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塔[哨向]》新库骰

11、11

　　江杭星被抬上担架，她温柔的眸紧紧闭着，脸色泛着发灰的苍白。
　　程沐秋拉着熊瑞童站起来，她们深深浅浅地踩在并不平坦的废墟上，快速踏着步伐跟着剩余的几位队员撤离。
　　战场上枪声与尖叫消失，只剩下令人绝望的死寂。
　　看着四周，只能看见毫无生机的寂寥。
　　天边的夕阳烧起浓烈的橙红，在没有过高建筑物遮挡的边境上烧得热热闹闹，绚烂的色彩将半边天浸染。
　　可是映在熊瑞童的眼里，怎么看都像爆炸时，能将人吞噬的茫茫火光。
　　强烈的轰鸣，刺目的火光，还有江杭星白到没有生命迹象的脸。
　　程沐秋挨着熊瑞童坐在返程的车上，熊瑞童握着拳，程沐秋抓着她的手，食指想钻进被攥紧的缝隙里。
　　熊瑞童将手往自己的方向抽，程沐秋的手顺着脱了劲，掉到了她的腿面上，没再动作。
　　一个人想去哄另一个人，可是另一个人一直在躲，两人沉默地较着没必要的劲。
　　似乎因为没能扳开她的手，程沐秋再次缠上了熊瑞童的精神图景。
　　一股精神力量慢慢地往熊瑞童的屏障上包裹，直到将整个精神图景裹成一个圆，即使是她结合的程沐秋，都无法介入分毫。
　　咚，咚，咚……
　　熊瑞童好像听到了程沐秋搏动的心跳声，它顺着精神网渗透进她的耳朵里，正远远地、不疾不徐地敲着，就像程沐秋请求敞开图景，叩在她屏障上的节拍。
　　外界的所有七零八落的杂音都变得微弱，似乎只有熊瑞童能听见这单一的波动声。
　　听了一段时间，她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紧缩着的心脏，正在努力忍耐疼痛跳动的声音。
　　熊瑞童不敢松手，也不敢卸下精神图景外的防备。
　　她害怕自己一旦呼出身上憋着的那股劲，眼泪就会像断了线一般夺眶而出。
　　她同样害怕自己诚实的精神被敞开，就会忘记脑袋里复盘了好几遍的任务报告，只剩下和程沐秋吐露内心的恐惧与无助。
　　程沐秋见拗不过熊瑞童，只能放下在精神上与她实力悬殊的对抗，再次伸手到熊瑞童面前。
　　她的双手包裹住了熊瑞童握紧的拳头，她在无声地告诉她：
　　你不需要在众人的面前将自己崩得那么紧，你可以去坦诚自己的痛苦。我会在你的身后，我将护住你，所以你可以悄悄难过。
　　下车，收拾装备，面见指挥官做任务报告。
　　熊瑞童冷静地做完一系列事情，深吸了口气走向医疗部——
　　偌大的主厅里坐满了刚从平民区营救回来的伤员，那个被江杭星救下的小女孩正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她的身边蹲着护士正在给她处理伤口。
　　熊瑞童在里面简单地走了一圈安抚伤员们的情绪，她的唇角扯着不够亲和的笑容，面上总算挂住了这份平静。
　　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她看到程沐秋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医疗部主厅的玻璃大门外。
　　她站得笔直，安安静静地等在门外。
　　熊瑞童不作声地往程沐秋的方向走过去，走到距离门外一小段距离时，却牵扯出一段漫长的无言相视。
　　站在程沐秋的面前，熊瑞童别开视线，正好藏住她不及表面平静的内心。
　　她抬手轻推程沐秋的胳膊，轻飘飘道：“走吧。”
　　熊瑞童与程沐秋错开，从她的身边走过。
　　但她只向前跨了一步，手臂就被拉住。
　　“姐姐，没有人会看到这边，你不需要忍着。”
　　程沐秋的背影正好隔开她身后来往忙碌的医护人员与伤员们，她拉了熊瑞童一把，阻隔从她身后偶然走过的哨兵。
　　熊瑞童目之所及的，只有程沐秋柔软的制服，在这里，她可以完全逃避世界。
　　她没有勇气上楼去重症病房看望江杭星，她非常辛苦地在崩溃的边缘完成自己应尽的职责。
　　这些事情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但是程沐秋都知道。
　　与程沐秋相伴的时间与她分别的时间一般长，熊瑞童同样担心失忆和距离会不会轻而易举地磨掉她的心性，会不会磨掉她对她所有细致入微的感情。
　　无论如何，最后熊瑞童都陷入了一厢情愿的囹圄。
　　战争和矛盾无法杀死赤诚又善良的品格，是自然锻造的致硬的钻石，即使被蒙上厚厚的浮灰，在外力的击打下，它仍旧能够保持自身不变的闪亮姿态。
　　契合度90%以上的哨兵和向导，注定对彼此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未满的那10%是生命中必然会存在的意外，是分别与错过，是会让他们质疑自己选择是否正确的解难题。
　　可是即使如此，他们仍然天生一对。
　　熊瑞童把脸埋在程沐秋的脖颈里，她终于哭泣。
　　流泪是人类的本能，泪水能诉尽一个人在意外面前的渺小与无助。
　　尽管是能力再强，天赋再高的S级，一样逃不过枪炮的掠杀。
　　除此之外，还有那么多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在战火的凌虐之下苦苦挣扎，在惊慌失措之中家破人亡。
　　“我们很快就会胜利的。”程沐秋抬手在熊瑞童的后背轻拍，她的声音温柔坚定。
　　“我只希望战争能够尽快结束。”
　　不论结果如何，只求战乱平息。
　　以前是程沐秋被掳走，现在是江杭星受重伤。
　　战争就像一个蛮不讲理的匪徒，它可以随意至极地夺走每个人心中最宝贵的事物，但人们却不会有每一次都能努力找回来的能力和权利。
　　晚餐时间，集体食堂里难得没有多余的声音。
　　那么多士兵坐在一起，他们不约而同地低头进食，整个食堂里安静得只剩下碗筷相撞的清脆声，和咀嚼吞咽的细微声音。
　　任务前嘱咐全体队员安全归塔的人，现在正躺在医疗部的重症病房里，只有起伏的心电图能给他们带来一丝希望。
　　熊瑞童和指挥官交代情况时，上面告诉她，敌方对边境的大幅进攻已经被反咬回去，雪之塔等待正式开战的机会已经很久了，领导人接下来的意思是速战速决，彻底压制两国多年之间的各种摩擦。
　　就让大火肆意地烧起来吧，再完全熄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