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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我会一直不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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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抵达据琴城外的这天,岑既白才跟戚红说话。
殷南鹄传来消息说前几天赶路扭伤了脚,只能在城中的旅馆和她们碰面,没办法来城外迎接。岑既白在冷风了连打了三个喷嚏,仰头往身后伸手道:“纸,纸,纸啊。”
丘玄生和苍秾把送纸的任务推给戚红,戚红把纸递过去,回头看见是她递纸,愤恨地用力擤完鼻涕丢到一边。岑既白清清嗓子,说:“殷大娘呢,不出来接应我们吗?”
没人说话,看样子是故意把说话的机会让给戚红。戚红回答道:“在信里都说是扭伤了,不方便来城门口接人。”
这几天岑既白都不肯和她说话,大概就是因着她说之后要跟殷南鹄走。戚红知道岑既白在闹什么别扭,她觉得岑既白是岑星咏的孩子,苍秾又是苍姁的孩子,自己跟这两人搅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顺,还不如离开后回归原来的生活好。
岑既白对此很是不满,连着好几天不理戚红。她们不肯交流最大的受害者反而是苍秾和丘玄生,在这两人之间说和帮衬简直比教苍秾背《蜀道难》还难。
岑既白不给戚红好脸,戚红也不想捧着她。说完这句后又陷入沉默,四人安静地走进城中,周遭的热闹更衬得无话可说的苍秾等人格格不入。丘玄生试着找话题:“苍秾小姐和小庄主都是这里的人,记不记得据琴城有什么好玩的?”
虽然丘玄生话里问到苍秾,但苍秾看得出来她是想听岑既白的回答,于是在旁假装分神不说话。
眼见苍秾走神,岑既白不得不开口说:“兴州虽然不比辅州繁华,但胜在风景独特,有很多地方值得一去。据琴城里最老的建筑是花神庙,每逢花朝节还有祭花神的庙会,平常在我们神农庄外边也很好玩,林子里什么鸟都有。”
戚红因她的话笑出来,她便端起架子停住嘴。苍秾瞟戚红一眼,这人一副趾高气扬不觉得自己有错的表情,再看岑既白那边不外乎也是如此。苍秾觉得心累,也不说话了。
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一行人来到城中殷南鹄暂时落脚的旅店。这家店不怎么有名,岑既白和苍秾都没听说过,戚红张望一圈,嘀咕道:“殷大娘怎么约在这个地方?”
她看起来像是对这家店有些意见,自打进门起就没有好脸色。丘玄生谨慎地问:“这里有什么来头吗?”
戚红收回目光,用闲聊般的语气淡然道:“我第一次见殷大娘就是在这儿,那时收养我的人和她在这里会面,我在楼下吃东西打碎了一个碗,老板叫我赔钱。”
岑既白立即说:“你就是粗手笨脚的,活该赔钱。”
戚红哼一声,也没有跟她吵架,而是继续说下去:“我一个小孩哪来的钱,老板说这个碗是家里祖传的,值三吊钱,若是我把裙子拉起来就不叫我赔。”
这么说来这家店根本不安全,另外三人赶忙挤到一起,戚红耸肩说:“是殷大娘帮我给了三吊钱。”
店里偶尔走过去几个人,站在柜台后的店员看起来也没有多凶神恶煞。苍秾和丘玄生时刻戒备着,岑既白说话不过脑,问:“所以你就把裙子掀起来给殷大娘看了?”
“殷大娘说这种人算什么老子,比庄子还装,要在她身上钻一个孔子。”戚红讲这话的时候故意不看她,望着楼上感叹道,“仔细算来,那个老板今年大概已经有三岁了。”
有人端着盘子走过去,丘玄生抱紧苍秾的胳膊,低声说:“苍秾小姐,我们千万不能用这里的碗。”
苍秾深有同感地点头,刚迈出几步就被一个从拐角走出来的人撞倒,那人手里捧着的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清脆地碎成好几半。听完戚红讲法制故事的丘玄生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对方便说:“我没看路,对不住。”
那人的声音很是耳熟,她看清了走在前头的岑既白和戚红,才说:“你们今天就到了?”
“殷大娘!”打击坏老板的殷南鹄及时出现,岑既白喜出望外,“你跟这家店的老板有仇,怎么不换一家住?”
“我跟店家哪来的仇,就算有也是上辈子的事了。”殷南鹄挠挠头,捡起地上的瓷片说,“房间早就准备好了,你们路上辛苦,今天就先歇歇脚,明天再去神农庄吧。”
有她在众人一下子安心不少,丘玄生帮她把碎瓷片用布袋包好,苍秾问:“银翘知道我们要来吗?”
“她答应帮我瞒着小乌菱。”殷南鹄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碎瓷碗,叹息道,“我想腿脚好得稍微快一点,便弄了点药来喝。眼下不小心摔坏了,又得重新弄了。”
决定好要跟她走,戚红决心巴结殷南鹄,便主动揽下工作:“你这样也不方便,我来帮你煮药。”
殷南鹄感激万分,将众人带到房间里,捡了个药包递给戚红。这次旅行皆是殷南鹄策划,她将一切安排得很妥当,两拨人的房间挨在一起,方便大家互相照应。
来到殷南鹄定下的房间,岑既白一下子跳上床,丘玄生一边从书简里拔出戚红堆积如山的行李,一边试图再次修复这两人的关系:“小庄主,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戚红说话?”
“我才不跟她说话,你问这个有什么用?”岑既白在床上翻个身,“反正她要走,以后不说话的日子多着呢。”
苍秾坐到床边跟她讲道理:“但是戚红现在还没有走啊,要是我们多跟她说说话,弄不好她就会想留下来了。”
岑既白裹紧被子:“她自己说在辅州玩腻了,腻了正好,想去哪里就赶紧去吧,省得她天天有怨言。”
殷南鹄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戚红要走?”
“原来她没跟你说啊,这次来兴州之后她就不和我们同路,想跟你走了。”岑既白像是毫不在意,她对殷南鹄笑了笑,“殷大娘接下来准备去哪儿?你还会回东溟会吗?”
“自然不会了,这段时间我都住在青州。”殷南鹄迟疑道,“她没跟我说过想跟我走,不知她肯不肯到青州去。”
丘玄生和苍秾不知该说些什么,岑既白缩在被子里一言不发,殷南鹄笑着问:“你们是不是舍不得她呀?”
“我可没有。”岑既白第一个站出来反驳,她言词切切地说,“世上怎么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不想跟我们一起就早点说嘛,出发前才说这个,故意扫大家的兴。”
殷南鹄也很是不解,搬来凳子坐下道:“真是奇了,上回在戊窠城她还说想和你们在一块儿呢。”
说起戚红的转变,最先被想起的便是上次在幻境里她对戚彦等人的态度。两家之间有着那样的过往,她心里介意也是情有可原。苍秾和岑既白许久没有动静,殷南鹄也不说话。丘玄生担心尴尬,问:“苍秾小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丛芸队长给我们看的幻境,”话在心里盘桓几次还是说了出来,苍秾满怀忧虑道,“大约是她在幻境里瞧见了她姨娘,所以不愿和我们一起了。”
殷南鹄也不知道这事,问:“什么幻境?”
“就是玄生她们队长的一段记忆,里头不仅有戚彦,还有我娘和年轻时的姑母。”岑既白坐起身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娘,以前只听别人说过,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当年的事很多年无人提及,殷南鹄很是惊讶,问:“玄生的队长也有关于神农庄的记忆吗?”
丘玄生点点头:“丛芸队长为了清理内存,经常删掉一些她觉得不重要的东西,久而久之记忆也缺失了很多。”
“当年的事我忘了不少,只怕再过几年也要记不起来了。”殷南鹄思索片刻,很诚恳地说,“如若戚红想走的原因真是她家里,我倒是很赞成。东溟会派她潜伏的事我并不知晓,我原本不想让她和你们有牵扯。”
岑既白不懂她的用意,问:“为什么?”
苍秾和丘玄生也像不明白她的做法,殷南鹄颇有几分失意:“你们家和她们家之间过去的仇怨太深,我只想戚红能过得和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不想叫她纠结在这些里。”
她看着戚红提着药包跑出去的方向,说:“我和戚红相处不多,但也知道她并不是什么都摆在明面上说的性子,只有什么都不放在心里的人才能活得轻松。”
“反正戚红之前从来不把我们当仇人。”岑既白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她用力给被子几拳,说,“难道她就在幻境里见过她姨娘一次,就要把我们当仇人看了?”
“小庄主,这话太难听了。”苍秾按住气得要跳起来的岑既白,“我们还不知道戚红是怎么想的,要不我们给她一个台阶,让她想开一点,就是把心里的事说出来也好。”
“给戚红一个台阶,她就要更上一层楼了。”岑既白还是唱反调,扭过头道,“你们想给就给吧,不要拉上我。”
再怎么劝说她也不肯先低头,苍秾索性放弃,瘫在一旁等她说话。岑既白自己想了一阵,说:“要是换作以前我在神农庄还说得上话的时候,估计我还能哄得住她。现下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是叫岑乌菱这样有钱有势的人来才行。”
“话不能这么说呀,我们和戚红是朋友。”丘玄生试着动之以情,挤到床沿边拉着岑既白道,“这两天你们都不说话,我和苍秾小姐也觉得不适应,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岑既白软硬不吃,趾高气扬地说:“那你们就慢慢适应呗,过几天她就不在我们中间了。”
这下丘玄生也没办法说动她,也加入了和苍秾一起瘫着等她发话的队伍。旁观的殷南鹄猜度着岑既白的心意,含笑说:“想必是她挂念着从前的事,所以不好意思跟你聊天。但你们终究还是朋友,我帮你劝劝她,叫她不要这样。”
这段时间互相不搭理也有许多不习惯,一听有可能叫戚红主动服软,岑既白立马来了精神,确认道:“真的?”
“真的。”殷南鹄抬手揽住岑既白的肩膀,说,“我与你母亲是旧相识,为着昔日的情分也该替她说话。但戚红闹别扭也不能说是错,”她停顿一二,跟抬头望着她的岑既白商量道,“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主动提起往日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