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塔[哨向]》新库骰

10、10

　　自从那次军事行动，雪之塔每天都能收到来自边境线冲突再起的消息。
　　两方积蓄已久的矛盾再度爆发，在国境边沿烧起的战火越来越旺，围墙上显示伤亡人数的红色数字总是在无声地上涨。
　　今天下午的训练进行到一半时，S级全体紧急集合，两位首席外带S级向导熊瑞童一并被召集到会议室参加紧急会议。
　　指挥官照例在场，正在连线的屏幕上，一位是前线总领，另一位是当今首相，他也是熊瑞童的父亲。
　　自从进入圣所，熊瑞童与家人基本没有正式见面的机会，到目前为止，他们能见上一面还是因为塔里的军事会议。
　　程沐秋隔着屏幕微微抿唇，熊瑞童也点头示意，那些思念的情感只在她们之间流连了一瞬间，很快被收敛到各自的职责中。
　　“事态紧急，我长话短说。今天早上，雨之塔忽然开始向边线增加大量军力，摧毁我方多个边防驻点，边防基地的力量大多投入到了防御中，可在一小时前，他们开始攻击边陲平民区，这是一次非常恶劣的攻击，我们缺乏兵力，请求塔派遣S级队伍前来支援。”
　　总领清晰地描述突发情况。
　　首相在他说完后，紧接着开口道：“攻击平民区的后果不堪设想，我希望你们能迅速控制事态，避免恐慌情绪在国内进一步蔓延。”
　　连线结束后，指挥官快速给我们下达任务，简单分析了地图，他们便刻不容缓地整装待发。
　　上车前，另一辆车里的队员匆匆跑过去找熊瑞童，焦急地把一根管试剂放到她手上，边跑边喊道：“给江姐！她今天没打向导素！”
　　熊瑞童跳上装甲车时，江杭星已经坐在里面了，她靠在车厢壁上垂着头，反复摩挲着手中的配枪，浓密的长睫垂下遮住了眼睛，没有人能看不清她漆黑的眼眸里的情绪。
　　江杭星一直是个细心的人，她绝对不会忘记上战场之前需要注射向导素。
　　凭借多年的默契，熊瑞童感觉她现在有些不对劲。
　　她走到江杭星身边，将向导素递给她，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吗？怎么会忘记注射向导素。”
　　江杭星听到有人说话猛然抬起眼，她似乎刚刚才从思考的状态中恍惚回过神。
　　江杭星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向导素。
　　她呼了口气又低下头去，嗓音清哑地解释道：“我很好，只是急着救人。”
　　得到了她的回答后，熊瑞童转身去自己的位置，坐下整理着装备。
　　熊瑞童会时不时观察一下江杭星，因为她的状态实在有些反常。
　　江杭星一言不发地撩起袖子给自己注射向导素，确认完装备，她再次恢复了那个垂头沉思的模样。
　　一路上，她就像被冰雪冻住一般，只是靠坐在座位上。
　　临近目的地下车前的最后一句嘱咐，一般都默认江杭星来说，这个职责她并没有忘记。
　　装甲车停下时，江杭星抬手打了个响指，全车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进入战斗状态的江杭星总是面无表情，她张了张嘴，只吐出四个字：“安全规塔。”
　　平民区上空升起灰色的烟雾，炮弹留下的呛人的烟尘弥漫在空气中，房屋的外墙上落着密集又可怖的弹痕，浓重的血腥气和骨肉烧焦的糊味，时不时被吹过的风带到人们的鼻边。
　　即使在圣所已经接受过无数次战争演练，可当熊瑞童真正来到战场上时，她只能感觉到让人说不出话的压抑。
　　遍地都是惨死的尸体，或者被轰炸得散落各处的残骸，这样的景象比边防驻点的那几具尸体要具有冲击性的多。
　　熊瑞童用力眨眼来缓解生理上的不适，程沐秋站在她的身侧端枪观察，抽空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安慰她。
　　这个时候敌军还未撤离，他们正位于平民区的另一端，江杭星和程沐秋两个人带队，远远听见了那边的动静。
　　江杭星找到一个无人的房子做掩体，全队跟随他们躲在掩体后，熊瑞童跟着程沐秋一起站在门边。
　　身边门洞外两米处传来了人们的尖叫和敌人不息的枪炮声。
　　“三，二，一——”频道里响起了江杭星平稳的声音。
　　她撑在破碎的窗口外连续三枪，迅捷有效地用子弹撂倒三个人，然后侧过身将那扇摇摇欲醉的木制窗棂完全踢破。
　　程沐秋转身跑到外面开枪射击，躲在附近的队员全部开始进攻，交火声里混着平民们的喊叫声。
　　熊瑞童跟着推进防线，她指引平民往相互撤退的队员们那里移动，随时找壁处在程沐秋身边停留，展开精神图景为程沐秋清理激烈枪战造成的高度精神负荷。
　　她能感知到程沐秋的精神屏障被自己加筑得非常牢靠，有了向导搭档的程沐秋可以将战斗状态发挥到极致，她甚至有空在倚靠墙边蹲守敌人的间隙，透过精神给熊瑞童传话。
　　雨之塔派来袭击平民区的队伍明显地跟雪之塔有断层的等级差距，地方势力被清除得非常快，雪之塔现在只能尽最大的可能来保护平民区剩下的人们。
　　熊瑞童靠在一处断墙后与程沐秋配合，然后在一点钟方向，她远远地看到一个小姑娘正伫立在一片空地。
　　那个女孩被战争的场面吓到了，她停在原地，脸上沾满了不知是谁的血迹，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空洞地望向远处。
　　熊瑞童在频道里呼叫：“一点钟方向的空地上有一个女孩，你们谁看见她了！快去把她带离那个地方。”
　　“我看见了。”江杭星迅速在频道里接上她的话，几秒后熊瑞童的视野里出现了江杭星的身影。
　　江杭星跑到女孩的身边干脆利落地将她抱在怀里，几乎是同一时刻，频道里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江姐快跑！有人朝你扔炸弹！”
　　话音刚落，那片空地立马闪起一片炫目的火光。
　　爆炸的火点离江杭星只有五米不到，而后迅速扩散开来，以爆炸点为圆心周围的空气像波浪一般升温被推出去，产生巨大的冲撞波。
　　短距离下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熊瑞童看到江杭星被火团撞出去。
　　“江杭星！”她带着惊慌的尖叫把频道里吓得安静了两秒。
　　程沐秋立马接过江杭星的职责在频道里排兵布阵，“可视既定目标已经全部清除，全体队员掩护平民向下车点撤退，再来两个可以看见我位置的人，跟我一起去找江杭星，其他人按指令行动。”
　　频道里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然后是程沐秋的声音，“扔炸弹的人刚刚进了我的视野，他已经死了。”
　　得到目标全部清除的信息，熊瑞童起身向爆炸处飞奔。
　　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去，将熊瑞童的眼睛刺得生疼，滚滚浓烟呛进鼻腔使她大口呼吸，却无法停下向前跑的脚步。
　　江杭星侧躺在地上，她的后背被火焰烧得黑成一片，后颈同样被烧得一片模糊血肉，满脸都是沾着灰尘的汗水。
　　汗水打湿了她的鬓角，也弄脏了她那张清丽的脸颊。
　　江杭星倒在地上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被她护在怀里的那个女孩毫发未损。
　　熊瑞童手握成拳，指甲狠狠嵌进肉里，她在努力地克制着即将崩溃的情绪。
　　熊瑞童低下身去将女孩抱起来，交给刚刚跑过来援助的队员，然后跪在江杭星的身边，拍着她的手臂。
　　“杭星姐……你不要闭上眼睛，你快醒醒啊！”
　　江杭星忽然剧烈咳嗽，却因为后背的伤口疼得发不出声音。
　　她慢慢地睁开眼，看到熊瑞童担忧的神情后再次阖上，无奈地扯起一个笑。
　　江杭星疼到双唇发白，只能断断续续地说话。
　　“你……你别害怕。”
　　别害怕。
　　江杭星总是喜欢说这句话。
　　江杭星的模拟战争演练积分榜一直位于第一位的位置，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每一个和她分到同一个队伍进行演练的哨兵，都会因为跟最强者一起战斗而庆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杭星独自一人扛下了保护身边所有人的无形责任，无论队伍在演练里遇到什么样的极端处境，都能听到江杭星在频道里冷静的一句“别害怕”。
　　“……我从以前就想告诉你……”江杭星的气息非常微弱，说出的话听上去有些含混不清，但她很努力地将每一个字都说出口，“虽然没来得及说……但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家人、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这样的人做你的家人……”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自己还能成为你的战友。”
　　说完这一句，她彻底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