。

　　周今逢抬起手，又悄悄地看了眼祁寻，手攥成了拳头，轻轻抵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仿佛这样，他就能把刚才那一幕的祁寻捕捉起来，永远放在心里。

　　.

　　祁寻上课其实是有点无聊的。

　　虽然老师们都比较照顾他，但不可能因为他耽误全班，所以祁寻什么也听不见的时候，就只能看着老师们的板书自己去琢磨。
　　或者等周今逢给他打手语转达。

　　其实林文宜有提过要不要在班上给他配一个手语老师，像是新闻台那样的，给他实时转播。
　　但祁寻不想那样。

　　他不想自己那么“特殊”。

　　所以在无所事事的时候，祁寻就会拿出自己的本子，去琢磨剧本。
　　他们舞团有舞剧是他改编或改善了剧本，也有他原创的剧本。他最近和田春山排练的，就是他编写的剧本。

　　舞剧不是话剧，剧本只要有一个大概的框架和故事，不用精准到词。
　　不过即使如此，祁寻的才华还是在这上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云思飞都说，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祁寻低头慢慢写着新的故事，就感觉到周今逢碰了碰他。
　　祁寻偏头，只见周今逢跟他打手语，简略地告诉他老师刚才讲了什么。

　　老师对周今逢的这个小动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祁寻的特殊情况摆在这儿，没必要去说什么。

　　祁寻看得很认真，却又有些恍惚。
　　其实周今逢不跟他说也没关系的，等到下课后，再告诉他老师押了什么题，或者干脆帮他把题圈起来，不用在课上耽误自己打得时间的。

　　可是……周今逢就是这样。

　　他就是那么好。

　　周今逢就是会因为祁寻说自己想和他上课，是因为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他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更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于是周今逢就永远都会陪他或者带他一起感受校园生活。

　　会让他也有自己也在上课的感觉。

　　也是因此，祁寻总是不能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说周今逢性格不好。
　　在他眼里，周今逢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他会记得他跟他提的一件事，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会帮他赶跑那些嘲笑他的人，甚至别人嘲笑他，他会比他还要生气。
　　从小到大，周今逢打过最多的架都是因为他。

　　.

　　一个上午的时间，祁寻回来上课了的消息，就在学校传开了。
　　他和周今逢都是学校的“名人”，周今逢为什么有名，自然不用多说。

　　周家唯一的儿子，长得帅，身材比体育生还好，还在校运会上“虐”过体育生，学习成绩也不差，一直都是年级前一百名。
　　从入学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学校的校草、男神级别的人物。

　　祁寻出名，就不仅仅是因为他和周今逢的关系和他残障人士的身份，还因为他跳舞是真的很厉害，也很出名。
　　之前校庆有人拍过他跳舞的视频放到网上，还上了个热搜。

　　所以周今逢和祁寻去吃午饭的时候，艺术班那边就有舞蹈生找过来：“祁寻！”
　　她们亮出手里的牌子：【中午要不要一起去练舞呀？】

　　祁寻和她们的关系很好，他在学校的时候，也经常在自习课去舞蹈室练舞，就和她们一块儿，而且他也是舞蹈生，艺考的时候，大家都是结伴一起去考的。
　　祁寻去京都大学面试时，还跟她们一块儿去的，她们还照顾他，大家一起排队等候的时候，她们很紧张，一直不停地说话，但祁寻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她们也知道，所以还有人一边说一边写，给他看，就这样让他参与进来。

　　祁寻点点头，弯弯眼，表示可以。
　　正好他也还想再练练。

　　祁寻很喜欢跳舞。
　　他用手放到过音箱上，感受过那种震动，但他什么都听不见。

　　可跳舞的时候，因为做动作会带起风，可以感觉到空气的阻力……于是祁寻就感觉自己好像能够听见。
　　伴随着一个个舞蹈动作，他好像能够明白现在放的是一首怎么样的曲子。

　　这会让他有一种他的世界也有声音的奇妙感觉。

　　【好！】
　　女生飞快在本子上写：【那我们待会见！】

　　祁寻冲她们挥挥手。

　　她们走了后，祁寻就跟周今逢继续往食堂去。
　　他刚想跟周今逢说什么，就注意到周今逢似乎有点不高兴。

　　祁寻微怔，抬手扯扯他的衣袖，问他怎么了。

　　他哥今天不高兴的频率好高啊。
　　他想。

　　周今逢小幅度地打手语，看着就好像在小声嘀咕一样：“我本来想中午跟你一起去图书馆的。”
　　这话确实是真的，周今逢很喜欢和祁寻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或者学习。他觉得祁寻坐在椅子上乖乖等他的样子让他心都能软得不成样子。

　　更重要的是，祁寻安安静静地握着笔坐在那儿写字的时候……用那些女生的话来说就是，祁寻像一幅水墨画一样美好。
　　让人的心不自觉地就静了下来。

　　祁寻顿了顿。他想到周今逢上午对于他说他们可以单独行动时的反应，到底还是没有让周今逢自己去，而是打手语：“对不起。”

　　他问周今逢：“我以后先问一下你？”

　　有点奇怪。
　　祁寻想。

　　明明他和周今逢一块儿长大，他们是兄弟，彼此之间那么熟悉了。
　　怎么突然就……要重新寻找一个能让彼此相处起来都少点委屈和难过的方式了呢？

　　周今逢没想到祁寻会这么说。
　　他抬抬手，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太对，祁寻是个独立的人，凡事都要问过他，是不对的。

　　可他的情感，在想到祁寻以后去跟谁玩，都要先问过他、经过他的同意，光是想到这么一点，就攀升起了几分隐秘的扭曲快感。
　　那种病态的愉悦，让他的呼吸都紧促沉重了几分，心脏更是漏了一拍般开始错乱狂跳。

　　这又不是他提的。
　　他脑海里有一个恶魔跟他说。
　　是祁寻自己提的。

　　说明祁寻不在意这种……

　　周今逢不敢触及那两个代表不是好孩子的作风的字眼，所以他回避掉了答案，只慢慢点了下头，眼睛却在树荫下盯着祁寻。

　　他看见祁寻又笑起来，修长白皙的手翻飞着，如同两根羽毛，在风中旋转着，落在了他的心上，很轻，也很重：“那你下次不高兴了，直接跟我说好不好？不要跟我生闷气。”

　　现在他哥太难猜了，不像以前，那么好懂。
　　他不说的话，他好难猜到他为什么不高兴。

　　祁寻不喜欢这样，因为他害怕他万一哪天没有注意到，次数多了，他和周今逢之间的隔阂就会产生，也会疏远起来。

　　他不想这样。

　　周今逢是他十分重要的哥哥，是他最在意的人，林姨和周叔都要往后排。
　　所以他不希望他会有一天跟周今逢走散。

作者有话说

　　哎呀
两个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