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南水牧野

4、一个笨蛋

　　选科式的上课方法跟文理分科很不一样，相当麻烦。学生的语数英三科课程都在本班教室上课，剩下的科目里自选三科，这三门课就要进行走班制，比如这间教室是高二（13)班，到走班的时候就变成了政治（2)班。

　　学生按着自己的课表去对应的教室上课，比如樊林刚刚领到的这张课表，周一上午前两节都是本班的课，第三节开始要先去地理一班，再到生物一班，最后上一节政治二班的课。

　　下了课，周围的同学都溜过来围着他，无非是问他从哪来往哪去，血型生日星座全被问了个遍，他也照样有问必答，就差没被查户口了。

　　“唉我在画室见过你！就前天！”一个高马尾的女生惊喜的问他，“那你应该也是艺考生了吧！”

　　她旁边那个女生感叹道:“这么文静的小帅哥画的画肯定也好看，今晚能有幸看你画画吗？”

　　她期待地眨眨眼，反而把樊林问懵了。他自动忽略了那个跟他搭不上一点关系的形容词，转而问道:“今晚？”

　　程小宇解释道:“哦，咱画室跟学校合作了，所以理论上讲，我们也属于是学校培养的艺术生，顶层阁楼那一整层都是我们在学校的画室，但是也不是很大就是了。”

　　樊林:“……所以我们晚上还要去学校里的画室上课？每天？”

　　程小宇回答他:“倒也不是每天，一周三次，周六还要去画室。”

　　程小宇身边的王镜补充道:“快考试的那几天不用去，留在教室自习。”
　　“哦对对对。”
　　樊林:嘶——

　　到走班去上课的时候，讲台上的老师拖了两分钟的堂，下面所有学生都悄悄的把书包和后面走班上课用的课本资料收拾好，就等着老师说下课后立马冲出去，但即使如此还是毫无疑问的遇上了大堵车。

　　一整个年级的人一起走班，每个班里的人进进出出的，人流很容易堵在走廊的某一个班门口，导致整条走廊都水泄不通。

　　等樊林到他去的地理课教室时人都快齐了，只剩下几个空位。老师还没来，他也不知道哪个位置有人哪个位置没有，怕坐了别人的位置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就没有乱坐，乖乖地站到教室后面等着人来齐。

　　班里人看他是生面孔也没说话，偶尔打量他几下。樊林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一只乱入学校课堂的可爱小动物，他被自己这个奇怪的想法吓了一跳，立马甩甩头切换思路。集中注意力以后发现的必然会变多，他注意到了一份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一抬头，很轻易地在教室靠窗一侧找到了那个看着他的女生，看见他注意到自己，女生冲他招了招手。

　　于是他走过去，微微低头询问:“这里是没有人坐的是吗？”

　　“嗯对。”女生看着他坐下来，轻声说:“除了这里就只有后门那的一个空位了，不过那里看黑板会反光。”

　　樊林微笑:“谢谢。”
　　她脸上微微泛起一点红，面上挂着甜美可人的笑，心里在想:妈的，老娘终于也有帅哥同桌了。

　　“你是新同学吗？以前好像没在这个班见过你。”女孩说话声音轻飘飘的，看着人的时候就像一只小鸟歪着头用它的大圆眼睛看着你一样，亲和又灵动温婉。她拿出自己的草稿本随意翻开一页，在空白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她的笔迹很清秀，干净利落，樊林猜测她的成绩应该也不错。

　　于是他也克制着自己飘逸的字迹，尽量好看地写下了他的名字给她看，两人你一句一句客套又随意的聊着。樊林特别想告诉她，托程小宇的福，其实我已经知道学校的大部分八卦了，可以不用再告诉我这些的。可对方小姑娘大眼睛就看着他，兴奋肉眼可见，他也就不好意思说了。好在他们都是好学的人，老师开始上课后他们便一言不发。即便如此，这个开朗自信的女孩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好印象。

　　*

　　“所以...我们年级第一的好学生兼校花主动跟你建交，你却极其敷衍的客套她？”

　　晚自习的画室里，程小宇躲在有些笨重的画架后扭头跟旁边的樊林说小话。樊林思复再三，委婉的回答道:“原来她是第一吗？怪不得。”

　　“怪不得？”

　　“怪不得她听课很认真。哦，还有记笔记本。”

　　“……”程小宇盯着他看，“重点不在这……”

　　程小宇盯着一个人看时给人的感觉和樊林还挺像，都是那种无害的小动物既视感，他长得也不差，五官算不上惊艳但也绝不是普通，他不像王镜的魅力，没有迟雨的侵略感，也不是樊林的温顺和少年感，他更像是一种少年稚气，让他整个人显得可爱又不幼稚。

　　樊林简直被他幽怨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连忙找借口为自己开脱道:“你都说了人家是好学生，好学生都是没心思早恋的，他们只想拿第一。唉你别盯着我了……”

　　程小宇叹了口气，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也想认识这种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的大学霸……”听到这里，樊林挑起眉看了他一眼：“重点在好看还是学霸？”
　　程小宇想了想，语气坚定的回答：“学霸。因为我想抄学霸作业。”

　　门口的王镜也淡淡地朝这边递来视线，开口说了句话，声音不大，而教室里又是那么安静，这声音便略带回响地回荡在整间教室里:“先别说了，老大来了。”

　　“哦。”程小宇立马收住，本能的顺着声音朝王镜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对视上后，程小宇愣了一下，然后老样子地眨眨眼睛看着他，王镜则是眯起眼睛朝他笑了一下，算作回应。

　　画室里的学生收到“暗号”纷纷停下小声交谈，齐刷刷的抓起笔在纸上飞速刷着线条，笔尖扫过有韧性的纸张，在上面留下一条又一条特殊而又独一无二的痕迹。这些痕迹会在不久后构成一副画，或夺目或内敛，艺术家们以它们表达自我，用它们与世界交流。
　　在沙沙的笔声中，一个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四处扫了几眼，显然对教室里这种安静沉默，只有笔声翻飞的氛围很是满意，可他大概怎么不会想到自己的行踪早就暴露无遗。收到信号的同学成功避开了“巡查”，满意的隔着老远向“侦察兵”挤眉弄眼地发暗号，王镜吹了个口哨表示收到。
　　“你咋了？”被称作老大的这个中年男人回头看他。
　　王镜摆摆手:“哦，没事，感叹一下老林你今天格外的帅气。”

　　“少跟我扯。”话是这么说了，可他脸上的表情直接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欢跃和他被学生三言两语就哄得飘上天的事实，以至于他迈出的步子都有些飘飘然。

　　中年男人的自恋症。樊林在心里默默给他确诊了病症，默不作声的盯着男人看。

　　“嗯？”老林感受到视线，本能的回过身张望，正正好对上了樊林挑着眉盯着他。“……呃。”

　　樊林依然挑着眉看着他，一言不发。两人似乎用眼神进行了一番交流。

　　樊林:嗯？
　　老林:呃……
　　程小宇:？

　　程小宇还没反应过来，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时候，老林抓着头发打着哈哈就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了，满脸心虚样。程小宇就看见他一把搂住樊林，小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樊林反问他:“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都没告诉我晚上还要来画室上课的？”

　　程小宇:“你你你你你你们？！！”

　　这两人现在才注意到旁边目睹全程的程小宇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樊林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眼老林，又看了眼程小宇，淡淡开口解释道:“额，认识。”

　　老林忙不迭点头应和，有突然想到，觉得自己总该在学生面前有点威严，又绷起个脸:“嗯，小同学长得合缘分，见过几次面，越看越喜欢。”

　　程小宇挠头:“可是老林你在学校又没有办公室，你不是编外人员外聘教师，不坐班的吗？”

　　“哎呀呀呀你管那么多干嘛画你的画！”

　　“切！玩不起！”

　　这时的程小宇并没有意识到，话题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樊林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