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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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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大人……兰大人昨夜里受了刑。”
周筠了然:“他人呢?”
“在北司别院。”
柳慈昨夜并未明确地应承,以他的性子,这件事,怕是不会轻易答应,她得早做准备才是。
正想着,照影已经跟在身后了。突然换了一个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下了朝,已然晌午,回北司的路上,周筠想着要不要弄点什么东西补偿一下兰生。毕竟,是要长久跟在她身边的人,若是闹得太僵了,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北司,下了马车,门前站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吃过糖葫芦,后来被接回太师府之后,就再也未碰过了。虽说兰生是暗卫,但到底,还是个小孩。
“大人。”照影见周筠站着,低声唤了一声。
周筠闻声不觉,朝着那老头走。她长得贵气,身上又穿着官服,面无表情地靠近那老头。
那老头察觉到了,忙举起稻草把子准备离开。
“诶,来串糖葫芦。”周筠见他要走,出声道。
老头同照影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周筠,老头半信半疑,从草垛上拿起一根递给周筠。周筠则摸出一块碎银子,递到那老头的手心。
老头刚要说什么,周筠已经转身进了北司。
照影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只老老实实地跟着。直到进了别院。
“不必跟着了。”周筠开口。
“是。”照影看着周筠推开房门进去,才转身离开。
周筠才踏入屋里,迎面就飞过来一只水杯,周筠微微侧身,水杯落地,碎片连同茶水飞溅,落在她的绯服上,将颜色染深了好些。
“兰大人好大的脾气。”
兰生听清声音,一怔,转过身看向周筠。
周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中衣的系带并未系,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精瘦又布满了新伤旧痕。
屋里的陈设简单得出乎意料,一张桌,一板椅,一铺床,旁的,什么都没有了。
兰生先是诧异,接着是带起几分怒意,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糖葫芦上:“你怎么过来了?”
他的心里还憋着一股气,若不是昨日周筠耍了他,他又怎么会受罚。
周筠走到兰生面前,将糖葫芦递过去。兰生抬眼,看向周筠。
“给你的。”周筠开口。
兰生当即有些别扭,不知道周筠怎么突然改了性子,而且,送糖葫芦,感觉也有点怪怪的,就像是哄小孩子?
“小孩子的玩意儿,我才不要。”
“放心吧,没下毒。”周筠见他的样子,出声道。
说话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他身后的中衣被血染红了,一条一条的血痕,深深浅浅,看着很瘆人。
“你的背?”
兰生听周筠提到这茬,撇了撇嘴,沉默不语:“还不都是因为你……”
“还是跟我回周府吧,这儿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回周府好歹有人给你上药。”周筠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我那儿还有上好金疮药。”
兰生虽然还在置气,但周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周筠走之前,将糖葫芦塞到兰生手上,煞有介事地问了一句:“那个照影,可信吗?”
“怎么?”兰生反问。
“想让他办一点事。”
“大人这话的意思,我才可信?”
周筠微抬眼皮,探究地看向他,兰生略稚嫩的脸上,透出几分得意的神情。
“自然。”周筠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你也太容易轻信旁人了,我左不过才跟了你几日罢了。”兰生应声的同时,又低声补了一句,“不过可不可信的,大人现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他这话说的在理,不似平日里的尖锐,倒像是感慨。周筠就站在他跟前,明明还是那张略稚气的脸,脸上得意的神情已然如浮云消散。
待周筠离开,兰生咬了一口手上的糖葫芦,被酸到了,轻皱了皱眉。
兰生从来没吃过糖葫芦,在暗卫营长大的,能吃上一口干净的饭,已是奢求。哪里还有这种哄小孩子的玩意儿。后来出了暗卫营,早就过了吃糖葫芦的年纪。他上街的时候,也撞到过小孩子拿着糖葫芦蹦蹦跳跳的,他也想过糖葫芦,究竟是什么味道。原来是这样又酸又甜的味道。
将夏的雨来得急,几声闷雷,几道闪电之后,雨便如碎珠噼里啪啦地撒了下来。
沉闷的天气,总算是有了个宣泄的口子。
照影过来的时候,周筠正沐浴好。墨黑的发未干,及腰披散着。一张脸,在烛火的映衬下,棱角分外明晰,丹凤眼,如扇睫,薄唇。像女子,又更像男子。那一瞬间,照影也有些恍了神。
周筠早就听见了动静,疑惑他半晌不出声,终于忍不住:“查得怎么样了?”
“回大人,都在这了。”照影说着,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察觉到他带过来湿意,周筠顺着看过去,他身上湿了好些。
“快回去换身衣裳吧。”
“嗯。”照影应声,正要转身出去时,被周筠叫住了。
“等等。”
他侧过身,迎面就飞过来一个小瓶子,他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金疮药,顺带给兰生带过去。”
“是。”照影应下,推门出去。
待他出去,周筠打开了他拿过来的东西。盛京的地图,赵天豪的政敌,还有大燕的山匪寨子。
按照现下的情况,能把罪名安上的,只有这两个地方了。她把地图展开了一些。然后她发现,赵天豪最大的政敌,萧笙,在幽州,而盛京到幽州的途中,正好有一个龙头寨。
看来这幽州,是非去不可了。想到这,周筠突然想到周祁闻,顿时觉得有些晦气。若是要去幽州,免不了要跟周祁闻有接触。
“紫槿。”
“公子有何吩咐?”
“让照影过来。”
“是。”
紫槿闻言转身出去,兰生恰好上好药从屋里出来。看见紫槿神色匆匆的模样,开口问道:“干什么去?”
“兰大人。”紫槿见是兰生,躬身行礼,“公子让奴婢去叫唤照影大人。”
“哦。”兰生低眉思索了一会儿,“你回去吧,我去唤他。”
“这……”紫槿为难片刻,旋即应道,“那便麻烦大人了。”
“大人。”
周筠看见兰生和照影一起出现时,倒是有几分疑惑,她方才叫的好像是照影。
“大人唤属下,有何吩咐?”
“明日,哦不,今夜就让人去段逸文府上,让他明日一早,同我们一起启程去幽州。”
“是。”照影应声,迟疑地开口问,“那,柳大人那边?”
“不必理会。”照影闻声退下。
“有事?”周筠挑眉,看向站在面前的兰生。
“我的伤不要紧,明日我要跟你们一同去。”
“随意。”
——
昨日的雨下了一整夜,白日也没有要停的迹象。
周筠不喜欢穿蓑衣,虽然骑马快,便备了马车。兰生后背还伤着,于是便松了口共乘。
马车还未出盛京城,便停下了。
“怎么了?”兰生看了一眼周筠,开口问道。
“大人,御史大人在前头。”
听见这话,周筠心里咯噔一下,抬手掀开马车帘子。
柳慈就站在马车前,一身青竹色锦衣,在蒙蒙烟雨中,如松竹。他遥遥对上周筠的眼睛:“来得匆忙,并未乘马车,周大人不介意共乘吧?”
“可惜,马车已坐不下了。”
“挤一挤也无妨。”
后头的段逸文正要开口招呼,听见柳慈这话,了然地闭了嘴。
马车前帘被拨开,湿凉之气顺着破口流进来,冲散了轿厢内的闷热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