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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完全解脱——前世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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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碎为残片,鲜血淋漓了全身,化为一袭全新流动的红衣。
这流动不仅来自贴身的玉佩浇灌,更多是飞霜下手后重新流溢而出的。
有簌簌白肉剥落,是刀锋斩断傀儡线同时,牵连到了表皮。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若想彻底整治内里,表面又如何独善其身,只能一同剥了去。
提起剥皮,你是不是想到血肉从皮肤里弹出,独留一个人形皮囊,哪怕有伤口,也只是几条长条伤口,整体看起来还是完整的。
事实...并非如此!
没有一把刀能做到一击下去由头颅贯穿脚趾,更没有哪个人能从伤痕剥离中轻松跳出...
是以从下刀剥离那刻,密集伤口和嶙峋伤痕便成了注定。
割下的表皮并非薄薄一片,而是不规则的深浅不一,有的连着白肉,有的连白肉之下的红肉也剜了下来,就跟厨房案板上的五花肉一样。
地上碎肉姿势也不尽相同,有的平铺着,有的打着卷,有的侧翻着...
唯一相同的是皆溢出淋漓血水。
脊背铺满冷汗,晶莹汗水一路蔓延袭上额头,滑入睫羽,绽出光斑地将面前场景虚化模糊了去。
模糊中,地上的皮不再是皮,肉也不再是肉,而是一个个颤抖着喊疼的小孩,它们从他的身体上坠下,承载着他痛苦。
控制傀儡线之人脸色终于变了,不是面前局面无法控制,而是不敢相信当真有人敢于承受剥皮之苦。
图什么呢?
斩断傀儡线获取自由?
先前已经说了,彻底清除傀儡线,性命也就保不住了!
又有哪门子的自由?
何况傀儡线怎么可能尽断?
在尽断前,光血流不止就够生生耗死一个人!
这根本是以生命为代价来反抗一件根本不可能成功之事!
“你这是以死来反抗?”这么想着,神使也便这么说了出来。
温竹卿没说话,只在切割腹部皮肉时露出个溢满鲜血,含泪含喜的释怀之笑。
是啊,他在用死亡反抗,而且马上就要反抗成功了!
四肢已经结束了,只要在切割完腹部,背部...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月食渐渐褪去,皎月清辉穿窗而过,如同自由之翼倏然展开,仅需一步之遥,就能带他翱翔天际!
“我佩服你的毅力,可惜各自为政,我注定不能让你成功!”
话音落地,断裂傀儡线被飓风刮起,血肉模糊中,它们不断生长,如盛夏密集野草,不一会就一蹦三尺高。
下一秒,像是接收到什么命令,这三尺高聚拢到一起,紧贴一处,所有断开处一齐连接着,恢复着。
“不,不要!”
握紧刀子的手抖了抖,连带着心脏都一阵颤动。
这便是降维打击吗?
三年筹谋,一朝实行,费尽周身力气,不过换来一次苦痛枉然,不过一次痛彻功亏一篑!
“时间到了,你必须出场了。”
耳边梵音增大,随着傀儡线摆出往前的动势,温竹卿被迫丢弃飞霜地向前迈着。
“不要!”
是一句无力废话。
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阻止朝门扉而去的步伐。
咚,咚,咚。
手掌重击着透明屏障,随着这重击,透明屏障承受不住的碎裂过半...只要再来一掌,就会完全碎裂而去。
碎裂之后是什么?
伤害?
逼迫?
温竹卿不愿想。
冥冥中,一道死路蜿蜒了下来,由梦境延伸到现实中,同样鲜血淋漓,同样死气沉沉。
他又要伤害陆程哲了吗?
这次甚至要逼得对方入魔吗?
这和让他去死又有什么差别?
眨眨眼,眼泪混着血水滑落,身躯在两股势力的争抢中,痛苦地缩成了一团。
他不能。
他真的不能。
他宁愿自我了结,宁愿用这个世界最残忍的方法死去。
还好,九死一生终有生路。
千钧一发之际,一束金光自天际落下,冲击波般充满了空旷房间。
“啊!”
为金光击中,神使惨叫着被弹飞出去,同时光束化为一个球形,将浑身泛血的淋漓身躯保护了起来。
“哪里来的金光?”
温竹卿不知道这光来自何处,也不知为何相助,只知道它绝对是仁慈而强大的。
像母亲宽广的怀抱,父亲憨实的脊背。
光辉中,束缚尽消,快速生长的细线受到了遏制,甚至还出现了反向回流的势头。
机会!
真正的机会!
与以前都不同。
这才是真正的可以成功摆脱傀儡线的机会。
不敢错过,温竹卿团成一团的身子挣扎着跪坐而起,一边执起飞霜,一边伸出手腕...
没人知道这光会持续多久,更不知暂时被击退的神使会何时杀回来,他一刻也不敢耽误...
然而周身力量已经到极限了。
不待手腕痛意传来,指骨便是一痛,随后飞霜连同躯体皆脱力地跌在了地上。
再次尝试,也不过摔得更狠,飞霜飞出更远而已。
不算意外。
早在一刻钟前他就撑不住了,之所以能扛这么久,全凭胸口一口执念吊着。
而今,执念也是不成了...
躯体烂泥般瘫在地上,疲惫剧痛下,连歪歪头蜷蜷手指这般简单的动作都做得极困难。
耳朵一阵嗡鸣,嗡鸣中,温竹卿莫名想笑。
笑好不容易获得个天时地利的机会,他居然不成器的没撑住...
笑过后,又莫名想哭。
哭这一路的坎坷。
哭仅差一步的心酸。
怎么会这么没用?
竟是连这点坚持都做不到?
恍惚中,黑影的话再次响起,“何况你现在不过一个残魂,能撑得住酷刑,直到一切结束吗?”
答案是:不能,他撑不住!
可心脏不后悔,胸膛也不后悔,能无所畏惧的拼一拼,他很满意!
虽然因为体力问题他依旧不能解开傀儡线,一直躺下去,更是会失血过多休克致死...
但所求的...终究是做到了...
他没有被傀儡线控制。
没有出现。
没有伤害陆程哲。
更没有成为引线,引诱程哲入魔!
虽然付出的代价...是死亡...
热乎乎的鲜血不断涌着。
从手臂,大腿,腹部,手掌,甚至毛细血管...总之是每一寸剥开的皮肤下。
身体也渐渐冷凉起来。
是一种逼近死亡的冷凉...
要死了吗?
原来失血过竟去得如此之快...
泪水从眼角滑落,眼前再次浮现陆程哲和煦的笑脸,温暖的,仅是想起就让人忍不住张开双臂的温柔笑脸...
虽然再也无法拥抱到...
但这张笑脸会永远光明地活在阳光下,不会被人诟病,被人诋毁,人人谈起来都要一脸敬佩,诉尽无尽溢美之词。
这样想来...也...终算...圆满。
可...
真的圆满吗?
若是当真圆满,眼前为何再次模糊?胸膛为何泛酸?心中为何不甘?
陆程哲...
我们之间当真没有一条生路么?
当真没有百年好合,喜结连理的可能?
若是没有,为什么要有一场无用的相识相恋。
若是没有,为什么还要给予那么多快乐欢情?
灵魂在某一瞬间脱离了躯体,脱离中温竹卿还是忍不住幻想,幻想九死一生之外还有一个九死一生,让他能死里逃生,让他能再见心上人一眼,再要一个温暖拥抱!
一个拥抱就行...
他真的不贪心。
疲惫眼睛闭了起来,却并未完全睡去。
在听觉沉入黑暗前,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一阵十分熟悉地脚步声。
是...陆程哲吗?
不...是他自己。
闭起的眼睛艰难泄出了一道缝隙,缝隙朦胧中,他看到一道由远及近逐渐清晰的人影——一个和自己长相,表情,气度都相差无几,不,一模一样的人。
“你...是谁?”是原主?还是其他平行世界中的温竹卿?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声音也如出一辙的熟悉,熟悉之外还多了几分安抚。
交给你?
这是什么意思?
大脑尚来不及思考,眼前便是一阵眩晕的黑暗,黑暗中他听到金属响声,和一阵耳熟斩割声...
是傀儡线在被割断?
应该是的吧。
再之后,时间变得很混乱。
似乎仅过一瞬,又似乎过了一个世纪。
短暂漫长中,漫长短暂后,他清醒了过来。
和入睡前一样,房间无人进入,仍旧只有他一个。
可与入睡前又不同,瘫倒身体从地上移到了榻上,身上伤口奇迹愈合,皮肤生长痊愈,地上血迹不见踪影,连带着身上也换了一件新衣...
刚才是梦境?
大脑一瞬空白,看着眼前熟悉的青纱帐,温竹卿一瞬有了刚才一切都是做梦的感觉。
但每寸皮肤下溢出的疼痛还在,筋骨转动间牵制全无,包括脑海逐渐复苏的记忆,都让他知道刚才不是梦!
他真的...做到了!
没有很兴奋,只有堆积在胸膛中的复杂喜悦,和脑海中的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他做到了。
不可置信,脑海正在复苏的记忆竟然贯穿了前世今生。
他记起来了!
他全都记起来了!
是他,一直以来都是他。
陆程哲遇到的红衣小哥哥是他,提剑自刎的原主是他!
幕后之人将他的灵魂一分为三,投入这个尘世,让他同陆程哲相识了三世,相爱了三世,也以他为筹码逼迫了陆程哲三世!