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南水牧野

3、迟雨

　　怪人一坐下就趴桌上补觉，坐自己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倒是一个劲抓着自己说话。

　　说是说话聊天，实际上就是他们问什么樊林就答什么。他也很少主动开口去问这两个人的信息，只是呆愣愣的推一步走一步，挤牙膏似的回答问题。

　　过程中樊林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飘来飘去，看看门口刚进来的同学，看看趴在旁边睡觉的那人，然后察觉到自己走神了，赶紧又把注意力和视线放回正在跟他说话的人身上。而对方总是微笑着看着他，樊林又觉得这点走神应该也可以被原谅吧？

　　樊林转移话题道:“呃……他也是画室的学生吗？”

　　那位总是笑眯眯的男生名叫王镜，听到樊林这么问了也没直接回答，侧过头拍了拍他同桌:“嘿，醒醒。小朋友跟你打招呼呢。”

　　樊林:……?
　　小朋友？我吗？

　　那人很给面子得坐直起身来，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在看见樊林后变得平静许多，看得出是尽力在保持着礼貌，他一样也是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就又趴回去，恢复成跟之前一样的姿势。

　　王镜看起来像是对此习以为常，他非常友善地对樊林介绍:“我叫王镜，就是那个……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蠢的小孩?”

　　樊林心领神会:“是我同桌。”

　　同桌戳了戳樊林的肩膀，不满的嘟起嘴:“喂……”

　　王镜有些许意外，本来以为这是个特别内向的人呢，原来只是比较慢热。他马上就反应良好的接受了这句本就是他预设回答的答话，并且因此笑的更开心。

　　“bingo~”

　　“喂！！！”

　　看着这俩人的互动，樊林开始嘀咕他俩:看来这两人关系很不错？嗯……应该是非常好。而且王镜这个人，看起来就很……腹黑。

　　“这个叫迟雨，我们叫他大雨”王镜转移话题，他戳了戳他旁边那个趴桌上的人，迟雨很是时候的挥了挥手。他又指指程宇:“这个是小宇。迟雨，程宇，他们俩名字后面读音挺像的，缩写都一样，所以我们都这么叫，把‘程宇’叫成‘程小宇’，区分一下，这么叫也还挺可爱的。”

　　樊林:“……迟大雨？”

　　迟雨幽幽地抬头:“你自己听听这好听吗，樊大林？”

　　樊林没说话，面露不满地皱了皱眉。

　　王镜笑着补充道:“他偶像包袱挺重。跟你说啊，大的是酷盖，小的是奶盖。”

　　班主任进门是看见的就是程小宇又在跟挑事王王镜单方面拌嘴，中间隔着的两个，一个破天荒的没有加入纷争，一个……好整以暇的看着闹剧。

　　班主任是一位很有经验的老师，每天都在为了这个班操心。都说班级都像一座动物园，有调皮的，听话的，各种类型的“动物”，也有可以帮忙管理的负责人，偏偏她分配到的是猴山。平时没事就给你来个猴王争霸，效果堪比大闹天宫。

　　最后几排那几个好哥们聚一块就跟猴群抢食似的，偏偏现在还多了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是不是来个火上浇油。班主任头有两个大，一天比一天疼。

　　“后面那两个别闹了！开班会！”班主任走到讲台上，“迟雨！”

　　迟雨应声抬头，却还是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

　　“三件事。”班主任拿起根粉笔扔向一边正在补作业的学生，“先别写了，早怎么不写?”

　　“早我也不会写啊……”

　　班主任看那人一眼，那人立马住嘴。“粉笔记得给我捡回来啊，别又踩碎了整得哪都是。”她继续说，“今天开学第一天，咱们好好的，和平相处，行不行?”

　　四十多个人统一调子回复:“行——”

　　慢了半拍后急忙开口的樊林刚张开嘴巴又在犹豫要不要跟着回一句，他一向不擅长在人多的场合说话做事，更怕被别人注意到自己，成为人群中视线的焦点。

　　犹豫之中，同学们的声音已经停下来了，樊林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忍不住有些失落。

　　失落了还没两秒钟，班主任向他看了一眼，一种不详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紧接着，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随着班主任的视线集中到了他身上，最难以让人忽视的还是来自身边的最近的那一道视线。

　　“呃……”

　　程小宇拿胳膊肘怼了怼他:“万众瞩目的感觉怎么样？”

　　樊林:“……不怎么样。”

　　他最不擅长对付这种面对一堆人的场面了，不随人愿的是，不知道谁给带了个头，班上四十几号人为他鼓气了掌，音浪一下比一下猛，隔壁班甚至有人冒个头出来看。

　　樊林不擅长对付人多的场合，倒不是怕人，他更多的应该是不觉得有交流的意义。比如面对不认识但要朝夕相处的人，他不会觉得要主动去认识去熟悉，他没那么多精力。大部分的人就只要把关系维持在认识就可以了，就像跟陌生人问路一样，交流之后还是陌生人。

　　讲台上的班主任还在持续输出，除了说了一句班上新加入了一名转校生，话题也没有在樊林身上过多停留，大家的目光也很快挪开了，只有位置靠的近的几个同学频频回头看他，同桌两个相互小声交流。樊林的前桌倒是大着胆子直接转身找他搭话，樊林尴尬的打哈哈应付过去，最后还是程小宇帮他解的围:“下课，下课再问，现在是老班的时间，小心一会被骂了还要连累我们新同学。”

　　直到前桌两个人转回身去，樊林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程小宇将笑未笑的看他，眼神像是在说:没想到啊，你怕这个?

　　樊林于是对他说:“你试试就知道了，这种被当猴看一样的感受。”

　　程小宇:“我不。”

　　樊林一下瘫倒在桌子上，脸颊的肉被挤压到嘴边，有种嘟嘟嘴的感觉。他认认真真对小宇刚刚的解围道了个谢。程小宇摆摆手:“嗨，这算啥。咱班的人都有点八卦，下了课你可就跑不了了，还有以后也是，要不就低调行事，要不就远离话题中心。”

　　说着，程小宇指了指樊林身后，樊林顺着看过去，隔着个过道距离不到两米的两个人靠在一起小声嘀咕，跟他们两个现在一样。

　　程小宇：“哝，话题中心。”

　　樊林:“谁？王镜还是，额……大雨？”

　　程小宇提醒道:“迟雨。”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不是一个，是两个，他们两个都是。不过你肯定跑不了了。”

　　程小宇嘿嘿一笑，胳膊搭上樊林肩膀，压的樊林靠得他更近，“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可就已经上了我们几个的贼船咯。”

　　樊林一愣，睁圆了眼睛快速眨了两下，他想起了他的一个朋友，跟程小宇一样的自来熟，一样的阳光开朗，一样的热情。

　　想到这里，樊林垂下了眼，自嘲式的笑了一下。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想什么呢，小宇就是小宇，要是让他知道我在拿他跟别人比较，应该会不高兴吧。

　　闭上眼睛再睁开，樊林笑着对上程小宇的眼睛，“嗯。”

　　班主任在讲台上洋洋洒洒地说这学期的新规章制度，他俩基本没听。他俩在悄悄的交流感情:刚开始是程小宇说，他听。后来就变成了他俩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一问一答，偶尔还能逗两句乐。

　　“嘿，说什么呢？”小声嘀咕的声音吸引了樊林右手边的王镜，樊林扭头一看，王镜探出身子，万年不变的笑着看着他，旁边的迟雨也面朝他这边翘个二郎腿坐着，挑着眉看着，一副“干什么呢我看看”的样子。

　　“额，在……培养感情？”樊林歪了歪头。

　　“对对，培养感情。”程小宇点头应和。

　　很少说话的迟雨倒是难得发了次言，他勾着嘴角看着樊林说话，樊林注意到他笑的时候看着跟平时完全不一样，还挺温柔的样子。“你少跟他一直聊个不停，小心把你也传染成话唠。”

　　樊林呆呆的:“哦。”

　　程小宇:“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